六十九秒,最後一波進攻機會。
對於四分衛來說,不僅僅只是完成傳球就可以了,同樣重要的還有時間控制,戰術的排列組合就更加困難起來。
在進攻之中,許多接球球員,順利完成接球之後,往往會太過貪心,還想要持球持續推進。但是,即使沒有防守球員的阻攔,球員的奔跑速度也比不上橄欖球的飛行速度;換而言之,球員持球推進的時間裡,四分衛可以完成下一波進攻的傳球,效率之上相差甚遠。
所以,接球球員的貪心,對於時間控制來說是致命的。
同樣的情況,防守球員的防守策略也會有所改變。如果防守失位,造成了對方完成接球,那麽他們則會選擇抱住接球球員,迫使接球球員不能出界、不能停表,放任時間繼續溜走。每一次消耗兩秒、三秒,比賽時間很快就會走完的。
現在,陸恪就一而再、再而三地強調,不要貪心,必須出界。
交代完畢之後,陸恪就察覺到了灼熱的視線,抬起頭望過去,然後就看到了弗農-戴維斯。
弗農似乎想要說些什麽,表情晦澀難懂;但嘴巴嘟囔了兩下,終究還是什麽都沒說。移開了視線,做出了專心傾聽的模樣。
陸恪卻沒有收回視線,以弗農為起點,視線環視了一周,落在了每一位球員的身上。對於這場比賽來說,六十九秒,這是取得勝利的最後機會;而對於陸恪來說,六十九秒,這是他爭取首發四分衛位置的最後機會。
六十九秒,也就是一分零六秒,在現實生活中,甚至就連一杯水的時間都不止如此;但在體育賽場之上,這卻足以滄海桑田、翻天覆地!
血液,漸漸開始沸騰起來。
“還有問題嗎?”陸恪那堅定而炙熱的眼神,展露出了殺伐果決的強大氣勢,勝利的渴望和決心,讓人膽寒,“那麽,讓我們拿幾個達陣吧。”
達陣,不是單數,而是複數。輕描淡寫之中的自信和強勢,刹那間引爆了腎上腺素!
然後,所有人都開始摩拳擦掌、躍躍欲試,笑呵呵地看著陸恪第一個伸出了右手,大家的右手一個接著一個重疊了上去,站在後面的進攻鋒線球員們也都匯合過來,陸恪揚聲喊到,“遊戲開始!”所有人的手臂高高舉向了天空,劍指達陣!
球場之上,棄踢開始了。
但,舊金山49人沒有選擇回攻,回攻手接到橄欖球的那一刻就直接選擇安全接球。因為回攻難度太大,而且回攻消耗時間太多,現在49人最消耗不起的就是時間了——
達拉斯牛仔特勤組剛才的棄踢又高又飄,愣是消耗了三秒鍾,於是,比賽時間還剩六十六秒;進攻起始位置,己方三十碼。
克裡斯-威爾森隻覺得自己就要嘔吐了,緊張到了極致、亢奮到了極致,整個胃部都開始翻江倒海,連帶著僵硬的肌肉也開始痙攣起來。
今天的比賽著實太刺激了,跌宕起伏的劇情,猶如自由落體機一般,上上下下、起起落落,一個回合接著一個回合,心臟幾乎就要超出負荷而罷工休息了。驚險慌亂的情緒達到了巔峰之後,落荒而逃的衝動就越來越洶湧。
但,克裡斯沒有轉身離開。不管勝負,他知道,自己必須親眼目睹比賽的結果。
一方面,他告訴著自己,不要抱有太多希望,球隊這名四分衛的表現有好有壞、有起有伏,終究還是一名新秀,面對六十六秒的進攻時間,希望這樣一年生背負著球隊完成逆轉,著實太苛刻了。
但另一方面,期待還是忍不住開始上揚起來。如果他們完成達陣了呢?如果他們逆轉比賽了呢?如果他們擊敗牛仔了呢?如果……奇跡誕生了呢?
矛盾而錯雜的思緒仿佛過山車,在短短三秒時間內就已經經過了三個世紀。
“加油!小子!加油!”克裡斯握緊了拳頭,死死地握住,渾身的肌肉緊繃到了極致之後,聲音卡在了喉嚨裡,只剩下一團模糊的音節咕嚕咕嚕翻滾著,除了他自己之外,誰都聽不懂——
當然,也沒有人在傾聽。
全場,躁動而壓抑,沒有歡呼呐喊的聲音,卻又不是絕對的安靜;嘶吼聲試圖掙脫喉嚨的束縛,製造出噪音,緊張的肌肉卻偏偏壓抑住了所有的激動,於是,不上不下的卡在了原地,只剩下一團分辨不明的噪音,猶如噴氣機低空飛過時的引擎轟鳴。
今天的比賽,到了生死存亡的時刻!
六十六秒,己方三十碼線。
上場之後,陸恪不慌不忙、有條不紊,絲毫沒有緊張或者焦躁,似乎沒有注意到比賽時間所剩無幾,也似乎沒有注意到球隊現在依舊比分落後,這只不過是再正常不過的一次進攻。
安排戰術,羅列陣型,觀察防守。整個流程,陸恪一絲不苟地按部就班,現場的嘈雜越是沉悶、現場的氣氛越是緊繃,大腦的思緒就越是冷靜,甚至前所未有地清晰。
此時此刻,全世界,所有的目光都集中了過來,不僅僅是球迷,不僅僅是解說,就連達拉斯牛仔的所有球員也都不例外,無數灼熱的視線都落在了陸恪一個人的身上。這名新秀四分衛,可以扭轉乾坤嗎?
49人進攻組,陸恪清空後場。
所謂的清空後場,其實就是散彈槍陣型,然後再極端一點,陸恪的身後沒有任何球員,跑衛要麽站在四分衛的身側,平行站立;要麽站在斜前方,作為接球手或者護鋒。這就是一個極端的傳球陣型。
五名進攻鋒線,一字排開,左手邊是邁克爾-克拉布特裡,右手邊則是凱爾-威廉姆斯、泰德-吉恩和洛根-紐曼,三個人呈現出品字形站位,洛根站在尖端;馬庫斯-林奇則站在了陸恪的右前側,落後泰德也只有兩個身位。
整個右側,囤積了四名潛在的接球球員,嚴重傾斜。
對面的牛仔隊防守組,全線前壓,放棄了跑球防守,一線七名球員,全部羅列,不過在他們的左側,對應49人的單翼陣型,他們也分出了兩名線衛增強防守,在他們身後五碼的位置,則有一名角衛。
另外一名角衛奧蘭多-斯坎德裡克,一對一地站在邁克爾-克拉布特裡的身前,展開了一對一防守。
後場之中兩名安全衛,分別站在左右半場,一前一後,其中一名球員的位置明顯壓上,這也意味著,另外一名球員防守後半場。
整個防守陣型無比清晰,陸恪隱隱約約可以預判出球員接下來的走勢,誘/惑,整個長傳區域猶如一顆鮮豔欲滴的草莓,引/誘著四分衛完成傳球。那麽,他應該選擇長傳嗎?他應該選擇右側嗎?他應該選擇近端鋒嗎?
問題就在於,比賽只有六十六秒,即使長傳區域有空檔,但他也不能冒險。
原因很簡單。第一,長傳的準備時間更長,短傳可能只需要一秒、兩秒,而長傳則需要三秒、四秒,在加上橄欖球的空中飛行時間和接球時間,耗時太長。
第二,長傳的不確定性更多。四分衛的長傳路線基本還是以中間區域為主,一旦傳向邊界,很有可能就直接導致出界,損失了時間,又沒有完成傳球;同時傳球落點在中央的話,接球球員接到橄欖球之後,沒有辦法立刻出界,對控制時間不利。
當然,一旦長傳成功,這就是一擊致命。但,風險太大。
達拉斯牛仔面對如此重要的防守,後場絕對不可能掉以輕心;更為準確來說,牛仔隊的整個防守都不可能放松警惕,上半場的克制和壓抑,陸恪可沒有忘記。對於牛仔隊也好,對於49人也罷,一點點失誤,這場比賽都可能葬送!
那麽,傳球應該如何選擇呢?
“攻擊!”
當機立斷,陸恪開啟了進攻,接住橄欖球之後,後撤步,快速後撤步。
陸恪根本沒有看右側一眼,足足聚集了四名接球球員的右側;僅僅只是調整了一下姿勢,沒有任何思考,也沒有任何停頓,抬手就朝著左側傳球過去。幾乎是開球的同時,後撤步的過程中就已經完成了傳球調整。
防守鋒線根本來不及突襲,也來不及覆蓋,只能條件反射地跟隨著進攻球員的移動路線,展開貼身防守的移動,但視線余光就瞥見了陸恪的傳球動作,此時再試圖調整重心、完成補防,幾乎已經不可能了。
於是, 一對一,“邁克爾-克拉布特裡VS奧蘭多-斯坎德裡克”。
開球的同時,克拉布特裡快速啟動,埋頭前衝,朝著邊線位置,跑出了一條斜線,將速度提高到了極致。
斯坎德裡克快速跑動著,一邊貼著克拉布特裡,一邊不斷回頭望,觀察著四分衛的傳球路線和傳球動作——
視線余光捕捉到了四分衛的動作,橄欖球朝著自己的方向飛了過來,這是一個子彈傳球,弧線非常平,幾乎沒有任何拋物線,瞄準了邊線附近的位置。
斯坎德裡克注意力高度集中,整個人貼住了克拉布特裡,但速度還是稍稍慢了半拍,他伸出手,試圖破壞傳球,但下一秒,他就發現不對勁。
傳球……似乎偏離了軌道,不是朝著克拉布特裡的胸口傳過來的,而是稍稍高了一些、遠了一些,猶如箭矢一般躍過了克拉布特裡的肩頭!
難道,這是一個傳球未完成?陸恪的傳球失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