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個瘋狂的夜晚——瘋狂的比賽,瘋狂的勝利,瘋狂的慶祝,整個夜晚都陷入了狂熱之中,位於西木區的校園之內,無數學生都走上了街道,放聲高歌、盡情派對、肆意歡呼、酩酊大醉,仿佛這就是世界的終點。
對於太平洋十二校聯盟來說,玫瑰碗就是橄欖球的最高榮譽象征;對於大學生聯賽來說,玫瑰碗、砂糖碗、橘子碗、喜慶碗就是他們能夠競爭的最高水準冠軍。換而言之,這就是屬於他們的超級碗!
可以想象,時隔二十五年重奪玫瑰碗,這對於加州大學洛杉磯分校的學生們來說是多麽重要。
比賽落下帷幕之後,官方先是評選出了全場最佳,最佳進攻球員由洛根-紐曼摘下,最佳防守球員則由JJ-瓦特贏得;而後,棕熊隊的所有隊員們登上了領獎台,捧起了榮譽象征的玫瑰碗,這才宣告了整個賽事的結束。但,慶祝才剛剛開始。
雖然僅僅上場了兩分鍾,但陸恪毋庸置疑地成為了整個球隊的最大紅人,受到了重點照顧,灌酒、遊戲、慶祝,一波接著一波,酒精更是一杯接著一杯往肚子裡倒,陸恪後來直接喝到斷片,完全不記得發生了什麽,再次清醒過來時,卻發現自己睡在一個浴缸裡——
他不知道自己在哪裡,但可以確定的是,不是在自己的公寓裡。更重要的是,他也不記得自己是怎麽過來的。
離開浴缸之後,來到大廳,橫七豎八地躺著一大片屍體,空氣之中濃鬱的酒精味讓陸恪的胃部再次開始翻滾起來,頭疼欲裂。昨晚,他記得不太清楚了,啤酒、紅酒、威士忌、白蘭地、伏特加……各式各樣的酒精混雜在一起,不斷地往肚子裡灌,就連什麽時候開始斷片的,他現在都已經印象模糊了。
仔細想想,他唯一記得的就是剛剛抵達派對的時候,進攻組的成員們就被拉上場,猶如臉盆那麽大的玫瑰碗當做酒杯,滿滿得都是酒精,然後進攻組隊員們輪一圈,必須全部喝,這也就是說,第一個人可以喝得最少,前面的人都不講義氣的話,剩下的都要由最後一個人喝完。
陸恪偷摸摸地想要到前面去,結果愣是和噓聲起哄到了最後一個。還好,進攻組的小夥伴們有點良知,沒有故意偷懶,即使如此,到了陸恪的時候,裡面至少還有七百毫升的酒精——不知道混雜了多少種酒的酒精。
全部喝下去之後,陸恪也就差不多了。
此時雖然清醒了,但隱隱作痛的太陽穴和輕飄飄的腳步卻讓整個世界搖搖晃晃、顛來倒去,穿越過大廳的那一大片“挺屍”,好幾次都差點直接踩到別人身上,就好像掃雷一般,真是步步驚心,好不容易來到了室外,卻因為加利福尼亞州那金燦燦的陽光而不由皺起了眉頭,突然就有一種自己是吸血鬼的錯覺。
迷迷糊糊地打量了一下四周,這才發現,這裡依舊還在校園之內,這棟建築是兄弟會的地盤,那些富家子弟們隔三差五就在這裡舉行派對——嚴格來說,這裡是一個常年都有派對的地方,總是可以在這裡找到酒精和/大/麻。
問題不在於兄弟會,而在於……他們昨天的慶祝派對是在學校的另一側,他到底是怎麽橫穿了整個校園,來到這裡的?
站在原地發愣了片刻,吸血鬼總算適應了陽光,陸恪低頭看了看,確定自己沒有像“暮光之城”男主角那樣渾身散發著鑽石的光芒,這才心安理得地邁開了步伐。腦海裡猶豫了片刻,到底是跑步回家呢,
還是打一輛出租? 隨即胃部傳來一陣嘔吐的衝動,這讓陸恪毫不猶豫地決定了後者。
掏出手機,預約了一輛出租,然後晃晃悠悠地朝著學校門口的出租停靠處走去——美國是一個車輪上的國家,根據調查,平均每個人都擁有兩輛車,十六歲就可以考駕照了,這樣的情況在洛杉磯就更是如此,這座城市的大眾交通形同虛設,出租車也排不上用場,私家車才是主流。所以,路邊招手就可以找到出租車的情況,在洛杉磯是小概率事件,必須提前預約。
預約的出租車花費了約莫十五分鍾順利到達,陸恪坐上出租車,一路搖搖晃晃地回到了公寓。
沒有任何意外地,傑伊和洛根兩個人都不在家,不知道是醉倒在哪個角落了,也不知道什麽時候才可以找到回家的路。陸恪先到浴室裡洗了一個澡,把身上發酸的衣服都換了下來;然後簡單地做了一個三明治和兩個炒蛋,慰勞一下自己饑腸轆轆的胃部。
胃部感覺到溫暖之後,實感才變得真切起來,嘴角的笑容不由就再次上揚起來,輕聲哼起了曲調,穿透窗戶灑落滿地的陽光在此刻變得更加美妙起來。
視線余光無意間瞥了一眼牆上的時鍾,馬上就要十一點了。腦海裡突然靈光一閃,陸恪剛才就覺得,自己似乎忘記了什麽,現在終於想起來了:爸爸和媽媽!他們現在還在居住的旅館裡,下午會開車回去舊金山,他居然完全忘記了!
昨晚比賽結束之後,陸恪隻來得及和他們打了一個招呼,甚至沒有時間聊天,然後就加入了狂歡的行列之中。
快速處理掉三明治,陸恪來到了樓下,在停車場裡找到了自己那輛破舊的雪佛蘭。過去這小半年來,陸恪開始習慣跑步上學和放學,每周或者每隔一周去超市的時候,這輛雪佛蘭才能夠派上用場,幾乎已經徹底失去了寵愛。
十六歲的時候,陸恪和身邊大部分同學一樣,順利地考到了駕照,為此,陸正則送給他的生日禮物也十分有“美國特色”,一輛二手車,屬於陸恪自己的車。陸正則挑選了這輛海軍藍的雪佛蘭,僅僅一萬五千美元而已,價格十分公道,上路也十分穩當,陸恪前來洛杉磯上大學的時候,就是在這輛座駕的陪伴之下獨自上路的。
啟動引擎之後,輕車熟路地離開了公寓,一路順暢地來到了下/城區的中國城。停好車之後,陸恪正準備進入旅館,褲子口袋裡的手機就響了起來,是江攸寧,“媽,我到了,我到了。”陸恪慌慌忙忙地說道,那毛躁的模樣全然沒有了場上的霸氣和強勢,展現出了一個年輕人本來的面貌。“對不起,我起來太遲了,你們還沒有離開吧?”
“小恪,小恪。”江攸寧呵呵地輕笑了起來,連連喊了兩聲,製止了陸恪後面的道歉,“我們正在街對面的餐館吃早午餐,你不要過去旅館了,直接過來。”
“街對面?”陸恪轉過身,四周看了看,然後就看到了街對面的餐館,他孤零零地站在停車場裡,確實是目標明確,“我看到你們了,我現在就過來。”掛斷電話之後,陸恪快步走了過去,剛準備橫穿馬路,然後他就注意到了窗戶裡投來了警告的視線,腳步連忙急刹車,老老實實地退回了路邊,繞到旁邊的斑馬線,這才走了過去。
推開餐廳的玻璃門,傳來了叮當響聲,陸恪一眼就看到了坐在卡座裡的父母,臉上洋溢著輕松而愜意的笑容,開心地朝他揮了揮手。
江攸寧揮手招呼著陸恪,不等兒子坐下來,就關切地問道,“是不是餓壞了?現在距離午餐也沒有多久了,早午餐可以吃得飽一點。”
早餐?三明治加上炒蛋,還有牛奶,那算嗎?但看著母親殷切的目光,陸恪笑呵呵地點點頭,“我真的是餓壞了。昨晚幾乎什麽都沒吃……”話語說到一般,陸恪就停頓住了,他似乎泄露了什麽秘密。
陸正則故意板著一張臉,嚴肅地說道,“有些事情還是自己知道就好。 ”
陸恪老老實實地點點頭,江攸寧卻沒有忍住,嘴角的笑容不由就上揚了起來,但她也沒有戳穿丈夫的把戲,招手喊來了侍應生,為陸恪點好了早餐,這才說道,“恭喜!恭喜你終於夢想成真了,不僅站在了賽場上,而且還贏得了玫瑰碗!我就知道,你肯定可以做到!”轉過頭,看著沒有出聲的丈夫,江攸寧抬了抬手肘,撞了撞陸正則的手臂,“你覺得怎麽樣?”
陸正則清了清嗓子,回想起昨晚的失態,似乎有些尷尬和生澀,最後還是語重心長地說道,“表現很出色,但不能太過驕傲,接下來還是要再接再厲……”話語才說了半句,長輩的姿態就又出來了,陸正則自己也意識到了,不由再次清了清嗓子,硬生生地把話語中斷,轉移了話題,“總是,昨晚確實太精彩了!這是你應得的。”
陸正則語氣堅定地說道,看著眼前的兒子,從一個牙牙學語的嬰兒,轉眼之間就成為了一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用自己的雙手、用自己的努力實現了自己的夢想。
他知道,作為父親的責任,他必須告訴孩子,夢想和現實終究是有差距的,懷抱夢想的同時,卻也要腳踏實地,否則就好像空中樓閣、海市蜃樓一般,美輪美奐,但期望越高,失望也就越重。
可是,陸正則卻不想要掐滅這個夢想。不是因為他是理想主義者,而是因為他親眼見證了整個過程,從第一天開始。他知道陸恪為了走到今天,付出了多少努力和汗水,比任何人都更加清楚。
“這是你應得的!”陸正則真心實意地如此認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