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斑比,上(Go, Bambi, Go)!”
眼前的護士握緊了右手拳頭,小幅度地揮舞著前臂,朝著陸恪低聲地加油助威,眼神之中閃爍著明亮而亢奮的光彩,而後一路小碎步地離開了辦公室,輕手輕腳地將房間門帶上,那些嘈雜和喧鬧也就平複了下來。
陸恪轉過頭,看向了正前方的馬丁-赫斯基,正準備開口,卻沒有想到,馬丁冷著一張臉,沉聲呵斥到,“還不把房間門關上?不要在門口偷聽!”話音才落,門口就傳來了門鎖合攏的聲響,緊接著走廊外面傳來了隱隱約約的瑣碎聲響,就好像老鼠亂竄一般。
經過漫長而枯燥的檢查,所有情緒都已經平複了下來,現在突然感受到如此俏皮又如此活潑的氣氛,陸恪的嘴角不由輕輕上揚起來,眼底深處也流露出了些許笑意,然後就看到馬丁滿面嚴肅地瞪了陸恪一眼,似乎對陸恪的表現非常不滿。
陸恪收斂起嘴角的弧度,靜靜地看向了馬丁,擺出了一副迎接正事的態度。
馬丁再次狠狠地掃了陸恪一眼,而後也沒有說話,低下頭拿起了辦公桌之上的檢查報告,沒有理會陸恪,就這樣自顧自地開始瀏覽起來。
陸恪沒有冒然說話打擾馬丁,保持安靜,耐心地等待著。
一時之間,辦公室就陷入了一片沉默之中,只有翻閱報告的紙張聲音在暗暗響動著,越發反襯出那股漸漸緊繃起來的靜謐,隱隱透露出一股緊張的氣氛。
“啪”。
馬丁直接將手中的檢查報告丟在了桌子上,以這樣的動作來宣泄內心的憤怒,滿臉正色地看向了陸恪,然後就看到陸恪一臉淡定地注視著自己,似乎一點都不著急也不焦慮的模樣,這讓他越發生氣起來,終究沒有忍住,怒火衝天地說道,“你知道事情多麽嚴重嗎?現在還這樣的態度?你知不知道這是可能影響到一生的傷病?”
陸恪眨了眨眼睛,臉色變得有些難看。
注意到了陸恪如此神態,馬丁這才心滿意足地輕輕頜首,“還知道怕,這是好事。你必須意識到這一次的舉動是多麽冒險多麽浮躁多麽嚴重的行為,否則,下次就可能要真的出事了。”
“下次”?
陸恪細細地咀嚼了一下馬丁的話語,敏銳地捕捉到了話語之中的細節,這也是記者最為擅長的工作,“那麽這一次呢?”
“還好,沒有大事。”馬丁此時才收斂了神色,整個緊繃的氣氛都緩和了下來。
原來,剛剛的大發雷霆全部都是演戲而已,一而再、再而三地強調馬丁的態度,希望陸恪能夠真正地重視起來,但選擇的方式和形態,卻好像……好像炸毛的貓咪一般。
陸恪輕輕頜首表示了明白,平放在輪椅扶手之上的雙手微微收攏成拳,抑製住了自己想笑的衝動,努力呈現出自己的認真態度,希望能夠取悅馬丁。
看到陸恪的如此表現,馬丁十分滿意,神色也緩和了許多,“今天根據檢查報告顯示,你現在只是膝蓋內側副韌帶輕微扭傷,情況並不嚴重,只需要好好調養和恢復,那麽就不會留下影響職業生涯的後遺症。”
話語還沒有說完,也沒有等待陸恪反應,馬丁緊接著就再次變得正色起來,話語都變得嚴肅而深沉起來,似乎擔心陸恪馬上就得意忘形,“但現在不要開心太早,接下來必須休戰兩周到四周,好好恢復!韌帶是運動技能之中最為複雜也最為棘手的部位之一,任何一點點疏忽都可能導致永久無法恢復!”
兩周到四周。
其實,陸恪的內心稍稍松了一口氣。今天這場比賽選擇帶傷上陣,正如他所說,因為這是一場必須完成的戰役,但即使是他自己也無法預測最終的代價;現在看來,他終究還是幸運的,也許是因為連續三年堅持瑜伽鍛煉,也許是因為系統加點賦予了他更多揮霍資本,但結果總算沒有太過糟糕。
在陸恪的個人基礎屬性之中,“抵抗受傷指數:100”,“複原指數:95”,這兩項數據都已經達到了職業運動員的頂尖,雖然這不能保證陸恪成為超人,避免所有的潛在受傷危險,他依舊是一名正常的人類;但卻能夠最大程度地避免陸恪遭遇毀滅性的傷病打擊,這就已經非常難能可貴了。
接下來,陸恪需要休息複健兩周到四周時間,這不是最完美的情況,卻已經是糟糕局面之中最積極正面的結果了。
他應該感到幸運。
“你應該感到幸運!”馬丁的話語緊隨而至,再次正色地敲打陸恪一番,“今天的情況有一千種可能走向更加可怕的後果,現在的局面已經非常非常難得了,但如果你自己不重視,親手毀掉自己的職業生涯,也沒有人能夠幫助你!”
可以明顯察覺到,馬丁對於陸恪帶傷上陣這件事無比怨念,整個人就如同火藥桶一般,持續不斷地爆發著。
陸恪也明智地選擇了閉嘴,乖巧地點頭表示明白,沒有再繼續刺激馬丁。
盡管陸恪滿臉乖巧,但馬丁還是保持著懷疑的態度,似乎不太相信陸恪就這樣乖乖聽話,“你必須休息兩周到四周,這是沒有商量余地的!”
“好!”陸恪點頭。
“在得到我的許可之前,不允許重新回到訓練場地,更加不允許開始衝撞訓練和帶球訓練。”
“好。”
“暫時不要思考什麽比賽和訓練了,照顧好你的傷病,這才是最重要的。”
“好。”
“接下來幾天都必須坐在輪椅上,你不能再頻繁使用自己的左膝了,它需要休息,它正在不斷發出警報,表明自己需要休息!你不要逞強也不要任性,你必須學會使用輪椅!”
“好。”
“這是你職業生涯的第一次真正傷病,但你必須意識到,許多職業運動員就是這樣走上了一條不歸路,受傷之後的複原才是最為困難的,而未來同樣的部位也都可能變得更加脆弱,無法承受相同的傷病。所以現在才更加需要重視!”
“好。”
“我們制定一個恢復行程表,根據具體情況來決定你的回歸時間,絕對不能太過著急,韌帶是必須重視再重視的部位。但即使是確定能夠重新回到場上,你也必須開始佩戴保護左膝的護具,適應這樣的比賽方式,同樣部位必須給予更多保護。”
“好。”
“這不是商量,而是命令!”
“好。”
無論馬丁強調什麽,陸恪都是認認真真地給予點頭回應,神情專注、眼神誠懇,與中場休息時毅然決然選擇重新回到場上的陸恪比較起來,著實是判若兩人,這終於讓馬丁的情緒緩和了起來。
從陸恪的比賽風格和行事姿態來看,馬丁原本還以為陸恪會劇烈反彈,即使是兩周到四周的休息時間,也拒絕妥協,就如同今天帶傷上陣一般;他這才不得不再三嚴厲地強調著事情的嚴重性。
但現在看到陸恪鄭重其事的模樣,馬丁也漸漸明白了過來,不是因為陸恪不愛惜自己的身體健康,而是因為……“有些事情,明知道是錯誤的,我們也必須完成”。看似衝動看似冒險看似瘋狂的舉動背後,卻帶著淡淡的苦澀。
腦海裡不由就想起了瑞恩-鮑德溫的事情,又想起了今天整場這場比賽的走勢,馬丁的心情也變得有些錯雜,他隱隱可以感受到陸恪選擇帶傷上場的決絕與悲壯,千言萬語卻尋找不到一個正確的詮釋方式。
長長吐出一口氣,語氣終究還是變得柔和起來,“無論是身為醫生還是身為球迷,我都希望你能夠繼續健康下去,你現在就是整支球隊的領袖旗幟,球隊需要你,球迷也需要你。”說完之後,馬丁就變得別扭起來,似乎不太適應自己的態度轉變,眼神悄悄地閃躲了開來,然後開始詳細說明接下來的複原計劃。
此時此刻的馬丁,看起來不像是一名專家,更像是一名愛護晚輩的長輩,面面俱到地把所有情況都考慮到位,唯恐自己的疏忽就可能到來無法承受的後果,那嚴肅和凌厲的話語背後,隱藏著一顆真誠而炙熱的關懷。
絮絮叨叨地交代完畢,馬丁再三確認自己沒有遺漏之後,這才輕吐了一口氣,“暫時這樣,今天晚上你就先回去休息,明天早晨過來,再看看左膝的情況是否有所變化,然後展開第一階段的詳細治療,我們可以根據具體情況做出調整。”
“好。 ”陸恪點點頭表示了肯定。
馬丁沒好氣地翻了一個白眼,“你現在是不是除了’好(OK)’之外,其他說話功能就壞掉了?”
“我不確定旁邊哪裡是地雷,只能選擇最安全的一種方式了。”陸恪還有心情開玩笑,這讓馬丁也是無可奈何。“那我現在就回去了,今天疲憊了一整天,是時候好好休息一下了;我想,你也需要讓神經放松放松了。”
“不用擔心我,還是好好擔心你自己吧。”馬丁一臉不耐煩地表情,揮了揮手,“走走走,現在趕快回去休息,不要在這裡繼續耽擱了。萊赫在外面嗎?讓他趕快護送你回家,繼續留著你在這裡,感覺整個醫院都安靜不下來。”
面對如此暴躁的馬丁,陸恪卻絲毫不介意,認真地說道,“謝謝。”
按照計劃,接下來陸恪就將瀟灑地轉身離開,留下一個帥氣的背影,但他對於輪椅的操作還是不太熟練,整個“轉身”計劃就變得磕磕絆絆起來,這讓馬丁坐在自己的椅子上,幸災樂禍地笑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