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霧彌漫。

顧青山和老大回到了密室。

“你覺得我剛才說的怎麽樣?”老大問道。

“還可以。”顧青山道。

“還可以?那你覺得剛才她對我態度怎麽樣?”老大又問。

顧青山看他一眼，心中默默思索。

——不行啊。

這樣下去怎麽能行?

他咬咬牙，索性狠心說道:“老大，如果兩個人之間關系的最高分是十分，我覺得她對你的態度只有一分。”

老大歎了口氣。

顧青山拍拍老大的肩膀道:“先別沮喪，她表現得確實像一分，但也不一定真是一分。”

老大望向他:“還有什麽可能?”

顧青山正色道:“剛才周圍人太多，也許她沒好意思直接殺你，所以你們之間還有可能是零分。”

老大一副印象深刻的表情。

鴉在一旁聽得肅然起敬。

——這小子說起話來比用劍砍人還狠。

“恩，那就差不多了。”老大沉吟道。

“恩?什麽意思?”顧青山意外的問道。

老大翻開命運之書，默念了一句咒語。

只見空白的書頁上顯現出一副畫面——

正是庇護之島。

經過了剛才的小小紛擾，蕾妮朵爾依然率眾停留在原地。

她在等巨大眼球。

老大道:“我剛才在那裡留下了一點冰封之屍的氣息，這種氣息別人無法察覺到，但那眼球應該能察覺。”

顧青山道:“察覺之後呢?”

“大概會瘋狂的尋找那股氣息，想要把一切都毀滅，看看那氣息到底來自哪裡。”老大道。

他輕輕撫著自己的額頭道:“讓我想想——唔，大概能活下來的人，會有七八個吧。”

顧青山怔住。

老大扭頭望著他，問道:“你不會以為我真是就去跟她說說話吧。”

顧青山慢慢笑起來。

“我真擔心你還走不出來。”顧青山道。

“當然走不出來，”老大擺手道，“她騙了我這麽多年，我其實並不在乎，但從我這裡騙走的東西，應該還回來。”

“所以你打算……”顧青山道。

老大淡淡的道:“我是無窮源力之主，星冠上的第一人，虛空中至強的存在，如果別人一點道理都不講，隨隨便便來挖我眼睛，那麽我又有什麽辦法呢，我也隻好不講道理了。”

顧青山終於確定，老大是真的走出來了。

他大笑道:“此事值得喝一杯。”

“稍等，讓我們看看情況。”老大道。

顧青山望向命運之書，猛的想起一事，急忙道:“琳還在那裡。”

“沒事，我跟她說了，她早有準備，一旦出問題她就會暫時跑開。”老大道。

顧青山終於放下心。

……

庇護之島。

山峰頂端，蕾妮朵爾默默等待。

兩名天使急匆匆飛至蕾妮朵爾面前，稟報道:“它突然加速了，恐怕立刻就會抵達。”

“好。”蕾妮朵爾道。

她望向四周，只見自己所有手下都做好了迎接的準備，不由滿意的點點頭。

突然，前方的地下暗河全然化作血色。

滔滔河水倒卷，形成了一片接連整個暗河通道的血水之牆。

在血水後面，一個巨大的影子漸漸顯現出輪廓。

恢弘的聲音出現在每一個人心間:

“我感受到了那個存在……你們把它藏在哪裡?”

轟！

半空中出現了一團火。

蕾妮朵爾猛的抬頭望去，只見在前方迎接的天使之中，有一位天使燃燒了起來。

“啊——”那天使發出一聲慘叫，身形直接燒成灰燼。

下一秒，成片的天使被點燃，化作一片火海，籠罩在庇護之島的上空。

蕾妮朵爾渾身氣勢一滯，大聲吼道:“你不能這樣對待我的手下，我召喚你前來，是跟你商量事情的！”

虛空中響起一道嗡嗡的聲音:“我感受到了……它的氣息，你必須把它交出來！”

緊接著，此起彼伏的慘叫聲響起。

那些惡鬼的戰陣之中，大片大片的惡鬼直接化作了飛灰，從世間消失。

這下蕾妮朵爾再也忍不住了。

她渾身泛起海潮般的黑暗光影，疾速念頌道:

“傳聞之中的末日，無可挽回的毀滅之源，大洪水之災，聆聽我的呼喚，為我驅使並抵禦眼前的敵人！”

整個庇護之島化作一片空白。

巨大眼球的嗡嗡聲變得更加急促，吃力的道:“大洪水，這就是你的依仗麽?”

——傳說中的末日就要降臨了！

蕾妮朵爾高聲呼喊道:“我這裡沒有你要的東西，只有螻蟻一般的眾生，如果你想兩敗俱傷，那就來試試吧！”

巨大眼球的嗡嗡聲突然一頓，變得充滿了譏諷之意:

“兩敗俱傷?僅僅是一場大洪水，你就以為能對抗我?”

“低等生命因為其見識的淺短，總是暴露出他們上不得台面的醜陋面目，竟然憑借螢火之光，就想與我爭輝！”

巨大眼球的聲音越來越大。

數不清的天使與惡鬼紛紛揚揚散開，在風中化作滔天的灰塵與沙礫。

死去的人越來越多。

蕾妮朵爾極目遠眺，只見無窮的空白之境取代了地下暗河，乃至整個庇護之島，將那血水瀑布之中的巨大眼球包圍在裡面。

但是巨大眼球安然無恙，只是發出一聲哂笑，喃喃道:

“太弱了，這樣的末日我都懶得摧毀它。”

蕾妮朵爾心頭劇震，耳邊忽然傳來一陣密集的聲響。

——叮叮當當叮叮！

她低頭望去，只見自己的命運終止戰甲上，出現了一連串的裂痕。

這一刻，她終於慢慢回過味兒來。

不可力敵。

這是完全不可力敵的對手。

它僅僅是存在著，就可以讓眾生滅盡，世界毀滅，萬神隕落。

它是力量的終極！

蕾妮朵爾神情一陣恍惚，心中突然想起了過去的畫面。

陽光和熙。

天很藍。

鮮花。

人頭攢動。

數不清的神靈與眾生站在山峰之下。

那個男人爽朗無比的笑著。

“蕾妮朵爾！”

他大聲喊道:“快看，新時代已經降臨，眾神與凡人從此安享和平與自由的生活，我們將擁有永恆的盛世！”

男人握著拳頭，高高抬起，朝下揮動。

“我，星冠上的第一人，發誓要守護你們。”

“我的子民們，你們誰願追隨我的腳步，為我效勞?”

一排排神靈、妖精、凡人、各種各樣的生命，如席卷的潮水一般，全部跪倒在山峰之下。

“偉大的光輝之主，我們要永遠追隨你！”

一名巨人激動的怒吼道。

“我們永遠追隨您！”

人們全都大聲吼叫起來。

歡聲雷動。

應者如雲。

他轉過頭來，睜著一雙明亮的眼睛看著自己。

“蕾妮朵爾， 來，與我一起。”

他牽著自己，走到了峰頂。

面向所有人。

他輕聲道:“這是我們的時代。”

“如果羅德還在，如果赤鵠與柒若能看到這一幕，他們一定會為我們驕傲。”

畫面一閃而去。

蕾妮朵爾回過神來，望向四周。

數不盡的慘嚎聲響起。

人群哭喊，絕望，尖叫，無法躲避死亡的命運。

“不交出那道氣息，就都死吧！”

恢弘的、讓人生不起抵禦之心的聲音響徹整個世界。

死亡不斷降臨。

回不去了。

一切都已經改變。

蕾妮朵爾眼神一厲，喝道:

“走！”

四周空間一陣波動，將她淹沒於無形。

——她走了。

與此同時。

另一邊。

老大合上書本，平靜說道:“事情成了。”

顧青山拍拍他肩膀，說道:“乾的漂亮，一下子就破壞了她與那眼球聯手的可能，我們的壓力暫時沒有那麽大了。”

老大點點頭，有些出神。

“怎麽了?”顧青山關心的問。

“沒事，……有酒嗎?羅德。”

“恩?怎麽叫我的這個名字?”

“想起一些往事。”

老大搖搖頭，眼眸中的光漸漸暗淡下去。

顧青山默然，取出一瓶烈酒，給他和鴉都斟上一杯，然後給自己也倒了一杯。

“這杯敬你。”

“敬過去。”

“懷念過去?”

“不，感謝它給予我痛苦，讓我從夢中醒來。”

老大端起杯子，喝了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