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野廣袤無垠。

　連續跋涉了一整個白天，直到太陽落下，少年們才漸漸停下腳步。

　在靠近命運河流的背風之處，他們發現了一片被巨大岩石遮蔽的乾草地。

　幕捧著金色的命運之書看了一眼，說道:“安全。”

　眾人松了口氣。

　阿特利道:“我已經太久沒有走這麽長的路了。”

　蕾妮朵爾冷冷的道:“法則巨獸們封鎖了傳送和飛行之術，你必須馬上適應現在的逃命方式，否則一旦戰鬥爆發，第一個死的就是你。”

　顧青山不經意的看了兩人一眼，最終把目光落在赤鵠身上。

　赤鵠是死亡法則之主的契約者，在戰鬥中能起到的作用非常大。

　讓她快一點成長起來，符合蕾妮朵爾和自己的目的。

　這時阿特利搖搖頭，歎息道:“好吧，有吃的嗎?我們有沒有吃的東西?”

　他這一問，大家才感覺到自己也餓了，不由一起望向顧青山。

　“我歇息一會兒，然後去打獵。”

　顧青山喘著氣，靠坐在岩石邊緣。

　身為星河聖人境界的修士，一整天的奔跑並不算什麽，可顧青山必須讓自己看上去跟大家一樣。

　這樣才正常。

　眾人都開始休息。

　赤鵠直接在草地上躺下去。

　她的宿醉感還沒過去，這時候還是難受。

　顧青山想了想，來到她身邊，問道:“你怎麽樣了?”

　赤鵠面色泛白，說道:“還是有點暈，口渴的厲害。”

　顧青山打開水囊，遞給她。

　赤鵠灌了一氣，打了個小小的嗝兒。

　“現在呢?”顧青山問。

　“好多了，謝謝你，羅德。”赤鵠道。

　她面色微紅，把水囊還給顧青山。

　“不用謝，這個拿好。”

　顧青山遞過去一瓶酒。

　赤鵠面色僵住。

　——這次重來，顧青山早就從柒若那裡，把剩下的酒全要了過來。

　“放心，這瓶酒度數低，就像飲料一樣，你慢慢喝，今天晚上把它喝完。”顧青山微笑道。

　赤鵠忍不住道:“這個真的對變強有幫助嗎?”

　顧青山用下巴點了點她。

　赤鵠順著他的目光，望向自己另一隻手。

　另一隻手正握著黑暗烈焰鐮刀。

　這柄死亡兵器，終究是留在了赤鵠的手中。

　赤鵠連忙道:“不好意思，這是你具現出來的兵器，卻被我——”

　顧青山打斷她，說道:“喝光這瓶酒，兵器送你。”

　“你不用?”赤鵠疑惑道。

　“鐮刀這東西，我用不慣。”顧青山道。

　赤鵠看看左手的酒，又看看右手的黑暗烈焰鐮刀，咬牙道:“好，我喝。”

　“等等！”

　一道聲音傳來。

　阿特利。

　他看著赤鵠手中的酒，喉頭滾動，臉上浮現起無比生動的渴望。

　“羅德，把赤鵠的酒勻一點給我，我也想喝。”阿特利道。

　“不行，”顧青山斷然拒絕道，“這可是留給赤鵠的，你喝水就行了，喝什麽酒。”

　“我隻喝一點兒。”阿特利央求道。

　顧青山看他一眼，說:“這樣吧，一會兒你跟我去打獵，幫我扛獵物，我就給你一瓶酒。”

　“好，打獵這種事，只是小事而已。”阿特利舔著嘴唇道。

　他的目光落在赤鵠手中的那瓶酒上。

　顧青山站起來道:“我們去打獵，你們休息一下。”

　幕道:“需要我去嗎?”

　“不用，有阿特利跟我一起。”顧青山道。

　蕾妮朵爾看了阿特利一眼，說:“你們不要鬧出太大的動靜，引來其他人的注意就麻煩了。”

　阿特利滿不在乎的道:“我們是去打獵，又不是殺人，放心吧。”

　蕾妮朵爾望向幕。

　幕翻開命運之書看了一會兒，說:“好消息是附近很荒蕪，沒有什麽大的生命體，壞消息是你們可能無法捕到什麽獵物。”

　蕾妮朵爾放下心來，說道:“沒有法則巨獸在周圍，你們可以去了。”

　阿特利就和顧青山出發了。

　他們沿著河流一直朝上遊走去，很快就把那個隱蔽的臨時營地甩在身後。

　顧青山沿著河流察看動靜，忽然手中冒出一團黑暗火焰，朝河水中遠遠拋去。

　水面頓時炸開。

　一團模糊的血肉飛出來，又落回水裡。

　顧青山皺眉道:“嘖，死亡烈焰確實厲害，但用來抓魚似乎有些小材大用了。”

　“晚上我們吃魚?”阿特利感興趣的問。

　“四周都是荒野，這裡只有這條河，不吃魚吃什麽?”顧青山聳肩道。

　他又如數家珍般說道:“我們可以做烤魚、紅燒魚、清蒸魚、水煮魚片、煎魚、酸魚湯——等一下，我看看上次得來的調料還有多少。”

　顧青山打開口袋，朝裡面看了看，說道:“佐料充足，我們可以吃烤魚，這個我拿手保準每一條都烤得金燦燦的，加一些佐料上去，那是真的香！然後我再做個鮮魚湯，大家喝了，身上一定暖洋洋的。”

　阿特利聽得都餓了。

　“好吧，我來試試，看能不能抓幾條魚。”他喃喃道。

　他將手按在水面上，慢慢放出風青色的光芒。

　風之法則的力量被他不斷注入水中，突然——

　轟！

　河水突然直飛起來。

　猛烈的風朝著兩人的方向吹來。

　啪啪啪！

　數十條魚落在岸上。

　“哈哈，乾得好，阿特利，我們的晚飯不愁了。”顧青山開懷笑道。

　“嘿，這只不過是小菜一碟。”阿特利道。

　“哦?是嗎?風之法則真厲害，看來你以後要多陪我一起捕獵。”顧青山道。

　他去把魚都收了起來，又從中選了一條最肥美的，現場就開始剖魚。

　“怎麽現在就開始剖魚?”阿特利不解的問。

　顧青山露出忐忑之色，說道:“我很久都沒做過魚了，先嘗試著做一條練練手。”

　他動作嫻熟的生了火，把魚穿在樹枝上來回炙烤，又不時灑上一些佐料。

　沒一會兒。

　魚就烤成金黃色，散發出誘人的香味。

　“羅德，你太謙虛了，你這手藝絕對是一流的。”阿特利讚歎道。

　“我也覺得不錯。”顧青山笑起來。

　他端著樹枝站起來，又道:“這條魚就給柒若吧，今天她一直在照顧赤鵠，肯定有些餓了。”

　“給她幹什麽?你這回去都涼了，還不如給我吃。”

　阿特利從顧青山手上奪過樹枝，迫不及待的咬了一口。

　“味道怎麽樣?”顧青山問道。

　阿特利狼吞虎咽的吃著，根本沒時間答話，只是朝著顧青山豎了豎拇指。

　“對了，還有一瓶酒。”顧青山拍腦袋道。

　他取出一瓶酒，遞給對方。

　阿特利這才放開烤魚，一把接過酒瓶，咕嘟咕嘟灌了起來。

　“好酒！我都快忘了——”

　他脫口而出，又馬上道:“——還有一瓶酒喝！”

　顧青山道:“快些吃完，我們得趕著回去。”

　阿特利點點頭，大口吃喝起來。

　顧青山看著他狼吞虎咽的樣子，露出笑容。

　休息的時候，蕾妮朵爾比平時多跟阿特利說了一些話，似乎有些關注他。

　這不算什麽，都是自己人，多說幾句話，並不值得讓人起什麽疑心。

　除了這點微不足道的小事，上一次阿特利與風之法則巨獸簽訂契約，曾經與顧青山戰鬥，結果卻只會胡亂放出一些風刃。

　怎麽這次剛掌握風之法則，阿特利對風之法則的操控，就精細的可以用來捕魚了?

　也許，他真的在風之法則上天賦驚人。

　這還是微不足道的小事，而且顧青山本身也並不了解風之法則究竟是怎麽回事。

　如果換做其他人，也許會覺得這根本不值得在意。

　但是顧青山開始上心了。

　——他一直是個過於小心的人，絕不會放任每一個細節從眼前溜走，哪怕這個細節微不足道，他也要再試探和確認一番。

　這種態度，是他在末日一直活下去的依憑。

　於是他留意到，今天阿特利吃喝的姿態跟平時不太一樣。

　——阿特利就像餓了太久太久，已經忘記了食物的味道。

　從前阿特利可不這樣。

　最重要的是，阿特利一向很懂得照顧別人的感受。

　幕上次重傷的時候，他是那麽細心的照料幕，臨死的時候還哭著說一直把大家當兄弟。

　這樣一個少年，會搶奪柒若的烤魚?

　自己已經明說了，柒若最辛苦，想讓柒若先吃到烤魚。

　如果是真正的阿特利，他只會催促自己快些動身，免得烤魚涼了，以至於讓柒若吃冷的。

　誠然，不過是一條烤魚而已，依然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柒若不會在乎先吃還是後吃，顧青山也不會在意到底先給誰吃。

　畢竟魚的數量很多，烤一條魚也很快。

　所有這一切，都是小事。

　但這些瑣碎的小事，總是藏著人們真正的性格和想法。

　“真好吃，羅德，你再幫我烤一條好嗎?一條吃不飽啊。”

　阿特利意猶未盡的說道。

　“好啊，”顧青山笑起來，“作為廚子來說，我們總是希望自己做的東西受到別人的歡迎。 ”

　阿特利聽了，滿意的拍著他的肩膀道:“羅德，你真不錯。”

　顧青山蹲下去，再次開始剖魚。

　——拋下所有同伴不管，先顧自己的口腹之欲。

　小事漸漸變得有些莫名的不對。

　這個人。

　已經不是阿特利了。

　顧青山將剖好的魚穿在樹枝上，然後架在火堆上，烤了起來。

　不知為何，他忽然想起了萬獸深窟，想起了那個大墓。

　那裡發生過一件讓人印象深刻的事情，差點要了他的命。

　——六道戰爭祭司的靈魂替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