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青山注視著光門中的景象，而光門那一邊的所有人對此毫無察覺。

　不知道女人臉用了什麽樣的術法，竟能跨越外表層的億萬世界，直接窺見間層之中的某一個世界。

　這已經超出了顧青山對於強大的想象。

　只見光門那一邊，全副武裝的人員還在依次斬殺著俘虜的羅刹。

　有的武裝人員用長刀直接斬下俘虜的頭。

　而另一些人員則端著長槍，一槍一槍的爆頭。

　他們的效率很低，只因他們手中的步槍只能單發，而且裝彈和退殼都要手工操作，非常不便.

　隨著那名長官的命令，立刻有幾名身手矯捷的人員出列。

　他們紛紛取出子彈，裝填入手中的步槍，對準了光門的出口處。

　顧青山在一次注意到，這些人手中的步槍都是很古老的樣式。

　——全是極其簡陋的步槍，就連子彈也只能裝填一枚。

　忽而有一支步槍低聲問道:“長官，一會兒怎麽處理，需要直接殺掉嗎?”

　那名長官說:“不，你們不能全力出手，我需要抓活的。”

　另一支步槍說:“抓活的?在我們的射擊之中，這個世界的土著想要活下來，是很困難的。”

　長官耐心解釋道:“好歹我們要弄清楚這個空間門是怎麽回事——按說這是他們與我們世界進行大決戰的時期，羅刹應當不會派人外出。”

　這確實是一件奇怪的事情，必須要弄清楚。

　“好吧。”幾支步槍一起應道。

　它們發出一陣哢嚓哢嚓的響動，做好了最後的射擊準備。

　顧青山看著守在光門那一邊的敵人。

　他完全怔住。

　怎麽也沒想到，白狐的勢力就這樣覆滅了。

　白狐的實力超越了玄靈期，是顧青山所見過的最強存在。

　白狐卻被女人臉一口吃掉。

　它的勢力竟然被使用古老槍支的武裝人員覆滅。

　這完全顛覆了顧青山的世界觀。

　“億萬世界，九億世界層……”

　顧青山喃喃著，長歎一聲。

　他忽然有一名明悟。

　從現在開始，自己不能再用固有的思維去判斷一切。

　常識這種東西，在無以計數的世界和千奇百怪的文明面前，沒有任何存在的必要性。

　現在，白狐的世界被一個端著古老步槍的組織乾掉了。

　——自己辛辛苦苦試煉了半天，究竟還有何意義?

　還不如直接回神武世界！

　顧青山又歎了口氣。

　“你幫我送一件東西過去，而我則幫助你躲過了生死危局，”女人臉的聲音響起:“對於這一次的交易，你是否滿意?”

　“非常滿意，我要謝謝你。”顧青山真誠道。

　“既然是交易，就不必言謝。”

　女人臉說道。

　“復仇已經完成，心願也已了結，從今往後我就是真魔了。”她臉上露出感傷之色。

　“魔與眾生不兩立，今後我將摧毀無數的世界。”

　顧青山認真聽著，沉吟道:“我感覺你的心並沒有受到任何事物的蒙蔽，既然如此，是人是魔又有什麽關系?”

　女人臉有些意外的望向他，一時未說話。

　她似是在分辨他的真正態度。

　從未想過，一個零星世界的少年，竟然能說出這樣的話。

　良久，女人臉才道:“千山夜讓我走上了一條不歸路，我無法回頭。”

　她似乎陷入回憶。

　“當年，我什麽都藏著不告訴他，其實是為了保護他。”

　“保護他?”

　“是的，他有著這個世界所有人的通病。”

　“什麽通病?”

　“和自身實力並不匹配的野心，以及對待其他世界的暴虐殘忍。”

　“這兩樣東西，在萬界之中會輕易的毀滅他。”

　“我原本想等孩子出生後，再慢慢教他……”

　女人臉上露出悲傷神色。

　“過去的事情不值得你再想，”顧青山勸道，“這個世界的文明培養出來的人，大抵都是如此，你又何必讓自己的心念沉浸其中。”

　女人臉平複了一下，低聲道:“是的，這裡的事情都已過去，那些參與害我的人，一個都跑不掉。”

　她看著顧青山，緩緩張大嘴巴。

　一疊卷軸從她口中飛出來，飄蕩至顧青山頭頂。

　“這些卷軸，是我當年的手段。”

　“它們將會把你帶到一個曾經有恩於我的人面前。”

　“你去替我將一朵花送給那個人，這是我身為人族的最後心願，也是我與你的交易。”女人臉道。

　“沒問題。”顧青山應道。

　緊接著，他又問道:“我想事先知道，我將要穿過多少層世界，花費多少時間，才能抵達你說的那個人所在的地方。”

　“穿過多少層世界?”女人臉奇道。

　她頓了片刻，忽而恍然。

　就像聽到了什麽可笑的事情，她爆發出一陣大笑。

　“哈哈哈，你真以為越過一個個世界層，才能抵達別的世界層?”

　“難道不是?”

　“整個表層世界可是有九億層之多，每一層之中都有億萬個世界，別說是你，就是我也無法走完所有世界層！”

　“難道……白狐在一些地方騙了我?”顧青山困惑道。

　“他倒是沒騙你，但他不過是間層世界的鄉巴佬，如何能獲知一些事情。”女人臉不屑道。

　“那麽……”顧青山就要問下去。

　女人臉卻打斷他，直接道:“替我達成心願，然後你自己去看吧。”

　“看什麽?”

　“世界的真相。”

　懸浮在顧青山頭頂的幾張卷軸之中，一張卷軸突然展開。

　輝煌刺眼的光幕裹住了顧青山。

　不知何時，他手中多了一朵晶瑩剔透的花。

　女人臉注視著他手中的花，面色變得柔和。

　“這朵花請送至瘸腿巴利，希望他一切都好。”

　女人臉的聲音變得輕柔。

　她殺光了懸空世界的修士，但此刻的語氣之中，卻帶有一種曾經的恬靜與羞澀。

　這一刻，她似乎回到了過去，回到了她的少女時代。

　“一定送到，我會轉達你對他的祝福。”

　顧青山將那朵晶瑩剔透的花收了起來，鄭重的說。

　對方幫了自己大忙，自己替對方做一件事，這很公平。

　女人臉見他如此態度，便點了點頭。

　裹住顧青山的光幕猛然擴大。

　霎時間，顧青山從虛空亂流之中消失。

　女人臉靜靜看著這一幕。

　直到顧青山完全消失，她才悄然降落。

　她落在界魔的身上。

　“母……親……”

　界魔發出一聲長長的呼喚。

　女人臉上露出一絲溫暖。

　“餓了?”

　“好餓……”

　“事情已經完結，媽媽帶你去找下一個世界，你可以繼續吃，直到吃飽為止。”

　“好……棒……”

　界魔的聲音，聽上去有幾分雀躍。

　……

　一股柔和而持久的力量，推著顧青山急速飛行。

　他穿過了無法計量的虛空亂流。

　有些時候，會突然出現一種撞破了某塊薄玻璃的感覺。

　難道這就是穿越了一個世界層?

　顧青山暗暗思索著。

　這樣漫長的距離，已經超越了前往十萬年巨大屍體所在的那片世界。

　“真是……不可思議的力量。”

　他感歎道。

　虛空之中，許多景象從他眼前一晃而過。

　千奇百怪的眾生在虛空亂流之中隨意出沒。

　一群渾身散發著光芒的人形生物，手持弓箭朝著一片虛無之地不停射擊。

　那一片虛無之地什麽也沒有，卻不停發出慘叫。

　飛過這片虛空，顧青山又看見一群長著雙腳的鮮花。

　它們圍繞著一顆巨大的頭顱，興高采烈的跳舞。

　看上去，這似乎是某種儀式。

　畫面一掠而過。

　某一刻，顧青山撞上一片柔軟的東西，被彈了出去。

　“啊！！！！！！”

　頓時一道尖利的女聲咒罵道。

　“臭流氓！冒失的家夥！”

　裹著顧青山的力量繞了個圈，以極快的速度離開了那裡。

　從這一刻開始，顧青山飛行的速度漸漸變得更快。

　顧青山忍不住搖頭。

　億萬世界，億萬文明，誰能說得清剛才碰上的是什麽?

　他繼續朝著某個方向飛行。

　某一刻，他甚至看見了曾經聯手殺敵的天魔女帝。

　那是一位傾國的黑衣少女。

　少女被層層天魔女圍繞前行。

　她們一起唱著清婉的歌，朝著一片散發著絢麗光彩的空間飛去。

　黑衣少女正唱著歌，心中似有所感。

　她猛的抬頭望向虛空的上方。

　她的視線跟顧青山對上。

　“是你！”

　黑衣少女訝聲道。

　顧青山來不及打招呼。

　他就像一道殘影，劃破虛空，朝著遙遠虛空的盡頭飛去。

　黑衣少女正要動身追趕，對方卻已遠去。

　好快！

　這麽快的速度，自己就算全力以赴，乃至使用秘法都趕不上。

　對方一定用了什麽很特別的東西。

　黑衣少女怔了怔。

　“你還欠我一個世界！”她猛然大叫道。

　遠遠的，有一道回應聲飄來:“以後還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