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誰?”

“哦，我是一個士兵。”

“好亮……是太陽嗎?”

“快要集合了。”

“那個撐著旗子的人笑出來真好……”

“哦，那個撐著旗子的人是我。”

“光明離我而去了嗎，為什麽我什麽都看不到了……”

“將我扯下馬的手蒼白恐怖，好痛苦……”

“那個深坑裡是什麽……我們要死了嗎?”

【靈魂之力吸收中……】

“餓……好餓……還想吃……不夠吃！”

“不夠吃……”

“卡爾……是誰……那個人是誰……”

“什麽聲音……是一首挽歌?”

“來吧，擁抱我吧……”

【靈魂之力吸收中……】

“我會吃掉所有東西，我會撕碎所有膽敢站在我面前的東西，我會詛咒所有的生者……”

“所以，我是誰?”

“我是誰……”

“我是誰……”

“我……”

……

李二的意識慢慢恢復，身體各處卻沒有知覺。

“這裡……是哪裡?”

幾番努力嘗試失敗之後，他不得不得出一個令人沮喪的結論:他失去了對所有器官的感覺。不要說觸覺，連呼吸他都感受不到了。

回憶起自己失去意識前的事，李二想到了一件比較嚴重的事:“如果我沒記錯的話，我前面應該是這個怪物丟進了嘴裡的吧。假如不是做夢的話……我現在應該還在它的肚子裡。它的肚子不是破開的嗎?為什麽我沒有掉落出去，還是說我現在仍然在做夢?”

李二傾向於自己仍然在怪物的肚子中。前面被怪物抓住刺斷了脊柱之後他就已經失去了下半身的直覺，現在全身的直覺都失去了……大概只有脖子也被不可抗力給扭斷了吧……

不過自己現在還沒死……應該是混沌之心的效果吧，超強的恢復能力似乎已經在起作用了。

雖然李二現在仍然不能動彈，但他已經能夠有一些感覺了。

他觀念中的心臟處傳來清涼的感覺，逐漸流向全身，脖頸處的感覺最強烈，甚至還伴隨著強烈的疼痛！在脖子處已經恢復了感覺之後，李二全身的疼痛也已經能感受到了。

包括脖子處的幾個主要關節的疼痛感最為強烈，就好像是把手臂或者小腿翻轉了一百八十度一樣，李二恢復不久的心跳似乎都因此不時地停擺幾下。

除此之外的就是皮膚上不是那麽疼痛的感覺了，癢感甚至快要蓋過身上的疼痛，而且它還在身體表面不斷地緩慢移動，就好像有什麽蟲子在你皮膚之下鑽來鑽去。

想到怪物身上爬進爬出的蛆蟲，李二突然就感覺不太好了。

“唯一值得慶幸的反倒是嗅覺沒有恢復了，我還能舒服一陣子……好吧。

嘗試安慰自己的李二沒能持續太久，腦海中突然出現的強烈味道衝擊讓他有那麽一瞬間幾乎失去了意識，好在心臟處的清涼感覺不斷在全身遊，李二也能逐漸適應這種味道。

李二身上危及生命的主要傷勢在很短的時間內就得到了控制。隨後心臟處的清涼氣流似乎是電量過低進入節能模式了似的，強度和出現的速度變弱了不少，緩慢地治著李二的傷勢。

雖說李二的危及生命的傷勢得到了控制，他殘留的傷勢仍然很嚴重，只是從一開始的必死變成了“還能搶救一下”。更不用說身處怪物的體內還不時受到胃壁的不明粘稠物的腐蝕以及在皮下遊走的蛆蟲的傷害。

李二的整體傷勢在混沌之心的幫助下以一個緩慢的速度轉好。在這段時間內無事可做的李二終於想起了自己夢中所見的那些東西……

不！或許說不是夢。

李二感受到的似乎是一個戰場撐旗兵逐漸成長為一名將軍，然後再從一名將軍變成黑暗中以同伴指甲和牙齒為食的怪物……這已經不是第一次了，在星隱寺僧侶大人化光而去的那個夜晚，他也是這樣聽到了波登的自言自語。

一兩次可能是巧合，或許還需要更多的證據證明這是一種奇妙的能力，但李二已經能肯定自己身上發生的這些事無疑指向一點，那個晚上之後他似乎獲得了某種能夠探知到他人想法的能力?

或許是存在著這樣的能力，並不明顯，但李二幾乎能夠確定，自己在醒來之前聽到的、感受到的就是這個怪物曾經感受到的一些東西。

死亡、毀滅、虛無……光是在記憶中經歷就已經是壓抑不堪了，李二無法想象這個怪物當年是經歷了怎樣的痛苦和折磨才從一個雄勇衝鋒的將軍變成了這樣一個忘記了自己曾經是誰的怪物，終日在死人之間嘶吼、咆哮，爭奪自己曾經不屑一顧的東西。

“或許我該慶幸它是從死者變成的怪物嗎，嚼都不嚼一下就把我給吞下肚了……亂吃東西可是會拉肚子的呀！”

等到自身可以做出輕微的動作之後，李二控制自己的身體嘗試動了動，隨後他就發現了一件很難受的事情:他是被倒著固定在某個充滿韌性的胃壁上的，四周都是強烈的擠壓感，伸手嘗試撐起自己也無處著力。

【靈魂之力吸收中……】

“呼……我放棄了。”幾番嘗試不得果之後李二就這樣讓自己倒在這個地方，嘗試安慰自己，“好在靈魂之力已經吸收了不少了吧?”

“查看獵魂任務進度！”

【任務:獵魂(當前進度:17895216/18000000)

【靈魂之力吸收中……】

“好像快完成了！我是不是能回家了?”

查看獵魂任務進度突然就成了李二的主要工作，他時不時地詢問系統獵魂的具體數值。

在怪物體內不算特別難受，雖然呼吸到的都是渾濁的空氣，但還能維持生存。或許時間並沒有過去太久，至少李二還沒有感覺到肚子餓。

不知道是出了什麽問題，李二原先觀看時發現數值漲得很快，就好像一塊乾燥的海綿放進了水中一樣快速漲大，但隨後卻變得越來越慢，越來越慢，中間甚至停滯了一段時間。好在過了不久之後就重新開始增長，雖然緩慢，但確實是在不斷地增長著。

眼看著靈魂之力的吸收進度快要完成，李二開始考慮起怎麽離開了。

“順著頭的方向肯定是不行的……不想從那個出口逃離——更何況，這個怪物在地底下埋了那麽久，那個地方是不是已經被堵塞了也無法確定啊！雖然我現在身上也很臭……但怎麽樣也不想從那個方向出去啊，那是活著的生物應該走的地方嗎！??”

“出去之後怎麽辦呢?是直接回去還是……但是好想回去啊……”

“我應該不會死在這裡吧，混沌之心那麽厲害，應該不會死吧……”

“怎麽出去啊，怎麽出去啊……”

“嘶……這個家夥還有給自己肚子插東西的愛好?”

正當李二憂愁自己應當如何優雅地離開怪物的肚子時，突然感覺自己的右臂被什麽東西刺中了，李二疼得牙齒抽搐。

雖說在這個怪物體內已經試過了幾種傷勢，也承受了巨大的痛苦，但那只是很短的一段時間，在大體被治療好之後李二只是適應了全身不時產生的瘙癢，驟然刺入體內的尖銳物體產生的刺痛仍然會引起很大的反應。

“嘶……怎麽還拔出去了。下一次不會又刺進來吧?”

被刺入右臂的尖銳物體很快地又被抽出，李二感覺自己右臂被粘稠液體覆蓋的傷口正在流出大量鮮血，那個鋒利物體還不小……

但是怪物沒有接著刺進來，李二等了好一陣，等到的是驟然亮起的強光，他忍不住閉上了眼，也顧不得自己身前的失重感，甚至還有一些如釋重負。

“有誰開燈了嗎?原來我做的這些都是夢啊……老師查寢?還是一號床又夢遊了……我不是要掉到床底下吧……還好是下鋪……”

失重感突然停下，心臟處的清涼感覺快速地縈繞著李二全身，恢復了在修複最嚴重傷勢時的最大速度。

感受著身體各處的小蟲子破體而出，聽著耳邊越來越清晰的風聲，眼前似乎也由一開始幾乎睜不開眼的強光漸漸變成了正常的光線，周圍的景色由模糊變得漸漸清晰起來。

呼……呼……

似乎有誰的呼吸聲也越來越清晰?

身體的顫動越來越明顯，這是，在逃跑?

感受著胃部深處泛起的惡心，李二偏過頭在一盤吐出了體內的最後一條黑色蛆蟲，所有的感官在一刹那恢復。

現在是正午，他似乎正在被誰背在身上快速地移動著，周圍的景色無比荒涼卻又充滿著生命，就好像所有的植物在一刹那間就失去了生機。

背著自己的人很瘦弱，一頭黑色的長發，入手所觸的肌膚很柔軟又粗糙，像是遍布傷痕。

不，就是遍布傷痕，背著李二逃跑的是小水。

“小水……”

李二話還沒說完，就感覺自己驟然失去了重心， 似乎就要撞到在自己眼前不斷擴大的一塊石，李二閉上了眼。

咚！

身上傳來的感覺卻並不堅硬，反而有些，柔軟?

聽到悶響，李二睜開了眼，發現自己倒在了小水的懷裡。

小水背坐在那塊大石頭上，黑色的長發遮住了她的臉，雙手無力地垂放在身旁。

“小水！”

李二翻起來，跪在地上和小水平視，驚慌地說道:“小水！小水！小水你怎麽了！小水！”

似乎是聽到了李二的呼喚，小水偏著的頭動了動，右手努力地抬起，正臉也隨著角度而不斷突破長發的遮擋。

李二想握住小水的手，卻又不敢，隻好跪著爬得更靠近些。

小水把手輕輕放到李二的臉上，為他慢慢地剝去已經變硬的汙穢物，雙眼盯著李二的雙眼，慢慢泛起笑意。

李二爬得更近一些，自己用手把另外一邊的臉清理乾淨，聞到自己身上味道的時候又有些想要退後，但看到小水的手一直懸在空中的時候又忍不住靠近。

粗糙與柔軟，兩種觸感在李二的臉上交匯。

膝蓋，似乎沾到了什麽東西?

李二低頭看去，冰冷、絕望、粘稠的鮮紅在地上彌漫開來，原本被忽視掉的血腥味仿佛在一瞬間爆發出來，李二的腦袋變成空白。

小水在血泊之中一動不動，腹部被一隻巨大的腐朽爪子刺穿。

小水的手無力地掉下，只是眼睛一直不願意離開李二的視線。

李二無意識間流下眼淚，跌坐在地，口中一直喃喃著:“那個夢是真的。小水死了，小水死了，小水要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