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苦短，春宵千金。

　名叫諾崇的年輕人和娜塔莎進入房間之後還順手拉上了簾子，奇怪的是沒有任何聲音傳出，就像是什麽都沒有發生，但不時抖動的床板預示著不平靜的戰鬥。

　時間或許過了很長，亦或許過了很短。在李二從諾崇的衣服夾層處撈了一筆之後就開始耐心地等待，等待他們打開房門。在人獨處且沒有聲音的時候，時間的界限也會變得模糊。

　終於，當一隻消瘦的手從床上探出，拿上諾崇的衣物之後，世間的聲音似乎又重新回來了。

　床簾被拉開，娜塔莎和諾崇兩人穿好衣服坐在被子中，兩人不時地對視，然後傻笑一聲之後又低下頭。

　兩人開始交談起來，從今天早上到昨天晚上，再到以前，再是自己周圍的一切。

　娜塔莎說得盡量輕快，李二從中聽不出任何悲觀的色彩。諾崇說得很慢但很精煉，兩人像是正處在熱戀中的情侶一般有著說不完的悄悄話。

　李二無意聽別人的情話，他還留在這裡的唯一原因就是門還沒打開。

　娜塔莎說的大多數是關於自己周圍的環境，生活在這種地方所見到的多是各色的人群，她明白人性的複雜，她在擔心著的是自己的未來。如果不出意外的話，她或許會在這裡老去。娜塔莎並不排斥老瑪麗給她安排的工作，但她未來並不想成為老瑪麗那樣的人。

　“我想有個人能陪我到老就好了……”娜塔莎認真地說，但隨後又有些喪氣，“可是那好難呀！我們這個世界活著已經不容易了，兩個活得同樣長的人更是罕見……很想有個人陪著我，一直陪著我。老瑪麗以前也沒有這麽風光，在我跟著她的時候，我們還只是一群乞丐，有天晚上我走丟了一段時間。太冷啦！那個時候我就想，要是能有誰能一直陪著我就好了。不論男女都行呀……”

　諾崇的嘴唇一動一動，似乎想說些什麽，但他又克制著自己不讓自己說出來。

　“別緊張啦！”娜塔莎笑著說，只是那種笑讓人感覺有點難受，“我又沒有哭著笑著求你，再說了，你太小啦！陪不了我的。”

　“陪不了的……”娜塔莎低聲說道。

　“能給我說說你的過去嗎?當然這不是什麽強製的要求，只是好奇啦。什麽樣的環境才能培養出你這樣的好好學生。”

　“我不是好好學生……”諾崇反對了一句，然後開始講起了自己的過去。

　風蝕之寒是李二聽到最多的一個詞，這正是李二他們原先遇到的那個組織。當時這個組織正在進行最終考核，以篩選出足以獨當一面的天才來實現組織的最終目標。

　創始人總是會為自己創造的組織制定一個終極目標，它或許會很難達成，但達成它的過程能夠不斷地激勵組織中的成員。

　風蝕之寒正是這樣一個組織。到目前為止，風蝕之寒的傳承已經進行了七代，諾崇正是第七代的成員。風蝕之寒來自哈扎達爾廢墟，最終在哈扎達爾山上建立了營地。

　風蝕之寒的創始人發現，父母的天賦有一部分會被後代繼承甚至發揚光大。“那麽只要控制好男人和女人的天賦配比，那他們是不是就能產生更加優秀的天才後代呢?我想他們當時一定是這麽認為的。”諾崇相對大聲地解釋道。

　因此，這兩百多年來，組織嚴格遵守創始人定下的規則，讓配偶與配偶之間的天賦血脈都能夠得到最佳的配比，只為了培養出一個能夠為組織帶來無上榮耀的戰鬥法師，毀滅他們的死敵:教會騎士團。

　榮耀是很難評判的，但毀滅教會騎士團是一個觸摸得到的目標。他們當初之所以背井離鄉就是受到了教會騎士團的影響。但他們之間締結仇恨的更具體的原因卻在時間的流逝中漸漸消失，風蝕之寒的導師們謹記著一點:消滅教會騎士團。

　教會騎士團的力量來自全能之神，他們對全能之神的信仰也得到了神的回應。哈扎達爾廢墟中的人從來不信仰某個神，他們信仰的是自然本身，他們崇拜的是魔法力量。

　風蝕之寒一代代的學生和導師就這樣在嚴謹的配對繁衍之後傳承，諾崇是他們理論上最完美的作品。

　“那種感覺很糟糕。我有自己的父母，但他們生下我卻不是因為自然的吸引和神聖的結合，他們就像是為了完成某項任務一般將我生下，不分由說地丟給我一項‘崇高’的職責並希望我像他們那樣狂熱地去追求實現它！有時候我感覺自己不是一個獨特的人，我就是一個被隨意支配的下賤東西，一旦不合心意就馬上廢棄，這種事我見過太多了……”

　“那正是我不願和其他人講話的緣故，他們從來不把我當人看，我和一件東西沒有區別。”諾崇說這話的時候慢慢把手伸出來，去摸娜塔莎的臉，她沒有躲閃，而是勇敢地看著諾崇的眼睛。

　諾崇也積極地回應，娜塔莎在他的眼中看到了憤怒和迷茫，不由得心軟。

　“謝謝……”諾崇已經摸到了娜塔莎的左臉頰，他像是松了一口氣一般很快地把手放下，娜塔莎握住了他的右手，“他們希望我掌握冰系火系變形系的魔法，但我偏不這樣。我沒能掌握這些魔法，當我學會了如何讓掌握了魔法的人用不出這種魔法。在使他人閉嘴的方面，我天賦異稟。”

　“小時候我經常和那群蠢貨打架，一開始總是輸，因為我是單打獨鬥的怪胎，他們則是代表正義的風蝕之寒。”諾崇的話裡透露出嘲笑，“可是後來一群正義的風蝕之寒也擋不住怪胎了，他們弄清楚了誰才代表正義。妄圖擺脫邪惡身份的人都被我揍趴下了， 沒有人反對。”

　“等到開始系統地學習掌握魔法力量的時候，我漸漸發現了讓別人閉嘴的藝術。如果有機會的話，你真該看看他們那難以置信的嘴臉，哈哈哈哈……還像是小時候那樣，他們閉嘴了，魔法在我面前不值一提。”

　娜塔莎不知道什麽時候又躺下了一些，她把頭靠在諾崇的左肩，輕聲說道:“你很棒呀！”

　諾崇原本似乎還想說些什麽，但隻蹦出來一個字:“嗯……”

　兩人陷入了溫馨的沉默，李二則是比較尷尬，看這架勢他們似乎還需要許久才會開門出去。

　李二焦急地在房內打轉，兜裡揣著錢花不出去的感覺很難受，更主要的是，他餓了……

　要不，直接穿過去吧?

　李二仔細看了看門的材質，決定還是等待。和低檔區的木門不同，這個地方好像是石門……鐵門也有可能，反正很沉，沒那麽好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