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城市最後的牽掛已經消除，接下來要等待的就只是戴維安那邊了。

　城市並不大，李二不用擔心曼吉克斯他們找不到他，等曼吉克斯和戴維安的身體稍好一些，他們就應該出發了，留在這裡沒有太多的意義——更何況，他們沒錢了。他們不太想在城市裡順錢，雖說這樣做絲毫不會在他們的心中留下任何道德上的損傷，但還是不太願意。相比之下，去取那些可愛領主的一小部分財產更令人愉悅。

　李二不想回旅館待著，他想在這外面走走。所有的旅館都有當地的一小部分特色，但總的來說差別並不大，真正體現一個城市靈魂的是這個城市居民聚集最多的地方和最少的地方，旅館的房間處於兩者之間，所以沒有太多的特色。

　不久之後，明天或者下一刻，這個城市就將被不知道實力、不知道數量的惡魔毀滅，這個城市的靈魂將被踐踏撕碎，這個城市即將死去。

　常有人說，人之將死，其言也善，李二對於這句話有了不同的解讀——或許這句話套用到城市上就是:死掉之前的城市是它最美的時候。

　因為下一刻就是它毀滅的時候，從此以後它留存在人們記憶中的印象就是它毀滅之前的那一段時間，再也不會改變，所有曾經的形象終將被這一個無法重複的、再也找不到的印象所取代，它終將成為這個城市留給人們最後的印象。它留下的印象是最後的，所以也是最美的，就像一場只有一位參賽者的比賽，最後一個人也是第一個人，最弱的那個也是最強的那個，不論如何，它終將是唯一的勝者，最好的勝者。

　比賽的形式是在一群參賽者之間進行競爭，最初的目的是為了決出優勝，於此同時展現比賽的項目本身，但很多時候都變成了只有第一名才有意義。

　只有一個人的比賽，看起來很不公平，但死亡這件事，不論是對於一個城市還是對於一個人來說，看起來總是很不公平的不是嗎?

　最後的，終將變成最好的，因為它是唯一的。

　石堂城的天空萬裡無雲，不知道是不是昨晚月色降臨之後的影響，亦或是這個城市本身就沒有太多的雨水光顧，不然為何是建築在岩石之上的城市呢?

　雖是處在乾旱之地，但李二響起的卻是自己曾經的朋友，因為他的名字中帶著雨字。

　詢問他的時候得到的答案是他出生的那一天天空下著暴雨，李二當時是沒有太多的表情的，因為還算不上太熟，後來熟悉之後才敢說出來當時心裡的玩笑話:“你這種人，擱到古代是要被解釋為出生自帶異象的，再碰上個什麽亂世，到時候當一個草莽王者也說不定，最後還能建個國號為雨的國家，史書應該會評價為:雨始皇。”

　想起曾經的生活並不會像以前一樣激起太多的傷感，他也不太明白自己為何會突然有這樣的想法。

　如果按照他看過的一些來解釋的話，就是:預警。之中的那些強者都自帶一些預警的能力，具體表現就是當自己開始回憶當初的似水年華的時候就是危險的時候了，神識本能地感覺到了危機，通過回憶曾經的強大來使自己緩解這樣的緊迫感。

　不過李二也算不上什麽強者，目前也沒人來和他戰鬥，更何況這樣的回憶他這一路走來不知道做過多少次了。

　總結、展望，然後繼續前進，這是最好的使自己進步的方式。

　早上的微風吹得李二眯著眼睛曬太陽，石堂城的城市廣場還是有足夠的空間給李二這樣的閑人休息。

　“轟隆隆！”

　一團黑色的雲霧出現，李二回頭一看，石堂城的城牆裡突然傳來一陣巨響，數不盡的魔獸大軍從中奔湧而出。

　奇形怪狀的生物們凶猛的衝擊、咆哮，它們撕咬，它們撲倒，無數的人在驚恐地逃跑過程之中漸漸死去，他們留下的鮮血在怪物的身上待了不久之後就被升騰起的魔火蒸發，那些是全身燃燒著的怪物。

　然後是夾雜在魔獸大軍中的人形生物，他們的身上披著不知名獸皮縫製的披風，披風遮擋不住的皮膚下是深黑色的紋路，紋路回轉勾勒，其中還有綠色的能量在其上流轉不息。他們沒有如同魔獸一般毫無理智，走出城牆之後，他們高舉著雙手，口中輕哼著不知名的咒語。似乎每一個人形生物哼唱著的咒語都不相同，正如每個人形生物身上升騰起的綠色邪惡能量形態不一。無數咒語之間交融、共鳴，最後形成了另外一種更宏大的咒語。

　城中的老弱婦孺紛紛慘遭毒手，古銅軍團火速響應救援。

　沿途的巷道濺滿了鮮血，市集燃起了熊熊大火。火焰和鮮血似乎混合成了與之不同的第三種東西，它和無數人形生物輕哼的咒語以及他們身上交融纏繞的綠色邪惡能量交相呼應，綠色的霧氣升騰而起，血色的液體纏繞其上，虛空之中的縫隙在城市廣場之中展開。

　一把大刀開路，隨後是魔軍接連走出。

　李二早已開啟了暗影步，他冷漠地看著這一切的發生，他明白自己什麽也改變不了，衝出來救人只是白白送出自己的性命。這似乎很冷血，但人在生死面前，總會突然變得自私，有人能夠克服自己的自私，但大部分人不行，活下去是一個人的本能和人性。李二一直認為聖人在某種程度上是反人性的，因為人本身就是有缺陷的，那又憑什麽要求由人產生的人性完美無缺?

　這一次， 李二冷眼旁觀，他什麽都做不了，他想要活著。如果他衝上去了，救人的行為被人記住了，那麽他就是別人口中的勇士，死掉的勇士才是好勇士，李二早就知道自己做不了好勇士，至少現在且很長一段時間內他都做不到，他只是李二，普通人李二，想要活著的李二。

　而且，這也算不上是真正的冷眼旁觀，真正冷漠的人不會因此產生任何觸動，李二卻在想如果被這些惡魔傷害的人是小水或者其他他愛的人，他又會怎樣。

　結果會不同嗎?李二問自己。但他知道自己是怎樣想的，他不知道到時候他會怎樣做，在這件事真正做出來之前，什麽樣的選擇都有可能被作出。

　魔軍駭人的首領從虛無裂隙之中走出，朝著他聚集的是從四面八方包圍而來的魔獸和魔軍。

　首領渾身籠罩著毀滅性的能量，周身越聚越多的魔軍士兵卻如沐春風，無數的古銅軍團士兵被殺死之後馬上開始腐爛。

　等到再看不到慌亂逃竄的平民之後李二明白:石堂城已經被攻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