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三步一戳。。”
“閑手扶、順手推。。”
“過腰、過肩、過頭。。”
大嗓門的吆喝聲和怒吼的操練聲習習,將周淮安從午睡的片刻安逸當中給慢慢的吵醒過來,他看了看日冕上的投影,好吧看起來又到了吃下午茶的時間了;
負責跑腿的跟班小七已經從廚房裡端來的午後的茶點,明顯被重新烤過的雜面蒸餅,夾著同樣煎炙成油汪汪的臘肉片,還有一壺用炒過的豆粉麥糊陳皮老薑荷葉煮出來的鹹茶湯。
“管頭兒。。”
然後因為近水樓台先得月,而看起來臉色紅潤許多的小七,又掏出一包東西來小心的放在木托盤上。
“這是將頭特地從城裡帶回來的石蜜。。”
“大約有四五十斤都留在夥房哪兒,說是供你日常取用好了。。”
“算是酬賞你編寫的那些令條,還有給大夥兒些代筆的辛苦了。”
周淮安點了點頭,把這包東西拿了起來仔細端詳起來。
這個時代所謂的石蜜,就是源自天竺製法的原始蔗糖而已,乃是唐初的一代奇人王玄策,在借兵橫掃天竺之地,把中天竺的霸主阿羅那順給帶回來獻俘太廟之後,所帶回來的諸多戰利品/手信之一。
也算是這個時代為數不多的甜味來源了,算是中上等人家才消費得起的奢侈品。在打開紙包之後就見到了幾塊灰撲撲的玩意兒,也就比尋常可見的土坷垃多了一點發黃的晶體輪廓。
稍微品嘗了下,周淮安隻覺得成分和味道類似後的粗製紅糖,但是顯然因為這個時代工藝不得其法,而留下的雜質甚多還有一種揮之不去的焦苦味。所以估計只能在化水沉澱過濾等加工之後使用。
“給你嘗嘗去。。”
然後他又跳出其中較小的一塊遞給小七道
“算是照例給我試吃好了。。”
“這怎麽可以。。”
他不由臉色有些赫然的推脫到道
“我說可以就是可以。。”
周淮安不由刻意的板起臉來。
“難道作為我的跑腿,還受用不起那區區一點石蜜麽。。”
而小七顯然畢竟是少年人的天性,無法推脫這種無比稀罕的甜食誘惑,最後還是千恩萬謝的拿了出去,也不知道是找誰去分享了。
但不管怎麽說,這意味著他日後脫離大計又一個環節上得到了補充;因為借著改良和提高夥食品質的額籍口和理由,他正在加工和炮製日後路上可能用的便攜口糧;而獲得這些石蜜的使用權,也只是其中的一部分而已。
目前他已經設計了三種便攜口糧的,一種就是後世黃豆麥子等雜糧炮製的炒面,無非就是偏向重油鹽的鹹口味,一種是甜度較高的糖炒米糕,還有一種就是類似西北地區饢類製品,不易發霉的多層夾心死面餅。
此外還有一些就地取材的藥膏和丸劑,也在私底下嘗試當中,主要是作為路上頭疼腦熱等突發急症和狀況,各種外敷內服的應對手段。
這樣,就算是自己離開了這隻農民軍之後,留下的東西也足以作為補償和余澤,繼續在流傳下去和發揮作用。
要說作為人類得習慣和適應性,還真是具有充足的潛力可挖啊;自己居然也已經慢慢適應了這中沒水沒電沒網絡,上個廁所得小心掉坑而與翔共舞,洗個澡的事先準備好半天的熱水。。。,諸如此類,原本應該讓人崩潰絕望的生活日常,而暫時忘卻了時光流轉的概念了。
但是他給周圍環境和人等帶來的改變也是顯而易見,雖然只有很短的一段時間,但是大多數人也就習慣了每天引用燒過的水,吃足夠火候的大鍋飯,兩到三天下河洗一次澡,統一換洗衣物和集中處理排泄物和垃圾,。。乃至收集各種草藥來消滅和驅除蚊蟲的潛在啊隱患。
雖然增加了一些瑣碎的細節和強迫性的習慣,但是在效率提高和損耗減小的隱性加成下,具體時間和勞動的投入量反而有所減少和輕松。正所謂是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放在他們改變的生活習慣和日常上也是一樣的道理。
而經過這段那時間撿垃圾和外出物資籌備上的努力,至少確保了先期入營的士卒,沒人都有一件統一用草木灰染色的小背心或者說褂子,上面同樣用碳灰浸色標明的長矛、刀牌和弓箭;來作為日常的相互區分和辨識手段,這樣就有了初步作為軍隊的統一色調了。
在此之前的很長一段時間,他們幾乎是又什麽穿上什麽,而最多肩頭綁塊布來認人。至於隊以上的頭目則要簡單的多,他們都有相應的帽子、鬥笠或是盔,直接將他們的帽盔笠子,染成代表不同職級的顏色,從隊副的清灰、隊正的藍灰最後到將頭的靛藍。
事實上,因為被迫加入這個團體的時日尚短,
他一直很小心的避免直接插手和干涉到,那些直接與軍事相關的事務上去,而只在後勤和庶務領域上不斷體現和突出自己的存在感,就是為了防止引起不必要的警惕和猜疑什麽的;而被動要求編寫這些簡而易見的口令和操條什麽的,哪怕只是涉及其中一小部分,也是一個相當可喜可賀的突破了。。
和這些左右都分不清楚也表達不明了的泥腿子,直接玩什麽隊列行進都是雞同鴨講;因此,只能用更加直觀的順手(右手)、閑手(左手),來表明和確認最基本的方位,然後等他們有了概念之後,再根據太陽來來教導東西南北的四方和正中,然後再根據人體的頭、肩、腰、腿,分為四快大致攻擊/戳殺的表示區域。。。。。如此諸如類推。
這種觀摩和實踐的過程,對於周淮安來說也是難得的體驗和補益、參考和借鑒;在他所處的那個年代,就算是最原始的非洲黑叔叔,也只剩下梭鏢、吹前、弓矢的捕獵手段,而再沒有機會見到長矛拍成的人牆相互對戳的慘烈場景了。
從某種意義上說從古至今的長矛兵種,無疑是最好上手的兵種了,理論上只要是個人站在原地拿在手上,有對著大致方向刺出去的勇氣就可以了,因此在古代歷史上,這種程度的炮灰要多少有多少,而幾乎家常便飯式得充斥在每一個戰場記錄當中;
但同樣也是最難練得好或者說是連出色的兵種,因為要靠一根長杆子做出諸多精確而整齊的戰術變化來,還要能夠與左右協調一致來,對於士兵的體能、技巧和協同的熟練度,有著很高的要求和考驗。最終能夠以出名的使用矛矛類兵種出名的,在歷史上也是寥寥無幾的存在。比如後世明末敢和女真勁旅在野戰中一較長短的白杆兵。
至於看起來更加像樣一些的刀牌手,則是另一種同樣大路化的兵種,可謂是以攻守兼有的萬金油屬性,而充斥在古玩警來的各種冷兵器軍事序列當中;但是對於怒風營而言,這些大路貨色的刀牌手,卻是某種意義上的額中堅力量和核心戰力的所在了。因此從這一路撕殺過來之後,他們多少都有現成的經驗和比較穩定的配合了,從這一點上,周淮安能間接介入和改變的對方反而不多了。
此外還有射手和騎兵。後者身為親衛和最核心的精銳,就更不是他可以染指和置拙的對象了;但是射手隊方面還是可以想些辦法,比如以幫忙保養和維護器械為名,進行一些建議性的嘗試;畢竟,這個時代製作和獲得一把像樣的弓箭,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無論是作為強度支撐的弓臂, 還是作為殺傷力和射程保證的弦,都是用具有極大任性的植物材料和動物的角、筋和膠質來保證的,而且最終成型的周期和時限都是以數月道整年為單位;但是同樣的道理,這些富含纖維和有機質的材料,也很容易收到風吹日曬雨淋之類的環境和氣候影響,變得松軟發霉或是乾裂開來而失去彈力。
因此,在不足兩百人射生隊裡有大半都是竹片製成的新舊獵弓,僅有小部分是步隊使用大而直的硬木弓,以及數量稀少屬於騎兵在馬上使用的角弓;至於弩什麽的就基本看不見了。箭矢也是只有兩種——竹杆和木杆,箭頭倒是五花八門的來源而有所用什麽導致差異較大,甚至是二次加工後按照個人風格打磨成不同的形狀。
因此,他的第一個合理化建議就是統一箭頭和箭杆的式樣,以便進行統一的回收和再造,並且由此建造了簡單模具和稱量標準的樣品來。
然後,給每一個弓手胸口準備一塊稻草和竹片編成的護板,算是最原始的草木版胸甲;除了不防火之後,具體的防護力還是能夠差強人意的,擋住對方五十步外設立啊的箭頭。
而此刻正在笨拙做出擊刺動作的新卒隊列對面,是一些身上披著這些試驗性質稻草和竹編鎧甲的倒霉蛋;作為每次營務檢查和衛生整理評定的吊車尾,他們所要接受的懲罰就是穿上這些厚實悶熱的“鎧甲”;
然後作為竹釘隊和杆子隊進行操練的活動目標,而忍受各種包頭長杆和竹尖的輪流戳刺,直到全身的護具變得破破爛爛才得以解脫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