審訊的過程自然是毋庸贅言的,只是王蟠出來的時候,不免臉色很有些凝重,
那些逃走的騎兵居然是外來的官軍,和當地鄉裡大戶豪強自募的鄉勇、土團一起,在半個多月前就已經乘其不備合力襲擊當地駐防的義軍所部,而徹底控制了這處粵東盆地的西端門戶所在。
然後在城中大開殺戒,而株連和清算那些與義軍有所往來的平民百姓,還伏擊和截殺了好幾撥義軍派過來打探消息的人,其中甚至包括一整隊過路的義軍。
而這一次原本也打算如法炮製,將外來的怒風營引入到城中去,先圍殺了領頭的將官再乘勢襲擊城外群龍無首的大部人馬。只是未想到功敗垂成的伏擊變成了強攻,最後連縣城都被奪了去。而那個幾個本地土團和鄉勇的領頭人,也因為掛念自己在城中收羅的財貨,而被堵在城中沒能及時跑掉。
只是這些來歷成謎的官軍騎兵,還有長樂縣以西其他地方都相繼淪陷的極大可能性,都讓這場先敗後勝的戰果不免籠罩上了許多陰影了。
隨後在縣衙的牢房裡也是有意外的收獲,除了原本的罪人囚徒之外,找到上百名被折磨的奄奄一息的當地駐防義軍,要知道他們原本有上千人呢。而他們之所以還活著,就是為了留下來提供哪些“收復失地”的官軍泄憤之用,順便對外欺瞞一下長樂縣已經易手的消息。
由此可見,這次他們所要前往的石坑鉛場,只怕也是凶多吉少而少有幸免了。此外,這裡面還有同樣數量那些被那些“官軍”以附逆、從賊為名,給下獄拷打的商旅和城中士民等人,從遍體鱗傷苦大仇深的他們口中也可以得到一些零碎的壞消息。
再綜合城中這些幸存義軍的口實,就可以得出來已經發生一些事情的基本端倪呢。
比如這些官軍最早是出現在沿海的地區,然後就得到了許多地方鄉裡的豪族響應,而僅僅佔據了主要幾個城邑坐地征收錢糧的當地義軍,卻是反應遲鈍的很也互不通氣;直到好幾支外出的隊伍都被截殺沒能回來之後,才倉促派出人馬去查探。
然後不出意外的被伏擊大破虧輸,好容易有人逃回來報信之後被城中的大戶和士紳,暴起發難而裡應外合打開了城門,幾乎是全軍覆沒而沒人能跑掉的結果;然後為了犒勞這些收復失地的“義師”,他們自發的開始查抄城中的殷實人家和富戶。
雖然,在這些見聞當中有著各種誇張和放大的虛浮水分,比如“漫山遍野都是”“烏央烏央的都是人”“過兵過了一整天”;但從各種綜合的數量和行事方式上判斷,顯然遠不止城外交手的這些人馬;畢竟還有其他地方需要佔據和控制。
這也就是意味著可能卷土重來的更多官軍,以及數量加倍於他們為虎作倀的土團、鄉兵之類。這又是怎麽回事,會導致事情變成了這幅地步呢。
明明按照王蟠所聲稱的消息,在大庾嶺以南的梅關附近駐有一支兩萬多人的義軍,以備從險要的梅嶺故道攻過來的官軍,又怎會讓這些官軍跑到後方來攻城掠地,把事情鬧得十分不可收拾呢。
不過,正所謂是天塌下來有大個頂著,這種事情暫時有王蟠他們去操心和擔待,周淮安只要暫時負責號自己職分內的事情就好了。
最少,在慢慢摸索出身上這套輔助系統,諸多間接應用起來的拓展功能之後,他倒也不至於因此變得手忙腳亂起來。
比如在打掃戰場的後續處理上,
他只要暗自掃描一圈,就能找出依舊還存活的傷員;並且根據各自生命體征的強弱程度進行標記,來安排隨軍當中的十幾位大夫和數倍於他們的打雜幫手,以及偕行過來的有限藥物資源的優先使用和編排。 而讓那些真正傷勢較重的士卒有一定的概率活下來,而那些裝模作樣試圖瞎混過去的人,也是無所遁形的收到懲罰和處理。
當然了在目前尤為簡陋的條件下,也不過是提供一些煮過繃帶和貼子,加上止血的藥粉和跌打損傷的油膏什麽的,再加上火烤的消毒器具和燙傷止血,來維持住現狀不至於繼續惡化下去;
再根據個體的狀況加強一些食物上的配給,以求自身免疫力和自愈恢復,來扛過後續感染的概率;而遇到真正重勢過重的人,也只能給點心理安慰劑什麽,以較少的痛苦結束生命。
或又是利用隨身的圖像標記和文字掃描識別錄入,協助處理那些繁雜的戰場資訊匯集,和人力、資源消耗上的速效計算,而達到某種意義上過目不忘和運算如飛的實質效果。
而這次義軍最直接傷亡了近五百多人,其中大多數是在敵騎衝陣的時候造成的;但因為安排在前排的不少人,都多少裝備了紙甲和麻將甲的緣故,實際的陣亡數量比預估的還要少一些,隻佔了傷亡總數的四分之一;
倒是那一小隊臨時訓練出來的旗語手,因為目標比較顯著的緣故,卻是出現了好幾個傷亡而令人比較可惜。王蟠對此也是頗為看重,而當場又給他補了好幾個比較機靈的年輕人過。
最後,由此落下了一大票形形色色的傷員,差不多大半數都是各種撞倒和踩踏造成的跌打損傷;直接死於陣戰中的刀兵和箭矢的反而屬於少數,而且很大一部分的輕傷勢,還是在放羊一般的亂跑亂竄當中,所造成的間接傷害呢。(由此也可見冷兵器肉搏的殺傷效率之低,差不多是由接敵的面積多寡來決定的。)
此外,大概還有同樣數量的士卒(主要是新卒),在混亂和驚惶當中四下跑散了去;到現在為止還有一百多人在混亂當中不知道跑到哪裡去了,需要在城外分派出人手慢慢的搜尋回來。
由此也可見這些農民軍的普遍素質和表現了, 除了少量將領親兵、頭目為代表的老練人員之外,大多也就是比非洲部落的黑叔叔,進行冷兵器械鬥時的表現,要好上一點而已。
不過,將頭王蟠等人對此卻是習以為常的見慣樣子,甚至還有點欣慰和感歎的對著周淮安道:
“和尚啊,多虧了你的那些辦法。。”
“他們居然沒有馬上就跑散掉。。還抵擋了賊人片刻呢”
“真是令人大為改觀了。。”
好吧,周淮安不由得有些徹底無語中,感情這種趕鴨子一般的鬧哄哄亂戰一場,就是這些農民軍的常態啊。而且按照他們的言下之意,不管他們這些兵卒是什麽來歷,只要能夠大致驅趕上戰場而幾次都能活下來之後,自然就是合格的義軍將士了;
當然了,如果沒死還能夠運氣比較好的有所斬獲,而不是跟著其他人一起逃散的話,那就有一定的機會和概率,替補戰死者成為一個小頭目。
也可以說很多時候他們就是在,沒有任何長遠的訓練計劃和相對穩定的培養流程的情況下,直接拿自己和別人的性命當作炮灰,去賭一把勝利和幸存下來的概率,然後從性價比甚為低微的比例當中,收獲相對堪用的兵員;這簡直就是讓人不知道要說些什麽好了。
偏偏按照王蟠的說法,他們大多數人也都是這麽過來的。而將頭王蟠本人,還是度過長江時遭到官軍的半渡而擊,所在當團潰滅大半而臨危受命成為了繼任校尉之後,才跟在前一代頭領牛繼盛都尉的身邊,耳濡目染的自學到一些粗淺的行伍之道,和日常對陣的經驗教訓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