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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殘》第554章 3川北虜亂如麻(續9
“況且,當初楊公召集我忠武八都子弟是怎說的。。讓我等放棄鄉裡又是為了什麽,還不是為了拱駕禦前麽。”

 另一名膚色黝黯而身材魁偉的都將韓建亦是不忿道:

 “如今卻在這兒守關禦賊已有半年多了,聖顏未見得分毫兄弟們卻是折損了不少。這又是為何道理。。如今賊勢已然不複舊觀,而西川的陳使君願給我輩一個機會,大可直接編列於行在麾下,以踐拱衛君上之諾。。難不成你要還以楊樞密的私人恩地,來妨礙效忠君父的朝廷大義所在麽”

 “話可不是這麽說的,忠武八都當初出來時可是說好了氣同連理、一致步調行事的;你們早不說,晚不說的,偏生等到楊樞密出使在外,小楊都監不能視事了,才私下串聯起來生事,這也是效忠君父之道麽。”

 鹿晏弘卻是有些氣結和憤聲道,

 “老鹿你誤會了啊。。這事我們也是合計了許久,如今才得以下了決心啊。。要曉得當初的哪位田大公便已許過條件招攬的,只是咱們都在一心要奉隨楊都監不是?”

 貌似爽朗的王建連忙緩聲幫腔道。

 “難道你是楊都監易手提攜和信重的,我等就不是麽。但是如今眼看事情都要難以為繼了,難道還不許我們兄弟自行另尋一條退路不是?那陳節帥可是許了我們帶兵過去,每人都是至少一州刺史的告身啊。”

 然後他又變作苦口婆心的宛求聲道。

 “就算是你想一心追隨楊都監下去,但好歹也稍加高抬貴手,莫要妨礙咱們這些人另謀一條富貴之路不?。。”

 “那你們都走了,我又當如何對楊樞密交代,”

 鹿晏弘不由有所動搖的氣綏道。

 “如實相告便可,一切罪責盡在我輩身上好了。。況且我們隻帶走人馬和少許行裝,余下的錢糧器械輜重都在營中,任憑處置好了。。”

 王建與左右迅速交換了個眼色,而乘熱打鐵的誠然道。

 “此外,這幾都的兄弟們還湊出一筆財貨來,權作給老鹿你們同袍一場的些許心意。。”

 這時候,一名親衛湊到了鹿晏弘的身邊,而給他帶來關城中的蜀軍也有異動,其中一支已經出營向著此處前來的消息。

 “如此也罷,我也不要你的財貨了,指望日後好自為之吧。。”

 聽到這裡,鹿晏弘也有些無可奈何歎然道,然後示意左右放下手中的刀劍而結束對峙。

 “畢竟是同鄉出來的又是同袍一路過來,還請老鹿你送我們一程,切到城們外辭別如何。。免得有所誤會而徒傷了自己兄弟的性命。。”

 韓建又緊接著懇請道。

 “這。。。”

 鹿晏弘猶豫了半響還是點頭應承下來了。

 “我便只能送到這兒。。”

 而在半個時辰之後,鹿宏晏站在城門內停下腳步對著韓建等人道:

 “既然都送到此處了,還請鹿大兄再多送我一程如何。。”

 這時候,另一名都將李師泰突然開口道。

 “你這是什麽意思。。”

 鹿晏弘頓然警覺起來,卻發現在門道裡把臂話別其間,自己的親衛們並沒有用跟上來,而另外兩位也不見了蹤影。

 “當然是請您幾位,相送我等到成都去面見天子嘍。。”

 又有第八都將翟從毫不猶豫的開口道。

 “你們。。”

 然後左右的別部衛士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際,將正欲拔劍的鹿晏弘按住捆倒在地上;又迅速架起來拖曳了出去。韓建這才對著另一名走上前的鹿晏弘親衛交代道:

 “你且回營去說,鹿都頭已經決意與我輩共進退了。。”

 不久之後的第二天清晨天剛蒙蒙亮,在爭相打點行裝和拔營的動靜當中,就相繼從關城當中開出了一支又一支的軍伍來。他們集結在關城門外的短暫點閱之後,就在凌冽寒風中踩著沙沙作響的雪地,而陸續進發前往興元去也。

 只是當最先出發的第六都將韓建部,抵達陳倉道口的第一座軍寨時麽,卻是意外見到了雪花飄搖當中,站在軍寨牆頭上的身影。那是一個有些佝僂著身子,而滿臉病容面白無須的人物。

 只是見到這個人之後,這些忠武軍的將士們,都不由又有些面面相覬覦和驚疑的爭相停下腳步來;而城上的那人也有氣無力的喊道:

 “我的孩兒們終究是要棄我而去麽。。”

 而居於隊中的韓建亦是臉色大變的驅馬上前,想要開口辨說些什麽,卻有左右中將校突然暴起而將他掀翻馬下,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拖到陣前,才對著軍寨上拱手回復到。

 “不敢有瞞都監,都是這廝以南下支援為由,欺瞞和蠱惑軍中出走,。。”

 ——我是分割線——

 襄陽城中,於鄂水輕輕的拉上房門,而將於東樓與另一名女子遮掩在其中。

 依舊不良於行的靠坐在床榻,滿臉踹踹和猶然之色的於東樓,看著眼前臉色慘白而憔悴依稀的女子,隻覺得有千言萬語又不知道從何說起來了。而當一切的一切都聚攏到了嘴邊之後,就變成了一句:

 “你可是受苦了。。”

 “時日久了,卻也習以為常了。。”

 那慘容女子卻是幽然答道

 “這都是我的錯失,明明找過你的為何不就再。。。”

 於東樓聽得滿心心酸,又憋出這麽一句。

 “沒有用的,這也怪不得你;那老賊欺辱我的時候,可是沒少說過你的消息。。只要有他在一日,就算是你再怎麽找也無濟於事的。。”

 慘容女子繼續幽聲道

 “那還請給我一個彌補和好好待你的機會。。”

 於東樓這一刻心中悲苦無端又情難自禁的,終於把心底蘊藏已久的話給喊道。

 “九郎這是格外可憐我麽。。都說了這不是你的錯處。也莫要在位走著不祥之人,耽誤了自身的。。。”

 那女子依舊不為所動的幽然道。

 然而她話尚未說完,就見於東樓猛然掙扎起來又撲倒在她的身前,然後緊握住她連忙攙扶的手臂,用一種哀戚絕然的聲調道:

 “我不過是個諸事無能為力的無用之人,又怎麽配得上可憐你呢,,我只是不想再錯過了。。”

 “你。。你。且起來說話,我。。我不過是個早已死心的殘敗之人。。只求一出清靜之所苟且余生便好。。”

 這下這個女子再也無法平靜和無動於衷了,而切聲掩面叫道。

 “那我就隨你而去好了,哪怕日日夜夜只是隔牆相望好了。。”

 然而於東樓卻是緊緊抱住了她的裙腳和腰身,

 然後兩個人在拉扯之間失去平衡頓然滾在地上。這時候於小妹卻是推門探頭進來,頓然時面紅耳赤的驚得退縮出去,又拉著不明裡就的族兄於鄂水一路飛奔出老遠去了。

 而在江陵城西萬羅坊支後巷的僻靜小院當中,羅隱滿臉複雜和感謂的看著正在殷勤而體貼給他洗腳的女子,一邊時不時的小詢問著她這些年來的遭遇和經歷。

 正所謂當初的“雲英未嫁”也只是某種美好的景願而已;他既沒有如願考上功名,而那個鍾陵水畔遊宴上超然俗流的“雲英”,終究還是免不了在色藝衰微之前嫁人了;

 而與那些《李娃傳》之流才子佳人的詞話裡所描述的花好月圓結果不同。白樂天《琵琶行》中“老大嫁作商人婦”,才是他們這些行院、教坊女子能夠指望和想到的最好歸宿和結果了。

 她先是跟了一個甚有權柄的府吏一段時間,然後因為在對方在爭權奪利中失勢,而被牽連失去了一切;再給一個洪州豫章城中的生絲商人買了回去充作侍妾。

 然後商人家的後宅裡也不是那麽好相與的,身份卑賤的她很快就因為大婦的欺壓和其他姬妾的排擠,很是吃了許多的苦頭,最後還被趕出去別宅另居。

 然而就是別宅獨居的日子也未能夠維持多久,那個頗有身家的生絲商人就遭遇了不測之禍,遇到兵火連人帶財貨一起沒於異鄉不說,家裡也是很快被債主上門催逼而氣死正室,然後伎妾、奴仆侵奪、裹卷一空而風流雲散去。

 反倒是她靠著別宅存留下一些資用來,還收容了逃過來避禍商人之女。但是身在亂世之期的生計同樣格外艱難,一日數漲的物價,很快就耗盡了她變賣家什物件的積蓄,而只剩下一處無法脫手的房舍;

 然後,還有那些浪蕩無形的惡少年和閑子,隔三差五的上門滋擾不安;所在裡坊的坊正更是不懷好意的旁敲側擊,明裡暗裡的威脅之。無奈之下,她準備以此在洪州當地重操舊業之際,卻正逢太平軍打了過來;

 然後那些閑子和惡少年就被一掃而空了,還有幾個因為鄰裡百姓的揭舉而上了公審打回,被吊死在了城頭上;那個坊正更是嚇得肝膽俱裂,而沒幾天就舉家逃往不見了。

 在等米下鍋的生計所迫之下,她應募了這些新來賊軍的招貼;反正她原本就是官/妓的出身,再壞也不過是按照傳聞做了取悅軍中的營/妓,但是家裡的小東西已經餓起不了身了。

 結果真的就是一些縫補灑掃烹飪之類勾當,靠為駐留軍中做一些零散活計,總算是勉強維持了下來。但與其他苦出身的女子不同,她並不擅長這些頻繁而瑣碎的手工活計,所以一直過得很苦;

 只是為了養活自己和養女而一直堅持下來。因此這些年下來真的心也累了,隻想找個安生和穩妥的寄托之處;這次應募前來的唯一條件就是稍帶上她的女兒,從那個破滅的商人家帶出來的遺孤。

 “奴畢竟只是教坊裡出來,除了些許聲色歌舞和伺候人的本事,也不會其他了。。多虧了郎君還記得奴婢,給了這個機緣所在。。”

 已經年華不韶的雲英最後有些慶幸使然的道,然後她又對著內室另一個小小的身形招手道。

 “穗芝,咱們今後就指望郎君這兒過活了,好好的拜見郎君吧。。也是多虧了這孩子,讓我再怎辛苦和艱難也咬牙撐了過來。。”

 因此雖然重新見面的預期並不是那麽的圓滿,但羅隱還是努力松弛下臉上的悲苦線條,而努力對著小女孩露出個寬和笑容來;卻又不免產生了某種“喜當爹”式的感慨微然,以及在孤苦孑然了多年之後,家室突然就圓滿的憧憬了。

 而在江陵的督府當中。

 “洋州州城已經拿下來了?,還有來自山西節度使牛勖的密使?。。”

 周淮安驚訝了一下反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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