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軸轉車,車上定十二石弩弓,以鐵鉤繩連,車行軸轉,引弩弓持滿弦。牙上弩為七衢,中衢大箭一,鏃刃長七寸,廣五寸,箭簳長三尺,圍五寸,以鐵葉為羽;左右各三箭,次小於中箭。其牙一發,諸箭齊起,及七百步。所中城壘,無不摧隕,樓櫓亦顛墜。謂之「車弩」。《通典.兵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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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五柳驛又繼續修整了一個多時辰之後,才伴隨著大隊部眾開進而來的仆固俊青,也終於得到了他想要的消息。一名面帶喜色的部將排上迎上前來高聲喊道:
“恭賀俟斤,首戰告捷,前往馳救的左殺子弟並阿次、宗高部兩千戶,已然擊破當面趕來的賊軍。。並俘獲其中多名的頭目了!”
“速速將俘獲送至當前,我要親自拷問嶺賊的內情。。”
仆固俊青聞言不由臉色一振慨然到:
然而片刻之後,幾名被從馬背上拖曳下來的賊軍俘獲,卻是在見到仆固俊青和回鶻軍青狼大纛之後,毫不猶豫以頭搶地破口大罵起來:
“狗殺的回鶻兒!可是害死你阿耶了!夜裡無端攻殺我將士,。。。我先揚軍和龍氏上下斷不與你乾休的。。”
仆固俊青聞言不由臉上驚疑不定,下令抹去了對方臉上的血汙定睛一看,這才發現居然是一名來自肅州龍氏背景的先揚軍將領,早前還在入關之後的慶功大宴上敬過酒、打過招呼的老熟人了。
然而下一刻,仆固俊青就毫不猶豫的突然上前抽刀,在一片暗紅的血光迸濺砍下對方的首級,又尤自帶著不可置信的凝固表情,滴溜溜的滾落一旁,跪伏的身體才頹然側倒在旁。
而仆固俊青的這個動作就像是拉開了某種連鎖反應。而在左右一片拔刀揮舞而下的蹌踉和慘叫聲中,這些被帶回來的俘獲幾乎沒有任何告饒或是辯說的余地,就被當場手起刀落的殺了個乾淨。
“俟斤,接下來咱們該怎麽。。”
那名部下不由心中踹踹的對著臉色難看的仆固俊青道:
“自然是把真正的賊軍找出來了。。難道之前的遊曳隊是撞上鬼的埋伏了?還不火速多多派人去追!”
仆固俊青這才恍然回神過來,丟下手中猶自滴血的大刀,用牙縫裡擠出來的森冷聲說道:
好在接下來的一連串消息回報,就讓他的表情變得稍微寬緩起來。
“報!右殺子弟已在一裡外發現賊勢一部,並以團射困阻之;”
“報,拔斯裡部千戶,亦趕上了賊軍,完成左右鉗擊之勢,。賊軍亦以火器就地結陣頑抗。”
“米力達乾來報,兩裡外再度遭遇數目不明的敵騎,各部健兒追逐往來而射匱過半,還請多發馱矢以為支應。。”
“好。。。吹角,傳令帳衛並中護軍,護從大纛隨我前移入陣。。。當務求滅此朝食。。”
這時的仆固俊青才重新出聲道;
而在京西藍田縣境內的白鹿原上,被團團圍攻的太平軍先發車陣當中,車團別將張東也站在一杆升降不一的燈架邊上。雙目緊盯著黑暗中不斷舉火來攻的敵勢,又變成衝擊在不怎麽規整的車陣防線上,一陣接一陣的嘶喊聲。
偶然間,就有一名再度拿著插著顫顫箭羽的麵團牌,低頭掩身跑過來沉聲喊道:
“校尉,外圍敵騎放射的頻次和落箭的力度,都已然再度降低了。。是否?”
“再等一等。。我軍未出全力,敵軍又何嘗不是呢?”
張東卻是搖搖頭道:作為先手部隊的他也實在有些納悶,原本是包抄和追擊藍田城下逃遁的官軍部隊;結果正在逃亡中的那支敵軍莫名其妙的就潰散了,
然後就一頭撞上了這些新出現的藩騎了。還好前出的斥候回應的快,得以倉促設伏擊潰了藩騎的先頭,而通過俘虜掌握了對方來歷。這才下定決心在這灞水、滻水溝谷之間,所形成黃土台塬的狹窄處立下車陣來固守待援;卻是並不急著在局面尚未完全明朗之前,主動出擊謀取戰果了。
然而,隨著灰暗天色邊緣漸漸露出了露出魚肚白,來自敵軍的攻勢一下子就變得激烈了起來。因為在蒙蒙將出的曙光之下,隨著那些奔走於晨霧露水之中放射騷擾的藩騎逐漸消退開來,赫然重新露出來成群結隊端舉著厚背短刀和皮盾,手持綴著毛尾的旗杆和木矛的藩部步隊。
籍著天色放亮之前的最後一抹暗和晨霧的掩護下,在那些藩騎震踏和嘶吼的聲囂遮掩下,他們幾乎是緩緩小跑著一下子逼近到了,距離車陣步卒五六十步外,然後又在馬上驟然擂響隆隆顰鼓聲中,高聲呼嘯如湧浪一般的加速撲向了有些殘差不齊的車陣。
而首先越過他們的頭頂的赫然是一大片劈頭蓋腦的箭雨,幾乎是緊接著一輪火器放射之後的短暫空擋,而由外及內覆蓋在了車陣的邊沿上,就像是憑空站出來了一層細密的箭羽似得,頓時讓抵靠連車大陣和各種掩體上、遮護物上放射不停的火銃,一下子就陷入了短暫的失聲當中。
直到這些咆哮的回鶻步眾一氣衝到了車陣面前,又參差不齊的踩入不顯眼的壕溝,而紛紛矮了一截或是失去平衡絆倒在地的那霎那;車陣之中才隨著車輛上方、底部和間隙處,驟然探殺出來的長矛和尖刃,將這些躲閃不及的回鶻部眾給戳殺、捅翻,或又是剁腳、砍手的掀倒在地。
然而更多已經衝近前來來的回鶻步眾,卻是沒受到多少影響和阻擋的踩踏著前路同袍的屍體,捉刀持排奮力的向上攀越過略高過人頭的車牆,或又是努力破壞和掀翻填塞在車陣間隙的障礙物,直到再次在刀槍交擊的擋格之間,被刺中暴露的肩膀、頭臉、手臂等部位,而帶著一股股血泉翻倒下來。
一時間,車陣外沿上是屍橫枕籍血流成河,但是這些蜂擁而上兜帽皮裝的回鶻部眾舍身忘死衝擊之下,車陣內的傷亡也一下子肉眼可見的驟增起來,而出現了多處被砍斷連接處、掀開障礙物的突破口。而在後方青狼大纛之下觀陣的仆固俊青身邊,也有人對著這一幕大聲讚歎道:
“雖是有些許波折,但是看起來大勢已定亦!!這火器戰陣一被近身之後果真就平淡無奇了。。。”
“不可掉以輕心,需防嶺賊困獸猶鬥,傳令中護軍以外各千戶的控弦士前出掠陣,以防賊軍棄陣突走。。”
仆固俊青卻是微微搖頭,又皺眉道:
“怎麽,前往追趕和驅逐外圍敵騎的阿次、宗高部兩千戶,還有海失迷達乾依舊沒有消息回來麽。。”
就像是在回應他的話語一般的,突然間那些廝殺正酣的車陣外圍內側,就相繼在此起彼伏的轟鳴聲中崩濺而起,一股股裹帶著土石碎塊亂飛的大蓬灰煙;而後幾個呼吸之內,那些已然順著突破口攻入其中的回鶻步眾,也像是受了驚嚇的羊馬一般,爭相丟盔棄甲的退逃和潰決而出。
然而還沒有等他們逃出多遠,又與後續跟進的步眾堆擠在一起,就在點點緊追其後拋撒而出的散亂物件所擲下,再度轟然作響的被籠蓋和淹沒在了一團團崩裂開來的煙雲之中。又在煙雲散去之後,只剩下鮮血漓淋的躺倒了一地的屍體和傷員,以及受驚沒命狂逃的失魂落魄身影了。
而這時候,來自回鶻本陣的騎兵才堪堪從側後方,重新逼近了已然變得殘破不堪的車陣外圈。這時候,另一種滾雷一般的震鳴聲再度響起,卻是從車陣內側再度冒出一股股的大團灰煙,以及隨之迸射而出無數道噴泉似得的細密隱約的弧形軌跡, 幾乎是兜頭蓋腦的從斜上方潑灑在了這些回鶻馬隊之中。
霎那間就像是憑空下過了一陣瓢潑血雨似得,靠近車陣的馬隊先頭就像是憑空被無形的饕餮巨口啃掉了一大截,而只剩下一地浸泡在血泊和殘肢斷體中,痛苦掙扎嘶鳴的人馬傷員。這個突變的畫風頓時讓仆固俊青等人當場就駭然失色的驚呆了。
然而,接下來更讓他們吃驚的是車陣再度自內而外的斷裂開來,而隨著被推開的障礙物和偏轉向外的車身,赫然從這些缺口當中衝出來了成群身穿細鱗甲加護腿鏈甲,頭戴圓尖盔綴紫色綬帶的太平騎兵;就此在沒有得到充分加速的短距離小跑之後,挺著鉤槍短矛徑直撞進了那些因為火器轟擊,而本能四下躲避、散亂開來的回鶻騎兵中。
而在下一刻的人仰馬翻的跌墜連連之後,那些猶自散亂不堪卻依舊佔據數量優勢的回鶻騎兵,赫然就開始節節敗退而被再度衝散和分割開來,又隨著三五成群轉身向後逃亡的身影,而失去了與之正面接戰和纏鬥下去的鬥志和勇氣。
而本陣之中的仆固俊青已然是面沉如鐵,而來自左右的一片勸阻聲中咬著牙齒下令道:
“讓本陣的大纛和前移,我要親率中護軍督戰陣前。。我回鶻子弟步騎控弦各自數千,就不信連首戰區區一個不過千余人的敵陣都拿不下麽?”
而在重新吹響起來的螺號聲中,慢慢挪動起來的大纛之下,首當其衝作出身先士卒之態的仆固俊青,突然就身體晃了晃,而帶著一股細細的血線,從馬背上一頭栽倒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