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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殘》第951章 開營紫塞傍
是時,李昌符據鳳翔;王重榮據蒲、陝;諸葛爽據河陽、洛陽;孟方立據邢、洺;李克用據太原、上黨;朱全忠據汴、滑;秦宗權

 據許、蔡;時溥據徐、泗;朱瑄據鄆、齊、曹、濮;王敬武據淄、青;高駢據淮南八州;秦彥據宣、歙;劉漢宏據浙東;藩鎮各擅

 兵賦,迭相吞噬,朝廷不能製,藩鎮割據,重又複熾。

 《唐書.僖宗本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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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春汛滾滾的漢江之畔,一座用來送別的涼亭之中。

 作為當代吳興沈氏留在京兆的分支中,最是卓有成就的當代代表人物;做過大唐的東閣校書、太常博士,也做過大齊新朝翰

 林學士、知製誥;如今主動留在太平軍治下兼任了文史局顧問,參與民間藏書的收集和匯編;同時獲準就地開館授學的沈雲

 翔,卻在對著一趕前來送別其他沈氏同宗痛心疾首的厲聲道:

 “你們真是糊塗了啊!!糊塗大亦了啊。。”

 “這種事關考弊案的內情,怎麽可以聽了幾個婦人之言,就輕率為之出面試探和說項呢?這事沾都不能沾上一點的啊!”

 “你們就這麽沒有眼力和見識麽?還以為這考弊案牽涉只是是區區一家一姓的得失和乾系麽?那可是是新朝根基的要害,怎

 麽可能因為側近旁人的進言,就輕輕放過了?”

 “自前朝開科舉士以來,只要牽涉到其中乾系,哪有能夠獨善其身的?最不濟的也要去位以為避嫌,可又有多少僥幸之理?

 就像是當朝的宰相,因此在朝爭中被貶斥、遠流的也有先例”

 “這不是讓那位本家遭難之後就流落在外的娘子,各般難做而越發離心和疏遠了麽?要我說,你們這都是成事不足敗事有余

 的糊塗混帳。。”

 “當初伯庸大兄(老家主)在江東如何的奔走勞碌,不惜舍棄面皮和身家好容易才在新朝結下點善緣;也在內宅裡有了這麽

 個網開一面的親緣口子,可是看看你們現在做得是什麽事情?”

 “難道你們就連沈氏各家子弟的前程都不打算要了,在新朝世世代代不受限制和約束的就學和出仕啊。。這明明是穩坐釣魚

 台而靜觀其變的天大好事,卻因為某些人一時耳軟和抹不開面皮,就毀於一旦了麽?”

 “要我說,這事還有補救的機會,就是馬上回家把那些婦人休了,就此與之家中斷絕來往切割乾淨;哪怕讓人罵你薄情寡義

 也好,總比事後受了連帶的莫名牽連更善。。。”

 “我現在明白伯庸大兄,為什麽要堅持讓爾等分家各地了;不然的話,以族人之中良莠不齊的做派和風評,只怕還要牽連上

 更多的乾系和是非了。。。至少現在還有斷臂求生的機會。。”

 而在這時,江上船來了隱約的一陣陣歌聲,卻是剛剛結束了年初的結業典禮之後,又一波被派往淮南的生員,在乘坐的江船

 上齊聲放聲高歌起來,唱的正式杜甫詩詞改成的歌子:

 “王室比多難,高官皆武臣。

 幽燕通使者,嶽牧用詞人。

 國待賢良急,君當拔擢新。

 佩刀成氣象,行蓋出風塵。

 戰伐乾坤破,瘡痍府庫貧。

 眾寮宜潔白,萬役但平均!

 霄漢瞻佳士,泥塗任此身。

 秋天正搖落,回首大江濱!”

 而在船上一片普遍年輕的面孔當中。來自西北之地的前歸義軍留後張淮深家的八男,也是唯一幸存的兒子張延嗣,也在有些

 好奇和憧憬的打量著兩岸的風光,與左右年紀相近的少年人興高采烈的高聲攀談著。因為,這是他來到江陵的大半年之後第

 一次出得遠門遊歷。

 從某種意義上說,這一次得機會乃是那位只見過幾次面而正當大腹便便的小姑母,給暗中爭取來的結果。當然,這並不是因

 為他與對方有特殊的親緣和關系。只是某種各取所需和加深關系的籠絡手段而已。

 要知道西北之地因為藩漢雜處的緣故,在家門繼立上特別重視漢家傳統;尤其是作為總領西北各族之首的歸義軍之主。因此

 張(議潮)太尉一聲妻妾眾多兒女也有雙十之數,但是身份最為尊貴和北視為正統的,也就是作為長子的大公子張淮鼎。

 乃至令朝廷方面可以以此為由,多次拒絕了張淮深繼承河西的旌節之請,並且還在事後將張淮鼎放歸回來與之爭權,兼引以

 為隱隱的牽製。此外,就是這位張太尉再娶國朝宗室所出的么女了,如果還是男兒身的話,未嘗就沒有大公子張淮鼎什麽事

 清了。

 而作為張延嗣的出身就差了許多了。相比前面正室夫人所出的六位兄長;他的母親只是為了籠絡西州(高昌故地)回鶻仆骨

 部所收納的姬妾,雖然名為老首領仆固俊的女兒,但是其實也是被擄的吐蕃貴女所生;因此他作為第八男,也是多位庶子中

 不怎麽起眼那個。

 就算是沒有瓜州刺史出身的索勳,在朝廷支持和默許之下暴起發難,就此篡奪權位而扶持張淮鼎,待到百年之後也幾乎沒有

 什麽概率,會輪到他來接掌歸義軍總帥的位置。也許派到西州境內的回鶻舅家那邊,作為一個親上加親的保障,就是最常見

 的結果了。

 如果不是當時他正巧在外遊獵,而僥幸逃過一劫的話,也許這輩子都沒有機會繼承父帥的家門和血脈;而有機會千裡迢迢的

 輾轉到這傳言中的中土南方來,見到這位獨留在朝卻坎坷多難的小姑母,也見識到如此之多迥然相異的風物人情。

 因此,相比西北邊地的豪飲高歌與金戈鐵馬,他其實更喜歡在荊湖之地避禍時,這段時間下來的交遊就學經歷。要知道邊塞

 詩裡所謂的“大漠孤煙直,長河落日圓。”的壯闊美景,對於初來乍到的商旅而言或許是難得震撼和回憶。

 但是對於世世代代生活在其中的本地人而言,就沒有那麽美好了。因為那意味著一年到頭大多數時候,因為缺水帶來的乾旱

 、焦渴和各種不便,動不動就是風沙糊臉的四季日常;還有產出貧瘠和相對物質匱乏所造成的艱辛與無奈。

 因此,來到了這大江大河遍布縱橫的荊湖之地後,就完全是另一種撲面而來的充裕和富足,充斥在他的各種感官之中。他這

 輩子也沒有見過這麽多的水,各種大江大河、湖泊池沼,在西北邊地可能讓人世世代代爭出血仇來的水源地,就這麽隨隨便

 便的到處都是。。

 他也第一次知道世上有龍舟競渡和激流飄船這種東西,更別說當地的士民百姓,愛每年大半數的月份裡,還可以下得江河去

 游水和洗浴,乃至為此舉辦專門的萬人競渡大賽。。。。

 在這裡也沒有人在意他的身份,或是別有所圖的聚集在他身邊,想要推舉著他謀求些什麽;大家都是一般年紀的少年人,角

 抵、鬥球、射箭和看戲、聽書,緊張忙碌又不失閑趣和健康的就學日常,讓他一度忘卻了滿門皆亡,還被人追殺千裡的生死

 恐懼。

 因為家學淵源的緣故,除了數算和書法上他實在稍顯不足之外,其他方面就簡直是同齡人中得心應手的翹楚,乃至在弓馬技

 藝上受到了一時的追崇。所以,當那位做了馬隊教習官的保護人兼義叔,帶著他再度前去探望那位小姑母時,他就毫不猶豫

 的表示出了想要為太平軍出力和暨此增加見識的請求。

 於是,在這一批前往淮南境內提前開始見習的生員當中,也多出了這麽一位名為“張小六”的少年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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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在北方關內的長安城內。巨大的城池已經被陸續攻入其中的官軍,給分割成了互不呼應的南(明德門)北(皇城大內)僅

 存的兩小片地域。然而就是這僅存下來的兩小片地域,卻讓西北聯軍為主的各路人馬,產生精疲力竭而勢頭窮盡的感覺。

 就算他們想要搶劫奸銀以為發泄,也找到多少可以肆虐的對象了。因為歷經多次的攻戰之後,城中的士民百姓已然或死或逃

 大為銳減,剩下來戶口當中能跑能躲的都已經各自另謀出路。留下走不動的老弱病殘,也大都沒能熬過這個相對寒冷而漫長

 的冬天。

 盡管如此,這些得以入得京城來的藩漢聯軍,還是不免利用對戰相持的間歇,興致勃勃的就近四散開來,三五成群的搜查和

 翻檢起那些殘垣斷瓦中的廢墟, 或又是被廢棄的各色房舍宅院。又將各種撿回來亂七八糟的物件,給一車接一車的堆在臨時

 營盤裡。

 而在已經移駐到南內興慶宮的西軍中軍大帳內。

 “堂老,屬下怕是要彈壓和約束不住了。。”

 齊克儉再度拱手抱怨道:

 “雖然糧草尚可以支應一段時日,但是沒有用以犒賞的財帛和女子,莫說那些藩兵義從,就算是歸義軍和涼州本部的人馬,怕不也要鼓噪和嘩然起來了。。”

 “現如今城內莫說是人,就連狐鼠都要絕跡了;根本找不到可以驅使的夫役和填壕、衝城的壯丁。各部人馬積攢下來的傷者已是不少,猶自缺醫少藥而每日都在成批死去。。”

 “蜀軍那兒似乎也出了狀況,劍南三川續後糧草輸送不及的消息,雖然標下們已然極力封鎖,卻不曉得還能按捺住多久。堂老,須得早做打算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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