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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殘》第700章87章 築怨興徭9000裡(中
只是在當地留守後方主持局面的前宰相鄭從讜,從地位和號召力上看並不亞於被他們所挾持奉為旗號的崔安潛;甚至在地方威望和人心上更勝有之。

  因此在其親自帶領下的太原滿城軍民,毫不猶豫拒絕了朱邪翼聖陣前以代北行營為名,接管太原城的要求/勸降,反倒是歷數朱邪氏為首的叛藩諸多大罪之後,將這支外來的聯軍拒之門外。

  因此,此刻正站在朱邪翼聖身邊,衣甲上滿是新舊血水還插著幾隻箭矢,卻眉眼都不眨的親信大將安敬思,就代表著又一次攻城無功而退的嘗試結果。

  然而在更遠方的大片聯營當中,卻是充斥和某種喜氣洋洋的氛圍使然;因為不斷有絡繹不絕的隊伍往來期間。他們無不適帶著各種劫掠所得滿載歸來,或又是牽著一串串被虜獲的婦人和青壯。

  見到這一幕的朱邪翼聖不由眉頭皺了起來,卻是想起了之前中軍帳內來自文職官屬蓋寓等人的勸諫;“君侯欲取河東為基業,還請稍加收斂以定人心歸屬。”

  然而當他一番號令到了嘴邊,卻又想起了安慶、薩葛、乃至是朱邪各部將屬之間暗流洶湧的態度使然,最終還是化作了一聲沉重歎息。他終究還是沒法下定這個決心的。

  畢竟,眼下他最需要的還是這些部領大將們的出力,而驅使他們一路忍饑挨餓、吃苦受累,損了了許多牛羊和老弱堅持過來的動力,難道不就是肆意暴掠和自取於河東的許諾麽?

  只怕這個約束的號令一下,偌大的太原城還沒打下來,這支強行捏合起來的聯軍卻是要隨之人心散亂、崩解離析了。這時候,卻又有部下帶來一個壞消息,偕行在軍中的崔安潛又出狀況了。

  片刻之後的營帳之中,剛剛想要乘隙自殺尋死卻被再度發現製住得崔安潛,也披頭散發得瞪著他道:

  “老夫於彼輩已然全無用處了,為何不讓我自了以全臣節。。”

  “使相於我有知遇之恩,怎敢有所慢怠忽,更不敢折辱損傷貴體了。。”

  朱邪翼聖滿臉無奈的歎息道:

  “所以你的報答,就是用老夫的一世英名詭作欺詐之道,還隨意屠戮我河東軍民百姓呼?”

  須發零亂掛面的崔安潛卻是越發冷笑起來:

  “這也是為了踐行王道大義而不得已為之的權宜手段,若能得相公的協力,自然就事倍功半而無需如此大費周章。。”

  朱邪翼聖越發歎然道:

  “忒!!我隻恨錯看了爾輩羊馬奴的狼子野心,方有此厄呼。。”

  最後,差點被人唾了一臉的朱邪翼聖還是一無所得走了出來,他對此也是頗為頭疼和為難了,之前的行舉算是將這位給得罪了狠了。

  因此,他雖然借助了對方的名義,卻不敢讓他真的出面做些什麽;不然以這位毫不受威脅和要挾的做派,就怕還會鬧出什麽魚死網破的事情來。

  這時候遠處突然又數騎絕塵而來,隨機又變成送到朱邪翼聖前的緊急軍情:

  “南下汾州的薛(阿檀)兵馬使部,在陰地關外遭遇河中(軍)旗號;一氣連破其先手三陣,後見河中大部卷至,乃退往賈胡堡待守。。”

  ——我是分割線——

  鄂州境內,大江之畔的哨台棚頂下。

  須發灰白濃密的老將,鄂州戍防官王重隱盤腿坐在地上,而眺望著對岸像是遊魚一樣,不斷劃渡過來的大小舟船。那是在淮西劉漢宏的治下,不斷逃亡過來的江北難民,。

  在他面前擺著今天營中的飯食。用剁碎乾豆角和臘肉炒的酸辣雙丁,豆腐鹽菜油渣煮成的臊子,蓋在糙米飯、雜豆團子或是貼餅上,就是一頓有滋有味的午食了。

  而在他身邊,則是還簇擁著好些個表情各異的人等,期盼或是祈求的看著他就等著發話了。

  “大都督府此番要第三度裁軍了麽,這是好事啊。。能夠一聲令行禁止的適時更新換代、優勝劣汰於行伍之間,才是自古基本治軍理政的常理啊”

  然而對此王重隱卻是不以為然抹嘴道:

  “難不成真要像《北朝患亂說》中的那些藩鎮軍伍一般,以下方將卒輿情倒卷裹挾於上,稍有不滿和欲塹難填就動輒玩殺將易帥的把戲才甘心麽?”

  “乃至於小團夥的私利和欲念,一次次將振作有為或是革新除弊的努力化為泡影,或是需要降下一位不世的能臣乾將,狠手殺得血流成河才得消停一二?”

  說到這王重隱再度放下湯碗反問道:

  “或者說太平軍可曾薄待過退役和歸遣的士卒麽,還是克扣過人的軍功和口分田呢?或又是那些身在榮養院裡的傷殘老卒,不足以保暖安度余生麽?或說還是那些退而轉入地方安置和任事的老卒們,尚不足於養活自己身和家人麽?”

  “要說起來,大夥兒都是有手有腳大好漢子。憑什麽別人都可以在督府幫助下自食其力、安養其所;有的人就是一心想要不勞而獲,或是躺在功勞本上好作威作福呢。此類人等又憑什麽可以指望留在軍中?”

  “世間萬物如四季輪回之理,有進自然有退,這是事物因循罔替的生機和活力所在,有什麽好想不通的,或者說是有人根本不願去想他?”

  最後,王重隱卻是捋了捋胡須意有所指道:

  “要我說啊,這是有人揣著明白做糊塗,出自個人名位權勢上的私心和得失考量,才會歸遣之事如此耿介於懷的。但若是因此有人被蠱惑了去生事,那才是對於那些流血流汗、舍身拚命走到現今的兄弟們,最大的不公啊”

  至於這其中可能還有那位大都督,通過新老更替進一步降低和減少,這些就屬義軍背景的山頭和影響比例的打算,王重隱就實在沒有必要付諸於口了。

  因為這是任何一位成熟而睿明的上位者都必然會去做的事情。在任何一個失去製衡和約束的架構下,都代表著無窮無盡的麻煩和禍端。

  這一點,在他追隨黃王的早年生涯當中其實已經親身經歷或是見過不少了,之事這些年得以安靜下來重新聽讀指定書目、修學和時常反思過往之下,才逐漸明白過來的道理。

  就像是當年的黃王曾經有機會站在這世間的最頂端,但是他太過顧念舊情和周庇於親族人等,結果就是他過剩的人情味變成軍府內部分裂和紛亂,最大的隱患和問題根源所在。

  因此,他也是籍此敲打和警告軍中那些猶自保佑僥幸心思和幻想的存在;畢竟,作為老義軍的淵源,好容易從屍山血海裡殺出來,又跟得上大都督鼎新革故的人已經不多了。

  若是再因為一時得失的猶疑和動搖,就此錯失了在這個大集體裡繼續前進的機會;或又是在未來新朝之中立身的位置和傳世勒名的機會,那實在是尤為令人痛惜了。

  所以,他寧願在這裡話說的難聽一些,讓那些想要試探和求助以自己的人死心和記恨;也總比讓他們僥幸抱團起來有所訴求,卻莫名其妙犯了忌諱而斷送了前程好。

  與此同時的襄州城外漢水渡口,

  “小可見過諸位大德上師。。”

  剛剛從船上走下來的緇衣布胯僧人可止,對著前來相迎的一面明晃晃的光頭,連忙雙手合十行禮道:

  “你可總算來了。。”

  眾僧亦是做翹首以盼狀的應聲道:

  事實上,隨著大批遷離關內、京畿的士民百姓的,除了那些平康裡的女子和東西兩市的商賈之外,還有就是城內外諸多寺觀的僧道之流了。

  道理也很簡單,作為出家人的他們雖然號稱超然俗事、閉門清修, 也需要諸多世俗紅塵之人力物力來供養和維持日常生計所需的。

  更何況現如今京畿內外的寺院一片殘破凋零,那些附屬於寺產的佛圖戶(供養寺院)和耕作租佃田土的僧袛戶(供養僧人),也是死的死逃的逃,十不存一二了。

  然而在官軍和義軍交替抄掠的兵火肆虐當中,得以幸存下來苟延殘喘的僧人,卻是還要面對財計枯竭而的大齊新朝後續清算,實在是難以為繼了。

  所以哪怕是太平軍對於這些佛門同樣苛刻和嚴厲,查抄了許多場所和充沒了各種供奉之物,還強令許多普通僧徒還俗;但是在撤軍之時還是有許多僧人自發隨行的避禍南下了。

  而在場相迎的這些僧人就是其中打前站的一批,在當地確認了太平軍對於治下寺院和僧徒的態度和舉措之後,又有接二連三數批陸續南下前來;可止出身的大青龍寺就是其中之一。

  只可惜作為大唐密教的最後傳承,已經隨著大興善寺最後一代當任過左街僧錄事的遍覺大師/智慧輪(京兆杜陵人丁建武),在八年前圓寂之後,就再也沒有能夠引領教門起色的像樣人物了。

  因此世間僅存的密教兩部法,無論是修金剛界還是胎藏界的僧徒而言,哪怕這位大都督於密教有所淵源的傳聞乃是以訛傳訛,他們也要為教門所計而以假當真的努力嘗試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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