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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殘》第587章 弓矢新韜士馬殘(續3
花近高樓傷客心,萬方多難此登臨。

 錦江春色來天地,玉壘浮雲變古今。

 北極朝廷終不改,西山寇盜莫相侵。

 可憐後主還祠廟,日暮聊為《梁甫吟》。

 《登樓》作者:杜甫

 ——我是分割線——

 雖然驟然聞變的陳敬瑄,很想把剩余的羌軍給召集起來;然而他實在是太高估了自己用犒賞和刀劍的威逼利誘,所營造出來權威;也低估了這些羌兵散開之後的自律與組織性。

 一部分已經攻入西苑並圍住了主要殿閣的羌軍,正是殺紅了眼而死活也不肯退讓開來;另一部分羌軍則是沉溺在對西苑中附屬建築的搶劫而難以自拔。

 余下退到後方休息和重整的羌軍,則是在眼見西郊大營方向起火之後,乾脆就在毫酋的帶領下一哄而散,又衝破了同樣人心浮動的西川牙兵和突將的約束,跑到附近去繼續搶劫起來了。

 於是賭氣式得一連砍了百多顆人頭,卻是無法挽回局面的陳敬瑄,隻好留下大將李順之監視局面,然後帶著身邊還算是整好以瑕的牙兵和突將,匆匆掉頭向著西郊大營策馬飛馳回去。

 只是他在這裡猶豫再三和努力無果,終究還是耽擱了最為關鍵的反應時機。最終在並不算短的一段疾行之後,陳敬瑄等人見到的就只有籠罩在震天蔽日煙火中的營盤,還有如同鼠雀一般爭相逃亡出來的潰兵。

 “這又是什麽情形。。我的大營!我的西川軍馬!”

 當即騎馬上的陳敬瑄又氣又急的眼看一口氣喘不過來,身體搖晃著幾乎要跌落下來;才被陳敬珣給眼疾手快的攙扶住。

 好歹陳敬珣手忙腳亂的攔下了十數名潰兵,才在口齒不清的對方那裡得到一點端倪。大抵就是在這位西川陳節帥親自調兵遣將,前往西苑去了不久之後,就有一支軍馬驟然出現而襲擊了大營。

 據說是他們打著前來犒賞的旗號,驅趕著滿載車馬徑直從已經收服的羌軍營盤處堂皇進入。然後就裡應外合的暴起發難,因為車馬中裝載的也不是財帛和酒肉,而是見人就殺,到處放火的甲兵。

 然後當場崩盤亂竄的羌兵,又迅速衝擊道其他尚未反應過來的西川軍中;而這些敵人也混在其中掩殺而至;一時間竟然是敵我難分,就被殺到了中軍附近。

 而營中眾將又是群龍無首之際,只能各自為戰而觀望接敵,結果一敗再敗下來就此大敗不可收拾了。聽到這裡陳敬瑄又氣又怕的嘶聲喊道:

 “就地立陣,豎起我的旌節,收攏殘余人馬。。我倒要看看。。”

 只是他的話音落下還沒過多久,就聽見側邊上正在努力攔阻和收聚潰兵的成都突將中,突然就傳來大聲的慘叫和怒罵聲:而當場自相亂戰了起來。

 “反了反了。。”

 “格老子的敢偷襲。。”

 “日你仙人板板的。。”

 “豈有此理。。”

 陳敬瑄連忙命人分出一隊牙兵前去支援和鎮壓。然後這時遮天蔽日的大營煙火之中,再度衝出來許多灰頭土臉的潰軍。只見他們狂呼亂叫著迎上試圖攔截的牙兵陣列,然後就驟變成響徹一片的慘叫聲來。

 卻是這些潰兵紛紛的揮舞刀劍,砍殺和劈斬在那些呵斥和阻擋他們的牙兵身上,頓時猝不及防的將其殺出好幾處崩斷的缺口來,又成群結隊聚在一起腳步不停的向著陣中陳敬瑄所在。

 “護衛節帥。。”

 這一刻首當其衝的陳敬珣也淒厲的大叫起來。隨著他這聲叫喊,突然從彌散開來的煙霧中射出一支箭矢,將其射穿摜倒在馬下。

 而以這一支箭矢為開端,更多箭雨劃破煙霧而降臨在陳敬瑄身前的牙兵陣列中;然後才有人注意道,籍著風向上方的煙霧掩護,竟然有一支騎兵已經在喧鬧聲中,衝到了這些西川牙兵的近側。

 為首正是一名猩紅氅明光甲鳳翅盔的大將,首當其衝的搭弓操槊狠狠的衝撞在西川牙兵之中,又在血雨紛飛之間挑起了至少兩名被貫穿的西川牙兵,又左右開弓撞翻了一圈的步卒。

 在他的帶領下,更多紛遝而至的騎兵就像是踐踏、踹翻了連片的骨牌,將當面的西川牙兵撕扯得七零八落;又像是澆沃在雪團上滾水一般,繼續殺穿踹踏過更多的迎上前來的西川士卒,將所有一往無前之勢的刀槍尖刃,都對準了中軍大旗的所在。

 片刻之後,繡著藍白雙色飛燕的西川大旗和綴滿羽毛和貂尾的中軍大纛,也相繼頹然的轟倒在地上,又被奔騰的馬蹄踐踏而過。又過了片刻,棄陣而逃的陳敬瑄一行人等,還是被圍在了斷龍池畔。

 “高仁厚,你怎敢襲擊於我。。”

 跛足失冠而形容慘淡之極的陳敬瑄,亦是廝聲喊道。

 “那要多謝節上在我軍中的那些手段了”

 外表誠懇厚道的高仁厚一擺手,就有十幾個死不瞑目,表情各異的人頭給拋投在地上。

 “爾等奸邪一心想要謀害朝廷忠良乾將,某豈可與之為伍呼。”

 然後,作為田令孜天羅地網一般布局中,負責截斷東川軍馬後路的漢州刺史兼防禦使鄭君雄,也義正言辭的走了出來道。

 見到這一幕的陳敬瑄,也不由最後一點期待和執著落了空,而在表情上徹底垮了下來,而對著左右哀聲求道:“還請看在昔日厚養的恩遇上,令我不要受辱於豎子。。”

 然後比他反應更快的卻是一貫信重的謀士李又,只見他揮起手中聊以自衛的橫刀後柄,就敲在陳敬瑄的後腦之上將其及撲在地,才開聲道:

 “還請節上舍身借我等一條活路。。”

 不久之後,

 “東川高仁厚赴難駕前,已擒獲亂首陳氏,還請瞻仰聖顏,以奉還宮。”

 高仁厚重新帥部殺散了西苑中正在圍攻最後一處殿宇的羌兵,而斬殺了負隅頑抗到最後的李順之,握著血淋淋的手機,跪倒在了滿是血汙和屍橫枕藉的殿台高階之下,大聲的呼喊道。

 直到他們呼喊過數論之後,煙熏火燎的殿閣之內,才緩緩推開各種阻道的雜物,而走出一群滿身血汙、步履蹣跚的衛士來。隨後,由都將宋文通背負著的當代天子,也臉色慘白而發髻凌亂的出現在眾人面前。

 高仁厚這才重重松了一口氣,算是心中石頭落地。他這次得到秘密通報和宣詔,痛下決定果斷處理了內部的隱患,由輕兵潛奔漢州以積威逼迫鄭君雄表態。

 最終合力奔襲於西郊大營,一鼓作氣大敗西川軍的實際憑據,只有眼下才不過五千人馬而已,俘獲和看守的西川兵馬卻是倍於自身。

 但是只要能夠及時奉還聖駕,卻又是比掌握數萬乃至十數萬大軍,更加有威懾力的存在和結果。

 就當高仁厚與負傷十數處的劉巨容聯訣,親自護送著大唐天子向著成都城而去不久,卻又遇上了倉促奔逃而來一行人等,給他當即潑了一碰冷水。

 “周寶那老匹夫還是逃出城去了麽。。李文革那廝也未曾逮住,”

 劫後余生的田令孜心有余悸的站在成都太城城頭上,與之為伍的還有被堆疊在地上上百個血淋淋的人頭。好在逃早年提前布置和經營西川的手段,最後還是派上了用場,不然自己滿門真的就是死無樵類了。

 然而,隨即出現在原野之中的東川軍旗號,讓他的心眼再度提了起來。

 ——我是分割線——

 浙東南部溫州境內,水陸交匯的永嘉城中。全身披掛而臉膛竣黑的錢具美,看著從江西送過來的軍文,頓然是大大松了一口氣,而對著左右吩咐道:

 “來人,送陳觀察回福州養傷吧。。我被只要捎帶些時日,便有海陸後援相繼而至。。”

 “諾。。”

 左右這些閩地殘余的部將,也像是頗為信服一般如釋重負應聲道。

 畢竟,就是這位太平軍使者在明州城下,陳岩重傷不能視事的大潰敗中,帶著他們從沿途土團、盜匪、亂兵截擊的九死一生絕境中,給左衝右突殺出一條活路來,又佔據了最後一點溫州之地作為休整和立足。

 “那婆留,我家刺史相約之事,可是思量的如何了。。那董昌賊子開始念念不忘反攻倒算,一旦令其得逞,便是滿城士民皆受其害了。隻盼你能挺身而出,便就是。。”

 然後,又有來自杭州州城錢塘的實際控制者大豪蔣環的使者,兼帶他母家的姑舅水丘高連忙開口問道

 “你不要再說了,石鏡都的那些已經是往事了。。 ”

 錢具美斷然擺手打住對方道

 “大都督既然願意信我、用我,委我以方面之權宜,我也不能輕易辜負了才是。。你我親緣一場,又有舊恩與家中,我也不欲為難於你,稍後給船令你歸還而去好了。。。”

 目送走這位姑舅之後,錢具美再次長出一口;其實私底下還有人給了他另外一個建議,就是以這些人馬為憑據,直接入閩而佔據福州州城,然後以此經營根基和逐步控制地方攫取觀察使的名份。

 但是在大講習所裡見識過過太平軍的理念和主張,又拜讀過史上尤其是南朝的那些亂世人物典故之後,他的眼界也已然不比往昔,而很容易將這個投機取巧之念拋之腦後。

 就算他能夠佔據福建五州又能怎樣,難道以福建觀察使治下敵寡民貧的格局,難道還能做的比陳岩更好多少,或又是在比鄰太平軍治下的江西、嶺東,乃至海陸包夾下討得多少好去麽。

 所以,他還是抓住眼前更加穩妥的機緣,按部就班的謀取自己的前程和事業,才是正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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