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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殘》第976章 揮刃斬樓蘭
百戰沙場碎鐵衣,城南已合數重圍。

  突營射殺呼延將,獨領殘兵千騎歸。

  《從軍行·其二》

  唐:李白

  ——我是劇情分割線——

  而在植被還算繁茂的驪山陵封丘頂上。已然是捉生隊將的嶺南獵戶出身的易大毛,也小心扶著樹衩上架著的火銃;突然眼疾手快的將一名爬上山坡邊遠的番人頭目,給迎面打的胸口冒血一頭栽滾下去了。而其身後跟隨端舉刀矛的十幾名部眾,也就自然毫不猶豫的轉頭一哄而散了。

  “這就是溫末麽。看起來也不怎麽樣啊。”。

  在旁協助的軍士,也不由放下手中裝好引線和發火管的擲彈道:

  “比起那些回鶻、黨項,更是差得遠了,這就被嚇退了。。”

  “畢竟都是一些忘了祖宗,死了也不知道歸屬何在的可憐人而已。。”

  易大毛卻是撇撇嘴道:

  “不過也不可掉以輕心的,蟻多還是會咬死象的。。小心被人四方八方擁上來,估計不過來就被淹了的下場。。”

  在出來執行任務之前,他們這些專屬的武裝偵查人員,已經被專門輸灌過相應西軍之中各種藩部的基本嘗試和要領。就像是這東、西、南三大部溫末聯軍的來由和存在時間其實很短,前後最多不過數十年的光景而已。

  其前身乃是吐蕃末代內亂的時候,各種被吐蕃貴人、官員、軍將,帶領和遷徙到河西境內的庸(附戶和下民)、奴(隸)之屬。後來吐蕃人為了鞏固統治又給這些庸、奴之屬,配備了更多包括唐人在內來自被征服各族的奴隸,形成了一個金字塔式的多重壓迫和統治階層。

  因此,最初的溫末意為奴隸的奴隸。在吐蕃數十年的統治中,他們被“賜部落之名,佔行軍之額,由是形遵辮發,體美織皮,左衽束身,垂肱跪膝。”多次參與了對於唐地的進攻或是抵禦來自唐朝的攻勢。“漢兒盡作胡兒語,卻向城頭罵漢人。“的詩文,便就是這段時期的最好寫照。

  只是後來到了吐蕃末代牟尼讚普時,吐蕃治下的五茹十八域、六十一東岱,也不可避免的因為佛教和苯教的激烈宗教衝突,引爆了國內外長期積壓的矛盾所在。進而陷入到了上層自相殘殺而悉補野王族幾乎被斬草除根;而統治地方上奴隸、賤民爭相暴動大起義的崩解離析當中。

  而溫末就是在此期間,河西境內大批吐蕃附奴在為了生存,而在甘、肅、瓜、沙、河、渭、廓、疊、宕等州之間,以部族形式相抱團嘯聚結境自保,就此形成的大小勢力總稱。其中小者數千人,大著數萬之眾,同時還就地收受了源自吐蕃人的田莊、草場、牛羊等遺留產業。

  然後又在河西境內的實力派吐蕃大臣論恐熱與尚婢婢的亂戰中,得以不斷壯大起來。最終歸義軍崛起河西而開始掃平十一州的時候,也不得不有所妥協承認即成現實,懷柔和借助這些大小溫末部落的力量,而將其納入到統治秩序中來。

  因此其來源和成分極其繁雜,既有河西、攏右淪為奴隸後被藩化的漢人後裔,也有象雄、蘇毗、西域諸羌、吐谷渾和回鶻等西北各族成員;到了吐蕃崩潰的後期,又有大量吐蕃人厭倦了高原動蕩的生活,就此逃散在隴西各地;這些吐蕃族裔最後也加入到了,風俗相近的溫末隊伍中。

  所以吐蕃人強行給他們留下來的衣冠飲食和風俗傳統,反而成為了這些大小溫末部落得以唯一特征。其中,靠近劍南三川的南部溫末各部,為時任西川節度使的高駢所誘,而由酋長尚延心攜領河、渭二州,溫末部落萬帳遷移到了大渡河流域,“築戎州馬湖、沐源川、大度河三城,列屯拒險,料壯卒為平夷軍”,成為了抵禦南詔的第一線。

  而位於甘、涼之間相對開化度較高的東部溫末,則再大勢之下接受了歸義軍之主張議潮的條件,就此成為了歸義軍名下自主性較高的附庸勢力之一。並且在歸義軍殲滅盤踞涼州吐蕃駐軍的戰事中出力不少,而得到了涼州北界墾拓和生息的自治權宜。

  而更加靠近青海腹地而弓馬愈強的西部溫末,則保持了更多的獨立性和自主權。與歸義軍的關系也是有條件的協作和出力,共同對抗來自高原上的吐蕃遺族侵並;卻也不乏因為水草、田界等各種日常大小爭端的,半盟友半競爭對手的關系。(後世曾經與膝下太祖李元昊,相愛相殺多年的河隴六谷部,就是其最後的存在痕跡)

  尤其是近二十幾年來,隨著繼任歸義軍當主的張淮準,因為屢求朝廷繼承河西旌節不得,而權威與實力都有所衰退;無論東部還是西部溫末的關系都依然越發疏遠;乃至接手朝廷的冊封而成為與歸義軍平起平坐的地方勢力,以及常年充當了朝廷與歸義軍之間緩衝的角色。

  但從另一種意義上說,這些溫末部眾也是西軍陣營當中,最為良秀不齊的存在了。在與太平軍有限的接觸當中,可以發現他們絕大多數缺少足夠的防護;身上就只有一件半開襟的羊皮袍子或是纏身毛氈;弓箭刀兵也很簡陋和陳舊,居然還有人在用石簇和骨簇;更沒有足以讓人分辨出來的統一旗號和服色。

  因此在遇敵之後,也只能按照一個個大小部帳的區分,而輪番上來發動攻打;而在某一方向的正面戰鬥中,一旦超過數個部落的規模,很容就變成了相互衝突和參雜在一起不聽指揮的混亂局面。然後被打倒幾個領頭的,剩下的部眾也就鬥志全無的一哄而散了。

  這也是易大毛為首的這一隊捉生兵,決定退入驪山陵頂端堅守和周旋一時,而不是在自己這邊並不見長的馬力下,冒險尋找突圍出去的機會和可能性。另一方面,也是他們發現的這個女人和孩子的身體狀態,已然不允許再在馬背上激烈的動蕩了。

  想到這裡,易大毛不由對著身後小小的臨時營地喊道:

  “潘大,那個婦人醒來了麽?”

  “醒了醒了,可算是醒來了;只是還是神志不甚清楚,也沒法說話和進食,只能先用甜茶水喂著。。”

  名為潘大的年輕捉生兵連忙應道:

  “醒來就好了。。先別急著問話,等人緩過來再說把!”

  易大毛也松了一口氣。

  之前這個女人面如金紙氣若遊絲的樣子,可是好生讓人擔心在抬上山來的下一刻就這麽給搖晃斷氣了。雖然他還沒有完全確認這個婦人的身份,但是對於那位大都督指名要救回來的曹皇后,軍中可是給他們這些斥候和捉生之屬,提供了相當程度的形貌描述呢!

  這時候,站在一顆矮樹上的望哨再度喊了起來:

  “有數百名溫末從後頭摸上來了。。”

  易大毛也連忙放下這些心思和盤算,帶人轉身就來到了另一端,只見山邊亂石之間已然好些個人影綽約在奮力攀爬著。而舉在空中的則是一面牛角幡子;他一邊舉起手中的加長火銃端瞄著,一邊側頭反問道:“距離咱們送出消息去已經過了多久了。。”

  “怕有大半天工夫了吧。。”

  名為潘大的捉生兵有些不確定的回答道:

  “看來拖得有些久了。怕不是將左近的溫末都被吸引過來了。。”

  然而易大毛卻是皺起了眉頭咕噥一聲,然後又看了看天邊顯現的晚霞道:

  “檢查子藥,省著點打,拖到天黑就好過一些了,希望這是個沒有月亮的夜裡才好。。”

  這時候, 山下等候攻打的溫末部眾松散隊列中,再度出現了明顯的騷動;然後就像是分波逐浪一般的忙不迭讓開一條道路,隨後就露出了一隊衣甲鮮明的官軍騎兵來。而那些已經或是即將進入居高臨下射程的溫末部眾,也在牛角號聲中有些遲疑和不情願的,紛紛轉身退下了山坡去。

  “這就不妙了,準備好擲彈。。。”

  雖然敵軍已然不戰而退,但是易大毛的臉色反而變得難看起來;因為隨著這一隊官軍騎兵的到來,那些顯然是各自為戰的溫末部眾,也得到了被統一指揮和整合起來作戰的可能性。一旦他們同時投入的力量超過這幾十杆火銃能夠壓製的上限,那接下來戰鬥就在沒有什麽優勢和取巧之處了。

  當清清亮亮的月光,隨著升起在夜空的半輪,敞亮無疑的照耀在驪山陵山坡上,那些零星撲倒屍身上和星星點點的火光。煙跡的時候,易大毛也對著身後僅存的這十幾名捉生兵道:

  “子藥將盡了,接下來就該輪到咱們各自突圍了,願與諸君共勉,。”

  “唯死戰爾。”

  左右一片參差不齊的回答道:而已經能夠勉強起身的曹皇后,也聲音嘶啞[]的勉強道:

  “還請無需顧慮妾身,盡請聽天由命便是了。。”

  這時候,風中突然送來了另一種呼嘯的聲音,而短暫壓倒了驪山陵之下的嘈雜人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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