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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殘》第987章 單於1平蕩(中
經過雙重意義上的互相喂食,而保暖思那個之後格外神清氣爽的周淮安,抱著已經已經酥軟如泥的紅藥兒走出溫泉池來;打算繼續乘泡著溫湯越發精神和思如泉湧的拿來更多公文處理起來,卻冷不防接到了一個江陵送來的緊急消息。

 “什麽,張氏已有臨盆的跡象了,什麽時候的事情?”

 周淮安不由詫異道:

 “就在昨日夜裡四更之後的臨近天明之際,突然開始一陣接一陣腹痛;熬到了正午之後倒是停了一陣子進了些粥羹,但是隨後而來的大痛難耐,就已然征兆十分明顯了,又有多名在場的老練女醫一致確認,乃是要降生了。。”

 負責傳遞消息的女衛低頭道:

 因為順著橫跨漢水大橋的建造了過江電傳線路的緣故,所以江陵方面亦有什麽風催草動,周淮安身在百裡之外的襄州就可以瞬息之間得到消息;只是沒有想到第一份的加急電訊,居然是給用在這個方面了。

 不過既然是涉及到自己在這個世上的第一個後代和事業繼承人的乾系,所以周淮安還是覺得自己有必要在第一時間趕回去,親眼看看自己來到這個世界上第一個額第一個血脈誕生。隨即他就吩咐左右道:

 “準備車馬,稍後就該上路了。。”

 這時候,滿臉倦態而顯得有些春睡楚楚的曹紅藥,也似乎聞訊走了出來強打著精神道:

 “王上盡管回去,這兒的後續就交給藥兒了,管教。。”

 “不,藥兒要和我一起回去。。好歹也是孩子的大母,和我一起做個見證,日後也好有個心理準備不是?”

 周淮安卻是微微搖頭對她寬顏道:

 “妾身。。這就去梳洗準備。。”

 曹紅藥聞言有些無言以對,卻又不由心中再度翻過一陣難以言喻的歡喜和甜蜜來;之前在湯池裡一步步被誘使著突破下限,擺弄得這般那般的一點點怨念,都就此不翼而飛了。畢竟,這個男人還是一如既往的不斷強調和重視她身為唯一夫人的立場和態度:

 當然了,與江陵城內張氏即將臨盆的消息一樣,接下來的回歸行程依舊是相對保密的;因此,自然會有一名身形近似的替身,繼續留在當地完成那些體驗日活動的後續,直到所有的事情塵埃落定之後,再進行公開表態和發布事宜好了。

 而在這段上百裡的短短行程當中,就算是以一貫見多識廣也見慣了大世面的周淮安,對於這個即將臨世的孩子也難免有些患得患失去來,大概這就是任何即將為人父母的某種本能和常態吧。至少在孩子降生這件事情上,作為掌握最高權勢和資源的上位者,能夠做到的事情也是相當有限的。

 而身為穿越者,也不過是引入一些後世更加科學的系統化知識和經驗,以確保孕婦足夠的營養和身心健康水準,足夠衛生清潔的待產環境;以及諸如助產鉗、剖腹手術之類的輔助措施而已。然後,就只能聽天由命的將剩下事情交給概率了。

 所以這也是周淮安堅持馬上要回去的原故之一。無論最終的結果如何,他都可以在關鍵時刻和自己的女人孩子在一起,共同面對和接受那個不可預測的最終後果。然而,顯然比他更緊張和見諸顏色的則是同行的小夫人曹紅藥。

 在這段行程的車途上,她幾乎像是一個真正意義上預備役的母親似得,開始念念叨叨的著該給孩子準備怎麽樣的小衣和鞋襪、什麽花色的繈褓和被褥才是好的;仿佛只有通過這樣形諸於外的瑣碎細節,才能衝淡和排解一些她心中的複雜焦灼。

 因此,在這段仿若是度日如年又恨不得快馬加鞭的行程當中,反倒是周淮安給她不斷提供安慰並且好好科普了一路;在江陵到襄陽之間的這百十裡距離內,也是如今太平大都督府初步實現原始的煤灰粉水泥和礦渣水泥批量生產之後,所建造的第一條實驗性道路。

 因此相對太平大都督府境內橫貫四面八方,以土石膠結為主的硬化大道當中,可謂是獨樹一幟的存在。所以相對於傳統意義上順流而下行船的漢水主航道,這條已經十分接近後世大馬路的標準大道,在直線距離更短一些,通行車馬的速度也更快一些。

 所以無論怎麽擔憂或是心情忐忑的需要不斷找話題來排解,這段行程還是在僅次於驛馬急遞的數個時辰之後,看見了日頭西斜之下江陵城外,那據有代表性存在和地標象征的梘山,以及山頂上那十分顯著的壁板信號塔,也是專為山下兩江交匯處提供夜間通航照明的燈塔所在。

 因此,當周淮安所在這輛特殊結構和標志的馬車,一路穿城過門來到了原府衙旁居養的園子裡時;天邊依舊還掛著最後一片的亮光。只是從沿途所見那些前來迎接,或又是匆忙奔走的侍女、仆婦臉上,還是不免讓人再度感受到了沉重而緊張的分為所在。

 而周淮安也沒有來得及梳洗,就帶著同樣風塵仆仆的曹紅藥;來到了園子深處被成群端持著各色器物守候的侍女和仆婦們,給眾星拱月一般團團圍攏起來的一座水旁小樓前,這才在一片短暫而低抑的見禮聲中,如水分波劈浪的給讓出一條大道來。

 此時此刻,周淮安已然可以聽到裡面一陣接一陣隱約撕心裂肺的叫喊聲,還有交相撫慰和鼓舞、振奮的話語聲:“娘子再加把勁兒。。”“娘子定然可以的。。”,不由自主的停下腳步,而握緊了牽著曹紅藥的手兒,卻又被她同樣有些汗津津的小手反握在掌心之中。

 而作為女衛隊長而甚得熊腰虎背的月姐,也站在門廊下低聲稟報道:“娘子自午後開始生產,已然持續了數個時辰了,只見血水而不見孩兒出來。眼見得氣息漸弱,女醫們不敢擅專,只等王上一句回復,是否采取一些保全的手段?”

 聽到這話,曹紅藥也不禁露出了某種感同身受的同情、憐憫和擔憂的情緒來,因為在這一路上走過來之後,她也不是不曉得所謂的保全措施是什麽。這其中就有保全大人和保全腹中孩兒的殘酷抉擇了;只見她剛想開口說些什麽,就見周淮安斬釘截鐵的道:

 “自然是在全力救治的手段之下,優先保全大人了。。”

 “王上!”

 霎那間在場的諸多人等都有些驚呆了。然後還有人想要忍不住繼續勸諫說,“王嗣要緊”“事關大業”“長治久安”之類的理由;卻見周淮安臉色肅然一正沉聲道:

 “我說的還不夠明白麽,優先保全大人。。”

 “王上!”

 “孩子沒有了,還可以繼續再生,人沒有了就一了百了了!她既然替我孕育兒女已然很辛苦了,難道還要平白搭上性命不成?這就是我的命令,馬上執行!。。”

 周淮安卻是繼續正色厲聲道:

 “郎君!!!”

 此時此刻的曹紅藥卻是有些莫名的感懷激切和觸動了內心的柔軟之處,忍不住有些忘情失態的一把住了男人隻想尋求某種莫名的慰藉。

 “謹遵上命。。”

 左右聞言也忙不迭的散開去了。然後周淮安就這麽靜靜懷抱這曹紅藥,在廊下邊沿坐了下來而一言不發的看著西邊越發暗淡的斜陽,感受著彼此在內裡痛苦嘶鳴和交錯勸慰聲中勃勃跳動的體溫和心跳。

 突然間,一聲格外異樣和刺耳的啼哭聲,就像是刺破了這越發灰暗下來的天幕,也刺穿和撕裂了籠罩在庭院內眾人心頭上,各種擔驚受怕和憂慮成疾所羅織而成的陰籟。然後就見一名穿著白罩衫而邊沿染了許多暗紅血色的女醫,急忙探身出來,對著守候的周淮安高聲喊道:

 “恭喜王上,生了。。”

 然而卻被周淮安打斷道:“張氏還可曾安好呼?”

 本想報訊的女醫不由錯愕了一下,這是難道不夠詢問降生的是男是女麽?卻是連忙越發恭切的應聲道:“娘子雖然生產艱難而數度閉過氣去,但終究是習武過的身子骨,比常人更加堅韌一些,在金針灸治和丹參內含下還是緩過氣頭來了。。”

 “那就好了。。”

 依偎在懷裡的曹紅藥也不由松了一口氣。這時候,又是一聲啼哭響起在了內室之中。然後就見另一名同樣打扮的女醫探頭出來,喜諸形色的叫喊道:

 “方才,又出來了一位。。恭喜王上,卻是兒女雙全了。。。”

 而在內裡,撐著最後一點精神勁頭聽到這句話的產婦張芸卿, 也像是在無盡艱難的萬重跋涉和抗爭之後,松脫了最後一點執著和堅持,在一片驚呼聲中要就此沉入無盡的黑暗之中。然後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她在渾渾噩噩之間再度被某種聲音給喚醒過來,卻是蠕動在胸口上的吮吸動作:

 “娘子難道就不想親眼看看自己的孩兒麽。。”

 她的侍女更是聲音烏咽對她說:

 而這句話,就像是在無窮黑暗中投入一線亮光,而刺激著她身體當中最後的生氣與活力,努力的讓自己睜開眼來朦朧無比的看見抵靠在胸前的兩隻小肉團團,霎那間一種名為母性的莫名情節,卻是讓她淚流滿面的難以自已了。

 “藥。。”

 霎那間什麽東西都再也不重要了,也根本就不管不顧了,無論如何生產的疲憊與虛弱讓她如何的困倦不堪和身心憔悴,還是竭力發出來了尋求助力的嘶啞聲線。因為就像是那個男人讓人特意交代過的那句話;她想要親眼看著孩子在自己的膝下長大,看著他們娶妻生子;而不是交付給某個陌生的母親,而逐漸將她這個生母給遺忘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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