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方離的話不僅讓公玉卿驚呆了，也讓律浮生的心情跟著變的複雜。

他不知九方離漫長的生命中都經歷了什麽，不知道那些東西在他心裡淤積了多少陰暗和無奈。

他只希望妖界能夠快些風平浪靜，希望每個人都有追求自己幸福的能力。

“以前就想帶你來妖界轉轉的，雖然現在時機不對，不過……你可願與我出去走走?”

當九方離對公玉卿提出請求時，在公玉卿仰頭征詢他意見時，律浮生輕聲道:“去罷，別怕，他護得住你。”

“我當然護得住她。”

九方離不悅的伸出手掌想要接過公玉卿。

待看到自己掌心的紅印時又迅速的換了手，搶似的將公玉卿小小一團的魂魄抓到了自己手裡。

動作又急又快，卻又十分的溫柔。

公玉卿眨了眨眼，沒有掙扎，老老實實坐在了九方離掌心。

九方離說走就走，連一個字都沒有交待。

即便律浮生在他最隱秘最重要的地方待著，他也不擔心會出什麽意外。

律浮生就是有令人信任的能力，這一點無人能及。

出了門，九方離隱著身將公玉卿安置在了肩頭上，不急不緩的在妖界飄蕩起來。

“這裡是青牛族領地……這裡原本住著商羊族……這裡住著九尾狐……”

他信手指著，一一為她講述。

在九方離的敘述中，妖界本來應該美如畫卷的，天青雲淡，夜有明月，日有暖陽，草原一望無際，山川秀美如畫……

飛禽在天上快樂翱翔，走獸在地面上悠然嘻戲，彼此相安無事，互不侵犯。

現在呢，草地荒蕪，山川殘敗，不管是天還是地，都是蒙著不祥的紅色。

“天與地才是最有靈性的，現在已經不肯庇護妖界的生靈了。”

九方離說話時神情始終平靜，平靜的近乎於漠然，就好像這裡的一切都不關他事似的。

公玉卿卻想起一句話，叫作哀莫大於心死。

九方離現在或許就是這樣的心情罷。

他所說過的和平與美好，大概是在很久很久之前了。

可能妖界的平靜也是在很久之前就只是維持在表面上了。

可能……

她什麽都不知道，也都只是揣測而已。

看著妖界的荒涼，看著九方離淡漠的側臉，聽著他漠然的聲音，她的心也像草地一般荒涼了。

這種心情會讓人的精氣神也跟著消失的，公玉卿不想沉浸在其中，便問道:“那你呢，住在哪裡?”

“那裡。”

九方離飄到空中，向著極南處一指。

極南處有一片純白的宮殿，與他在妖山變幻出來的差不多。

現在那裡住著的是九頭鳥。

帶著飛禽一族居住在外殿和四周，像是護衛著宮殿似的。

他突然的飛了起來，盡管公玉卿被安置的很穩當，卻還是下意識的伸手一撈。

她在律浮生與九方離多重結界的保護之中，手並沒有伸出自己那片透明的小空間。

她抓了個空，小腦袋下意識的一扭，突然便看到了一抹銀光，藏在九方離飛舞的墨發之中。

他的頭髮是她見過最好的。

烏亮光滑，輕盈如絲，卻也有著極佳的垂墜感。

只是……

他生了白發。

以前……應該沒有吧?

公玉卿偏著頭用力想了一下，隱約間能瞧見一道意氣風發的紅色身影，好像什麽都不乎，什麽都不放在眼裡似的。

只是這個人有沒有白發，打死她也想不出來。

九方離被她的沉默吸引了目光，轉了臉不悅道:“你亂看什麽呢?不是要看我住的地方嗎?”

她在他肩上，

他一轉臉，瀲灩的唇便近在咫尺，將公玉卿嚇了一跳。“哎呀你離我遠些。”

她縮了縮頭，覺得還是不把自己看到的告訴他為好。

說不定他早就知道了根本就不在乎呢。

還說不定他以前就這樣呢。

她一叫，九方離就不高興了，不但沒離遠些，反倒將她拿起來湊到了臉前，惡意的眯著鳳眸道:“我偏不離你遠些，你能把我怎麽樣呢?”

公玉卿匆忙捂住眼大叫:“哎呀你離我這麽近，看起來像個怪物似的。”

她還沒有巴掌大，他在她面前所有的一切都變的極大，可不就像個怪物。

“我本身就是個怪物。”

九方離突然便悻悻起來，將她重新擱在了肩上。

他一沉默，兩人之間的氣氛便變的壓抑起來。

他的背上壓著妖界這座大山，他的心上壓著妖界所有生靈的未來。

現在的他又怎麽能開心的起來。

還能對她開開玩笑已經是盡其所能了，可惜她這個笨蛋不懂配合。

公玉卿理解，但並不打算配合他的強顏歡笑。

她靜靜的看了看四周，指著一處血氣尤其濃鬱的地方問道:“那是哪裡呢?”

九方離漫不經心向她所指的地方看了一眼，似笑非笑的哼了一聲道:“你猜。”

猜就猜。

公玉卿想了想，說道:“我覺得那裡有一個很可怕的東西，你說是不是?”

“有多可怕?”

九方離抱著手臂，紅衣墨發在血氣妖氣煞氣並存的風中輕輕飄蕩著。

公玉卿的眼睛差點就控制不住又望到那抹銀色之中去。

那抹銀色就像絕色美人掛在頰上的淚珠一樣，總讓人忍不住的將眼神轉過去。

美人淚惹人憐，那縷銀發也讓公玉卿的心裡鬱鬱的難受著。

也不知自己是想把它扯下來還是把它藏起來。

不過她還是控制住了自己，眼睛直勾勾盯著西方天際喃喃道:“那裡是不是困著一個什麽怪物，要是放出來是不是整個妖界都要遭殃?”

妖界到處都可以看見血也似的紅色，西方天際那一處本來不太顯眼。

但是公玉卿的眼和心，都被那一片似乎由地面噴薄而起的紅而吸引著。

總感覺那裡有什麽東西在蠢蠢欲動，帶著毀滅和噬殺的氣息。

她以為九方離會繼續賣關子不告訴她實話，沒想到……

他轉過頭來，對著她露出一抹詭異的笑容，“那裡困著我後爹，他還有一個身份，你猜猜是什麽?”

說話時他的眼裡快速閃過一抹戾色。

雖然快，卻還是被公玉卿給捕捉到了。

而她則因為他那詭異的笑和一閃而逝的戾色而怔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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