律浮生往日來天界總是來去匆匆，從不說多余話做多余事。

然而這一日說完了妖魔界之事卻沒有要走的意思。

他將一個小小的霧團取出來。

霧團由他掌心浮起，正好飄在兩人眼前。

他什麽也不說，隻靜靜的盯著霧團，亦或是透過霧團盯著天帝那天清瀲瀲的眸子。

天帝對他的舉動沒有表現出絲毫的詫異，只是微微苦笑了一下，伸出手掌緩緩覆在了霧團上歎道:“可憐的小家夥。”

天帝的手勢十分溫柔，霧團中包裹著的魂魄碎片似乎感受到了什麽，緩緩的聚在了他掌心之處。

雖然只是魂魄碎片，似乎也能感覺到愜意也依賴似的。

律浮生也沒有驚訝的意思，淡淡道:“你都知道對不對?”

“不僅知道，還出力不少。”

天帝淡笑，眼中微帶一絲歉意。

律浮生淡淡道:“為何不早與我說?”

“早與你說你不會同意的。”

天帝輕輕摩挲著霧團，淡笑著說道:“你會說生死有命，不可逆天，而她父母要做的便是逆天而為。”

公玉爻本該在百多年前與黑龍、火鳳一場大戰之中殞命的。

是遠古神魂用自己的魂魄重鑄了他的魂魄，所以他本是不該存在的了。

而沈遙華呢，更是一個不應該存在的存在。

她幾乎是老神婆、落清浣創造出來的，命數本就不歸天管不歸地收。

這樣的兩個根本不該存在的人，能生出孩子來就是逆天了。

所以說公玉卿本身也是不該存在的。

天帝解釋道:“他們或許原本並不知情。”

不知道這個孩子生出來之後會遭天地不容，知道了之後便也只能逆天而行。

父母之情重於天地。

律浮生面無表情的說道:“所以他們的轉生都是由你暗中操縱?”

想要輪回，不經冥界是辦不到的，而他冥界應該不會有誰暗中背著他去幫公玉爻和沈遙華的，不過……

天帝淡笑，“我去求了黃婆婆。”

“果然。”

律浮生微微搖頭，唇角不由也泛出一絲苦笑來。

在冥界除了黃婆，沒人有那個膽子和那個本事背著他行事。

黃婆嘛……他也無可奈何。

黃婆是冥界一個特殊的存在。

據說是由冥氣孕育而成的，本體是什麽已不可察，律浮生只知道上一界的冥王也只能尊稱她一聲黃婆婆。

黃婆由他記事起便守在鬼門，至少也有幾千年了。

律浮生曾有很長一段時間陪伴在鬼門，學了許多術法和道理。

所以黃婆在冥界雖然沒有特定的身份，但至少也是律浮生半個師長，而她到底有多大的神通也沒有敢去試探，更沒誰敢對她不敬。

天帝自然知道黃婆的重要，也知道當時的律浮生不會同意，所以便避過了他直接去求了黃婆。

沈遙華寄身的軀體是黃婆找的，公玉爻進入輪回也是黃婆安排的，以至於連律浮生都查不到底細。

於是律浮生便問道:“那她父母現在何處?”

“她娘在一具殘軀內養魂，她爹好似進入了牲畜道，替她們娘倆擋劫消災，如今不管變成什麽總歸已經到了她娘身邊罷。”

天帝神情中帶著無奈與憐憫，黃婆在聽到他的請求之後，亦是帶著同樣的神情。

公玉卿的父母既有對天地萬物的‘大愛’，亦有對著女兒無私的‘小愛’，令人深覺動容。

何況天帝還是公玉卿的義父呢，這個忙不管怎麽也要幫上一幫的。

而且他本身也不是個墨守成規的性子，當初身為少帝時便時不時下界，

一時是山神，一時是凡人，一時是精怪的……總之他能做的，覺得應該做的，便都會一往無前的去做。

瞞著律浮生是不得已，不過現在看來倒是做對了。

他不只接受了，也與他們一樣憐憫著這一家三口，還將公玉卿的魂魄親生帶著，這可是個意外之喜呢。

天帝毫不隱瞞據實相告，律浮生氣也氣不得，恨也恨不得，只能微微無奈道:“看來黃婆暗中也沒少插手吧。”

“我可不敢窺黃婆所為。”

天帝搖頭而笑，“不過想來應該幫了不少的忙吧，她命數太差，現時多受劫難他日或許才可平順。”

聽天帝的意思，公玉卿日後好似也會災難不斷似的。

律浮生微微挑了挑眉道:“連命都丟了還不算受盡劫難?”

“別忘了她本生便不該存在，連天命之盤都改不了一個不該存在之人的性命，她的未來便無法預料，但黃婆說了，她似乎什麽劫都要經歷一番的，其中也包括情劫。”

天帝忽然對他笑的意味深長，似乎對著他與公玉卿另有所指似的。

律浮生好氣又好笑的瞪了天帝一眼，淡淡道:“若說情劫，她現在似乎便在經歷著了。”

九方離便是她的情劫罷。

不知為何，他總覺得九方離與公玉卿不合適，就算是走到一起了也不會有什麽好下場。

九方離太桀驁，心思太難測，看似漫不經心之事實際上可能十分掛心，比如說妖界之事。

相反的，看似十分掛心的反而可能並不怎麽話在心上，比如說公玉卿。

妖界之亂不是一朝一夕便可平息的，而平息之後還需要漫長的時光去修整家園。

他會很忙，忙到根本沒時間去顧忌兒女私情，就如他從前一樣。

他這一次來到人間，本就是意外，遇到公玉卿更是意外之外。

九方離原本或許只是要等待時機，順便培養一批忠心的妖眾，他早晚是要重歸妖界，重掌妖界的。

他們都不是會沉溺於女色而忘記自己本分的男人。

他律浮生不是，九方離不是，墨夷離不是，天帝也不是。

天帝娶妻生子，也不過是因為責任而已。

以後墨夷離會找個差不多的人幫他生兒子來執掌魔界，九方離也會。

而他自己則可有可無。

冥王不需世襲，有能者居之便可。

律浮生本身便是如此。

他不太清楚自己的身世，老冥王曾說他也是冥氣孕育而成的，那說不定在將來還會有另一個如此而來的冥王。

所以成不成親並不重要。

不過看天帝如今的樣子倒也愜意安樂的很。

與他談話時，天帝的眼不時掃過在園中玩耍的兒女，滿眼都是慈愛與溫情。

天帝溫柔的看著自己的子女，狀若漫不經心般說道:“若我這義女能找到個命硬到逆天或者本身命數便不在天地之間者，或者可以免受生死之難。”

律浮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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