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見都督”
張燈結彩的庭院當中,燃燒的銅鼎安置簷下石階兩旁,火焰勾勒出的一眾身影朝著虎皮大椅上坐著的公孫止便是整齊高呼一聲,公孫止如今已至三十的年齡,勤加練習五禽戲以來,身子愈發見狀,如此春寒的時節,也比常人少的較少,只是外罩大氅讓他原本高大的身形顯得更加威猛。
“哈哈哈……”
大椅上,公孫止拍拍膝蓋,隨後又抬起,笑著朝庭院裡的眾人擺了擺手,“今日年關聚宴,不用那般多禮,放開吃喝,縱然有事也要等到吃飽喝足再談。”他說著的話語時,目光掃過庭院每一道人影的臉,曹昂帶著芸娘與武安國、牽招一家子坐在一塊;典韋一家三口與潘鳳、閻柔、蘇仁…….其實每一桌區別開的話,他麾下嫡系與幽州一襲系別可謂涇渭分明,除了鎮守雁門關的鄒丹無法離開外,公孫續、公孫越、公孫紀,以及單經、田楷、趙雲、田豫等將領就坐了幾桌,而李儒旁邊坐著的是徐榮,至於郭汜則留守在雁門關,看上去西涼一襲就顯得單薄許多。
當然也有城中大小官吏,以及其他郡縣的太守也列位在席間,如此多的人,甚至許多都叫不出名字來,拋開鎮守五原郡、定壤郡的華雄和高升,從某種意義上來講,公孫止的勢力已經越發到了讓人忌憚的地步。
半響,隨著眾人重新落座,傳菜的丫鬟們陸續從四周走近每一桌,熱鬧再次響起時,公孫止望向側面有一張一直空著的座位,端起酒碗朝那邊敬了敬,仰頭一口喝盡。
黃昏落盡後,一盞盞燈籠點亮,孩童隨意吃了兩口與相熟的同伴嬉笑玩鬧的跑過長廊,外面有遲到的人正在趕來的途中,也有及時趕到遞上了名冊,很快便被蹇碩笑臉相迎的請了進去。
走到擺開酒宴的庭院,勸酒談笑、吆喝、喧鬧的聲音全都嘈雜的混在一起,數十桌上擺滿了菜肴酒肉,甚至有空出的地方,也架起了篝火烤上了兩隻肥碩的全羊,進來的兩人一身漢人的袍服,但難以梳理的頭髮,依舊披散在肩上,正是去卑和鎖奴。
典韋一把提開兒子,將一壇尚未開封的酒扯開,面紅耳赤的倒滿兩大碗,朝兩人招手:“去卑單於、鎖奴單於,這兩年你們可是大出風頭,今日來遲必須的罰酒。”
這兩人本就是草原上的豪傑,自然也不推脫,走過去端起酒水直接灌入口中飲盡,去卑還將碗底亮出來,給眾人看了看,迎來不少叫好聲,畢竟大過年的,就算往日看不上的,此時也不會亂來,待他放下空碗,說道:“要說風頭還是鎖奴,殺羯胡、殺丁零人,地盤都打到極北之地去了,等過了年,怕是要吞下整個大草原吧。”
剛喝完酒的鎖奴,皺了皺眉頭,自然聽出對方話裡的酸意,捏起拳頭正要發作,閻柔起身拉過他,目光和善,腰間的一柄刀卻是若隱若現的露出來,“一年不見,二位的漢話說的倒是越發流利了,不過在這之前,該是先去給都督敬酒。”
二人有些敵意的對視一眼,鎖奴哼了一聲,率先走到前面,去卑如今也是近五十的人,步伐穩健豪邁的走去與對方並肩,大步來到簷下的石階前,齊齊站定,拱起手:“去卑(鎖奴)見過都督。”
“你二人遠來是客,先入席,有什麽恩怨,等過了今晚再來找我解決。”公孫止一隻腳踏在面前的案桌邊緣,抬手指了指那邊還有空位的圓桌那裡,嗓音沉下來:“.……但是若在今夜動手,你們一人留下一隻手再回去。”話音落下時,趴伏的巨狼抖了抖耳朵,睜開眼簾,狼吻微微皺起來,露出白森森的牙齒。
“是!”
倆人趕緊低頭,欣然應了,鎖奴看了看旁邊的去卑,冷冷的盯了對方一眼,但在此時,他二人依舊害怕首位上那個只要跺跺腳,就能讓北地邊境變天的公孫止,別看這幾年鎖奴在草原四處殺伐征服、去卑逐一穩固、收攏南匈奴五部,但真要硬著頭皮與小他們許多歲的公孫止打仗,終究也是打不過的,如今他們部落裡,曾經大批學漢話、漢人文字的小孩已逐漸長大成為部落中新的一代,傾漢的思想,已經根深蒂固了,更何況軍隊裡也有漢人名為督騎的官職,這種軍中官職並非與他們爭權,而是思想教育,在這之前鎖奴和去卑兩人認為只要不是爭奪軍權,倒也不是很在意,然而過了這五年,他們才意識到問題已經嚴重了,可已經為時已晚,總不能舉起屠刀將麾下的部將砍了吧……
二人落座後,潘鳳端著碗喝了幾桌,滿臉通紅的拉著李恪,抬起手掃過一圈:“這麽多人,咱們上谷郡頭頭臉臉全來了,娘的……要是被人下毒一鍋端了,那可就發……”打趣的酒話還未說完,就看到李恪、典韋等幾人不是很友善的眼神,然後被按到地上劈劈啪啪一頓猛揍,周圍各系的武將、甚至一些喝高的官吏也起身,哄鬧的拍手叫好。
這個時候,門外蹇碩的聲音高喧:“溫侯呂布,臨門”
這道高喧令得庭院熱鬧的眾人停下話頭,竊竊私語起來,他們有些是知道呂布沒死,來了北地的,另一部分並不是很清楚這裡面的彎彎道道。有人出聲:“他怎麽來了?”旁邊也有人頗為驚訝:“這頭猛虎竟沒死……那是都督安排的,只是不知這時候跑來幹什麽。嗯,當小心提防。”眾人驚訝和意外的話語,不是沒有道理,呂布到上谷郡後,也並非都督麾下將領,甚至還有侯位在身,平日也很少出門,此時過來倒也讓很多人感到疑惑。
議論之中,目光還是望了過去,威猛挺拔的身形依舊不屬於當年,只是穿著袍服多了一絲文氣,旁邊還跟著一位抱著三四歲左右的孩子的婦人,以及跟在後面的少女呂玲綺。
走到中間時,那邊正發出喧鬧,潘膀大腰圓的身形猛的掙開束縛,鼻青臉腫的推開李恪,察覺到身後有腳步聲,潘鳳猛的轉身,朝走近過來的人,凶惡的嘶吼:“人多欺負我一個算什麽,帶種的來單挑”
周圍氣氛凝固了。
下一秒,潘鳳揉了揉淤青的臉頰, 小聲道:“……你不算。”
呂玲綺捂嘴噗哧一聲笑出來,嚴氏轉過身瞪了瞪少女,就連懷裡的小男孩偏著頭,滿是疑惑。呂布盯著他,冷冷的哼了哼,跨步朝前過去與首位上的公孫止拱了拱手,後者也點了點頭,抬手:“溫侯請入座!”
旁邊,一張圓桌上,李儒走了過來,“溫侯和夫人、小姐還請來這邊入座,此等家宴不分男女分席。”
呂布看去那邊,除了李儒外,還有徐榮在座,心裡算是沒有那般別扭了,若不非妻子硬讓他過來,還是寧願待在家中,與妻兒一起過節,隨後,落座,看著曾經的同僚,忽然笑起來:“該把高順一起叫來的……”
“此時再去請,也可以的。”徐榮撫過短須,也在今晚第一次笑起來,連忙招來一名府中的仆人吩咐了一番後,轉過頭來:“北地能見到當初一批故人,當滿飲一碗。”
呂布也端起酒水:“來,滿飲!”
視線掃過倆人,若是再加上高順,在北地也不會那般寂寞了吧,他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