蟬鳴震動空氣,單調在樹枝上響起,飛鳥撲來,便沒了聲息,山風拂過林野,綠色嘩嘩的起伏搖擺,兵器交擊幾息後也隱沒在風裡。
北面,一支隊伍走在蜿蜒的山路,前前後後,是衣衫襤褸的婦孺的身影夾在中間,他們當中有人頹然,不知目的地的在走,也部分眼底偶爾閃過復仇的情緒,不久之後,一騎從前面山道穿行過來。隊伍中間被拱衛的高大身形隨後收到那名狼騎傳過來的消息,表情有些愕然。
“真是冤家路窄......”口中呢喃。
少女從他懷裡抬起頭來:“怎麽了?”
“沒事...前面有人想要攔截咱們,被華雄擒下來了。”公孫止按了一下蔡琰的腦袋,“靠好,我們過去看看。”
前隊脫離隊伍,黑色的戰馬衝在前面,帶著數十騎在險峻的山道奔馳了一陣,視野在彎道過後展開,遠遠便見到兩隊兵馬對峙、擁堵在那裡,聲音嘈雜紛亂的傳來。
“潘將軍被擒了......”
“把將軍救下來——”
“......大家都不要亂動,小心對方殺了潘將軍。”
風裡大抵是這樣的話語在喊,這邊馬蹄緩下速度,公孫止騎馬上前,對面的狼騎聽到聲響,回頭見大首領過來,便是讓出一條道,前方視線變的寬敞起來,一柄大斧掉在地上,一匹戰馬上,華雄握著虎口長刀正架在一名膀大腰圓的身形脖子。
公孫止上前,低頭看了一眼地上半跪半站的身形,偏了偏頭:“潘鳳?”
“你認識我?”濃眉大眼的將領轉過頭來,望著馬背上的公孫止,眨了眨眼,“......你認識我,那大家就自己人了,哈哈……剛剛無理衝撞,還請這位頭領不要見怪,所以.....就放了......我,可好?”
那邊,虎口刀向下一壓,華雄咧嘴大笑:“......這就慫了?上下將軍?”
“上下將軍?”蔡琰想了一下,隨後捂起嘴,雙眸彎成月牙,輕聲笑起來:“大漢哪有這樣的叫法。”
公孫止皺眉,看向華雄:“說說,怎麽回事?”
“算了算了....我自己說,真是丟人啊....”被刀壓著的潘鳳,索性一屁股盤腿坐下來,雙臂交叉抱胸,滿懷怨言:“……還不是袁本初,卑鄙小人.......設計賺了韓州牧的冀州,我們這幫老臣也跟著下貶,被丟到中山國撈個剿黑山賊的差事,幾百老弱剿他娘的……”
馬蹄緩緩走到他身前,抬起頭看過去時,黑色戰馬上,他聽到公孫止說道:“你走吧。”
潘鳳扶了扶牛角盔,咽下一口口水:“真放我走?那……那你可別後悔啊,放我走,就不許再派人……”他有點後怕的瞄了瞄旁邊提刀的魁梧身影,“……從後面追殺。”
公孫止揮手,點頭:“滾吧,殺你,我也沒地方領功。”
“哎……”潘鳳連忙從地上拾起大斧,大步跑回去找過自己的馬匹,一掀披風翻上去,威風凜凜的拱手:“既然頭領如此恩義,潘鳳再次先謝過,往後若有差遣,再還你。”
話音落下,他勒轉馬頭,暴喝:“此處無匪人出入,回去複命。”
周圍數百老弱郡兵隨他向後狂奔起來,轉過一個彎道,便是不見了蹤影。
“……這草包有點意思,就是看到他那腦袋,總忍不住想砍上一刀。”華雄望著對方瘋似得逃走方向,摩挲著胡須,眨巴了下嘴。
之後,
隊伍繼續沿著山道繼續前行,途中倒也未再遇到官兵之類的盤查,偶爾會有幾個山民砍柴從這裡經過,被李黑子帶人捉住,問了路後,又放走,不久,隊伍終於在天黑之前走出了大山,視野間開闊的地界,一馬平川。 彤紅的殘陽下,最近的陽城的城郭在西霞裡若隱若現。
“此去中山國,必須要和張燕說一些事情。”緩緩而行的隊伍中,公孫止聲音沉穩,“袁紹奪了冀州,並非好事,當提醒他早做一些打算。”
獨臂書生騎馬順著他的目光看向遠方,遲疑了一下,開口:“袁本初這人區區不是很了解,不過那潘鳳口中所言,能設計奪下若大地盤,應該是一頭猛虎,那麽咱們這次過來,或許有些欠妥。”
“猛虎……他配?”公孫止說了一句,偏頭看向書生,隨後點了點頭:“不過,他手下猛將、謀士應該很厲害,這次過來,見到張燕後,便是想法鼓動他,現下袁紹初得冀州,攪亂他是最好的時候。”
東方勝皺起眉頭:“那人不知是否願意,他家業大,能否冒險一博,還值得商榷。”
“袁紹不是韓馥,他會答應的。”
隻穿著皮襖的身影簡單的說了一句,隨後天光降下來,黑夜中一支火龍朝他們這邊奔來,帶頭的是之前先派去聯絡的高升,他與黃巾淵源頗深,中間會少一些刁難,騎士還未靠近,就扯開嗓門:“首領,老高回來了。”
戰馬走進時,公孫止勒了勒韁繩,抬去目光看向對面的長龍:“怎樣,張燕過來了嗎?”
“這倒沒有,張將軍還在常山,他們已經派人去通知了,估計要兩三天才能到中山。”高升勒轉馬頭,與公孫止並行,指著前方獨騎過來的身影開口:“那是黑山軍在中山的一個小帥,叫雷公曹石。”
那人黑面長須,兩側顴骨突出,右眼角一顆大痣,過來時,也不下馬,在馬背上拱手,聲音奇大:“平難將軍麾下小帥見過公孫首領。”
“客氣!”公孫止也回了一禮。
曹石垂下手臂,便是做了一個請的手勢,他帶來的數百人的馬隊,便是分開道路,讓這邊的隊伍過去,行進間,公孫止也暗地讓李恪等人提防對方,火把光裡,兩騎並行,曹石一邊與公孫止聊了一些客套的話,方才看到對方懷中還有女子擁著,不由多看了幾眼。
“你再瞧一眼試試?”一道聲音冷不丁的響起,他回頭看一眼,就見一個愣頭愣腦的青年提著狼牙棒一直吊在他身後,“再看,我這根棒子敲碎你腦袋。”
公孫止轉頭,語氣平淡:“李恪,不得無禮,曹頭領只是與我說話而已。”
“哼……”小馬賊抱著狼牙棒將頭扭開。那曹石賠笑點頭:“確實是在說話,這為小壯士可能看錯了,公孫首領暫且前行,我先去前方派人通知一二,好讓營地空置下來,好安頓首領兵馬。”
待人一走,公孫止的臉冷了下來,少女在他懷裡小聲說道:“這人面相不好,邪從淫心呢,恐怕平日就不怎麽服那位張將軍命令吧。”
“恐怕也是張燕有意這樣做的。”
東方勝驅馬上前,低下嗓音:“或許是想借我們手殺掉對方,畢竟他不好出手;也或找這樣的人來給我們一個下馬威。”
“不管哪一個,他只要先有動作,正好順勢吃了他,張燕也不好發作。”火把的光芒在風裡閃閃爍爍,映的公孫止臉上忽明忽暗起來。
隨後的行程並無其他事發生,數個時辰後,已至深夜,到達了地方,那是距離中山國西北面的一座山麓裡,山腰上一處平整的破落山村,這裡基本看不到人影,一條小溪靜靜的從山頂淌下來,從村落不遠的山澗飛流直下,寂靜的山夜,百蟲齊鳴,平添了幾分幽靜。
這便是他們暫時落腳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