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弟,我先幫著你簡單收拾一下東西,然後我們一起回去,正好到家還能趕得上吃午飯。你這裡大概也快不能住了,張敏珍那賤人乾完這個月下月肯定要被辭退,到時候這房子供銷社是要收回去的。一會你把鎖匙留下我抽空過來給收拾下,到時候找兩人再找輛拖拉機把東西給你全部運回去。”
一回到顧立輝的小家,進了門顧錦華就朝著四周看,這屋子雖然不大可是那些床、櫥櫃、桌子什麽的大件恐怕拖拉機跑一趟還不夠運的。好在因為她公公的關系,她找人,找拖拉機來都不用花錢,最多到時候一人給一包大前門就完事了。
“我才進門還沒喘口氣呢你就催催催,催命都沒這樣的。”顧立輝一把掀掉戴在腦袋上壓的極低的草帽,手撫上覆著紗布的那半邊臉頰,感覺到其中的凹凸不平心情很是煩躁。
受傷之後他還一直沒有機會見到自己的臉,也不知道臉上如今是個什麽樣子?剛剛一路走來,就因為他臉上的紗布,雖然他還戴著帽子可是依然感受到了路人集聚過來的異樣目光,那目光叫他有芒刺在背的感覺。這種感覺最近幾天特別熟悉,每次他離開病房去上廁所或是打水的時候都能感覺到,那叫他很是適應不了。所以他在醫院的時候幾乎都不願意出病房的,這也是他急於出院的最大原因。
本來醫生說他臉上的傷口恢復還算可以,尤其是眼睛,當時雖然有波及到一些,但好在治療之後就沒什麽事了,將來對視力的影響也不算大。他知道已經用不著繼續住院,只要回去之後自己按時塗藥也一樣的時候他還挺高興。結果這回來的一小段路這種高興就像是被人嘩啦潑了一大盆冰水一樣。
路上他的帽簷越拉越低,卻還是沒法完全遮擋住自己的整張臉,沒法阻止大家跟看猴子一樣看他,一想到之後還要走那麽遠的路回去他就渾身都不得勁了,此刻再聽見大姐能叫來拖拉機就一臉希翼道:“大姐,要不你現在就去聯系一下把拖拉機叫來,我們今天就先收拾點東西然後一起坐著拖拉機回去怎樣?”
“今天?”
顧錦華愕然,隨即斷然拒絕:“今天都這時候了怎麽可能還能來得及?況且這屋裡的東西都還散著,都還沒來得及收拾呢。”
“我們不全運走就先運一部分,反正不是一趟也運不完麽。”顧立輝不管,滿心思就是能坐著拖拉機回去免得路上再走那麽久不自在。
“你以為我叫拖拉機也是一開口就有的啊?我那不也得借我公公的面子,提前跟人家說一聲麽。誰還能隨叫隨到?還有叫人幫著運東西當然是一天全部運完,就算是得分個幾趟的也還好說啊。哪有叫人幫著運東西還分個兩天、三天的?”
顧錦華簡直是被她大弟的天真弄得哭笑不得,都多大人了還連一點起碼的人情世故都想不懂:“你再看看現在都幾點了?叫人就那麽容易,來了不給錢難道還連一包煙,一杯茶水,甚至一頓飯都不用的?”
“我不管,反正我今天就不要自己走著回去,你既然昨天就知道我今天出院幹什麽不安排好?我還是病人,這麽遠的路你就叫我走著回去你就不覺得過分了?”顧立輝根本就聽不進去顧錦華的話開始胡攪蠻纏起來,“你以前天天掛在嘴邊上的說對我最好,可是你看看,你不止沒安排拖拉機來接,就是騎個自行車來載著我都沒有。你對我可真好,叫我一個病人自己走著回去。哼,你自己說我有沒冤枉你,你這樣過不過分,你平時說的那些話是不是都是騙我的?”
“你講點理好不?我那不是也是昨天晚上才知道你今天能出院的?拖拉機就算能叫到也不可能一邊我要去給你辦出院的手續,一邊這邊弄搬家的事情吧?自行車,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以前摔過自行車看見自行車就害怕都不敢騎的?再說了我為了今天去接你出院又請了一天假,這半上午跑上跑下的我連口水都還沒喝過。我最近請假這麽多哪次不是為了你的事?我我公公婆婆都在一直罵我整天就顧著娘家了。你還想我怎麽樣?”
顧錦華又氣又委屈,心裡因為給大弟辦好出院手續,最後她之前交進去的兩百塊錢還給退回來了一百二十多塊。大弟沒問她錢的事,所以那錢被她理所當然的又給收進自己的口袋裡了的高興勁都消下去了一大半。
她看看牆上掛著的鍾,看時間一分一秒的走過去不由有些急,再拖下去到了家那還趕得上午飯?而且送大弟回去再在娘家吃了午飯回來, 她還得趕過來幫著大弟收拾下屋子裡的東西,既然要叫人來把屋裡的東西都運走,也不能不收拾好了。收拾這麽個屋子裡的東西也是件費時間的事。她接下去總不可能再為了收拾再多請一天假吧?
“反正我不管,要不你找姐夫用自行車來載著我回去,你看著辦吧。”顧立輝隻想到還要在路上耽擱那麽久的時間,忍受那麽久別人異樣的目光就受不了死活不肯松口。
“你姐夫出差了。”顧錦華對她這個大弟簡直是無可奈何,如果是她兒子敢這樣胡攪蠻纏她都直接一巴掌蓋過去了。可是對大弟她不敢,如今大弟大了,她打不過是一回事,就算能打過她要是敢動他一根手指頭她媽能來豁出去把她打殘廢了。
小時候的陰影太重。
有次她嫌棄大弟不乖氣的輕輕打了他一下,恰好被她媽看見。那會兒她還很小,其實也就六七歲的樣子,結果她媽跟瘋了一樣用抓到什麽都往她身上招呼,追著她打差點沒把她打死最後還是她爸破例的把她媽攔下了。所以那次之後她就知道對自己的兩個弟弟決不是她能動一根手指頭的,哪怕是開玩笑的輕輕打一下都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