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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寒士》第298章 迷離之月
這時候你,武陽搬來小榻,一旁書童上前,將筆墨紙硯按照江柳愖的習慣,安排妥當。

 江柳愖提手揮筆,一手攬著衣袖,落筆成章。

 江心月

 映重自蕭條,憑船日未西。但歸齋破用,屢鬥六龍遲。衣冷丹田種,襄陽日漸西。籠燈勞夢想,弄玉又何之。

 作詩一事,若是能夠不提及一字一句,便將所寫之物描述得淋漓盡致,那便是高手,若是再能夠讓詩文朗朗上口,那就又高了一個境界,倘若能讓所作之詩辭藻美妙,那就無可挑剔了。

 然而,文無第一,武無第二。

 誰也沒有資格評論,詩人之間誰高誰低。

 你能說婉約派就不如豪放派?你能說敘情詩就不如寫實詩?

 不能,對吧?

 江柳愖這首詩做得不可謂不妙。

 一句“映重自蕭條,憑船日未西。”將一派悠閑出遊點明。一句“但歸齋破用,屢鬥六龍遲。”將詩人的高情志寫出。一句“衣冷丹田種,襄陽日漸西。”將心情變化與天色變化相融。一句“籠燈勞夢想,弄玉又何之。”將一派月色朦朧之態體現得淋漓盡致。

 誰能說,這不是一首好詩呢?

 王麓操笑了笑,江柳愖這小子禁不得誇,誇上一句,尾巴就能翹上天,開始不思進取。

 還非得自己這樣,整日在他身邊敲邊鼓,諷刺著,調笑著他才知道要奮進。還非得沈康這樣,和著稀泥,並比著、逼著,他才能不停滯不前。

 這件事,是他與沈康之間不必說出口的秘密,也是他們二人默契的行為。

 二人在此時對視了一眼,各自笑了。

 江柳愖將毛筆扔進筆洗中,濃墨在水中漸漸散去,化作一朵朵濃淡不一的墨花,煞是好看。

 他一揚脖子,挺著肚子,撇著嘴問:“如何啊?”他的語調刻意拉高,洋洋得意之態,從每一根頭髮絲兒中溢出來。

 王麓操輕哼一聲,搖著折扇踱步到江柳愖身側,然後忽然抬手,將扇子“啪”的一聲打在手心兒,一握拳,將扇子收入懷中。

 低聲道:“讓開,我也來一首。”

 王麓操臉上的揶揄與調笑不複存在,臉上神情莊重,是在默默的尊重著江柳愖隱隱而發的比試之心。

 江柳愖低笑一聲:“嘿,好啊,昔日曹植尚需七步成詩,江某就看看,王兄的才智究竟幾何?”

 嗬!

 江柳愖這小子也學會拉仇恨了?

 沈康暗自笑了笑,然後道:“那真是榮幸之至。”

 兩頭兒拱火……活生生的金牌損友。

 王麓操斜睨向沈康,扯扯唇角,笑道:“待會兒輪到你。”

 潛台詞:你也跑不掉。

 沈康泯然一笑,道:“不敢推辭。”

 潛台詞:接招!輸了又怎麽樣?

 王麓操一攬衣袖,提手揮筆。

 北望月

 雙彈借紅妝,高禪與百舌。寒蟲猶未嫁,初破與愁賒。萬裡霜猶下,則初可奈何。北征和已寡,同步竟如何。

 自古以來,描寫戰爭與鄉愁的詩都更容易讓人產生敬畏之心與崇拜之情,傳唱起來,有益於培養百姓的愛國心,所以也更加被采詩官認同。

 王麓操的這首詩,可以說是與江柳愖不相上下。但就是因為寫到了這份獨特的感情,便讓人潛意識裡覺得,他這一首,意境高於江柳愖。

 這首詩,怎麽就比江柳愖的好了呢?

 江柳愖也暗自覺得奇怪,卻不敢問出口來,抬眸看向沈康:“你說說。”

 沈康笑笑,回道:“氣質。”

 氣質,古人將其分為兩方面來看。

 一為氣度,二為容貌。

 相貌好的人,總是要比相貌稍遜的人更讓人覺得有氣質,這是公認的事實,任何一個時代都有其獨特的審美觀。

 比如,在魏晉時代,柔弱白皙的男女,讓人覺得有氣質。

 在盛唐時代,豐腴健康的人,讓人覺得有氣質。

 在明朝,文質彬彬、溫潤如玉,是當代公認的審美觀。

 至於氣度。

 腹有詩書氣自華,是一。

 二來,你自小接受什麽樣的教育,你在什麽樣的環境下長大,在什麽樣的環境下學習,你便擁有什麽樣的氣度。

 無論從哪一點來看,王麓操的氣質,都比江柳愖要高上一籌,放在兩首詩中,閑適之詩,怎麽比得上帶有濃厚的民族氣節色彩的詩?

 這就是氣質的重要性了。

 沈康說完這兩個字,兀自笑了笑,回道:“二位兄長的詩,都是佳作,再精心修一修,就能入詩集了。天色不早了,今夜發生的事太多,咱們早些歇了吧。”

 說著,沈康拱手笑笑算是作別,轉身就走。

 “沈三?”

 身後,二人同時開口,並用意有所指的語調點了沈康。

 沈康無奈的笑了笑,轉頭看向二人,拱手道:“佳句難得,今夜天下才氣盡數被二位兄長所取,小弟哪裡還能作出好詩?改日,咱們再擇一日……況且,小弟不是已經作了一首?”

 江柳愖笑了笑,揚著頭,道:“我二人皆以月為題,沈三,你想逃,晚了點吧?”

 王麓操氣定神閑的從書童手中接過茶杯,輕抿了一口,然後,一邊將茶杯遞回去,一邊道:“方才何人放言不敢推辭?”

 沈康長長的歎了口氣,垂頭走回來,左右顧盼二人一眼,然後笑道:“好吧,是小弟自作自受,自甘認罰。作的不好,二位兄長還請幫忙改一改。”

 文人之間相互謙讓是常有的事, 沈康的推辭,只不過是朋友之間的調笑罷了。

 王麓操與江柳愖明白,可孟繁銳哪裡明白?

 一旁飲酒的孟繁銳不耐煩沈康,“啪”的一聲放下筷子,指著沈康道:“別廢話!渾小子,你快點!”

 沈康撇撇嘴,道:“孟叔,吃人嘴軟啊!”

 孟繁銳道:“大爺我憑本事吃飯,你趕緊寫詩,那倆渾小子都作了。”

 沈康暗道,還真是旁觀者不怕事兒大,這家夥和方才的自己沒啥區別。

 攬起衣袖,落筆生花。

 思鄉月

 城館念佛陀,氛迷紫氣軒。小橋人老大,又見柳成圈。寢郡春將老,篇章待子元。下泊庭宇曠,踏碎漢恩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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