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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候,王麓操與沈康被知府下令抓捕的消息已然飛似的傳到了後院。駱逋帶著許伯急匆匆的趕到。
他遠遠的指著那些衙差道:“住手!”
“先生!”二人喊了一聲。
可押著他們的衙差卻不管那些,直接將二人押出了院子,另有數名衙差擋住了駱逋的腳步。
“浩然先生稍安勿躁,有人到知府衙門擊鼓告狀,知府大人請您兩位愛徒過府詢問,究竟如何還得到公堂上說,您別讓我們下邊的人難做了。”
因為罪名重大,兩人雖然年幼,卻被拷上了重枷,押上囚車去。
重枷壓得沈康脖子都抬不起來,他只能半跪著讓枷前面拄在囚車上,如此才能減輕一些重量。他漸漸的平息著自己的心情,思考著如何才能脫身。
王麓操靠著囚車一角,狠狠的道:“真是虎落平原被犬欺,往日叔父在朝為官,他白知府哪敢給本公子上枷!讓我知曉是誰誣告於我,我定不饒他!”
沈康輕咳了一聲,道:“本想這幾日大比完去汝陽縣接二兄回家過年,沒想到今日要提前去了。”
王麓操微垂眼簾,悶聲道:“你還有閑情逸致說這些。”
沈康撇嘴笑道:“我的罪名是包庇謀反,那麽王兄呢?”
王麓操頓了頓,道:“謀反。”
沈康又是一笑,道:“有車坐,公費旅遊,有啥不悅的?更何況,王兄還比小弟罪重,如此一比,小弟恐怕更該竊喜了。”
“你這小子...”
王麓操氣到氣結,一旁押解二人的衙差聽了二人的話,不由得紛紛抿嘴笑。
一個絡腮胡衙差笑道:“小相公,你還真是半點也不怕啊?”
沈康笑了笑道:“雖是欲加之罪無妄之災,但著實快嚇尿了。”說著,笑得更歡了。
絡腮胡微微一怔,道:“當真?”
沈康的脖子疼啊,
他歪著腦袋看他,道:“又疼,又冷,又他娘的怕,若非不住的掐自個兒,早就尿了。”
絡腮胡看他笑得喜悅,根本不相信他,竟笑著拿指頭點了點他:“小相公真愛說笑。”
王麓操卻發現,沈康的腿,在微微發顫。
他一時間冷靜下來了,勸道:“別怕,你都說了,我謀反,你只是包庇,比愚兄罪責輕呢。”
沈康扭著頭,費力的看向他,道:“我只是個普通人,哪能不怕呢?”他頓了頓,接著道:“多活一日都是我賺來的,我得到的太多,反而更怕死了,怎麽辦呢?”
強作鎮定的沈康,陷入了絕望。
二人離去之後,整個鹿鳴書院掀起了軒然大波。
張閣自座位上起身,拱手對監考道:“學生想要暫離考場。”
四名監考面面相覷,一人道:“張高台,你可知你現下離開,便是如同棄考?”
張閣笑了笑,回道:“至交好友身陷囹圄,高台不去相幫便是不義。而學生已然全無心思作文,強留於此,寫下的也都是滿紙荒唐,相較之下,只有離開。”
說著,他又是拱拱手,對四人長施以禮,奪門而出。
眼看著張閣離去,孫周磨牙,一狠心,將毛筆扔到了面前的筆洗裡,起身道:“四位先生,學生棄考!”
王陸安垂眸看看自己寫了一半的時文,一閉眼,起身道:“學生棄考!”
四名監考中,有一位是鹿鳴書院的先生,他一見連續三人棄考,心下焦急,起身道:“你們,你們追上去又能有何作為!王麓操與沈康若是清白,你們便是白白浪費了考校的機會,他們若是罪有應得,你們便是朋黨!”
王陸安道:“好友落難,我等如何能袖手旁觀?”
孫周道:“此為義,為節,為骨,不可以利益相權。”
張閣已然先行離去,此考場的大門大開著,孫周眼光一瞥,正瞧見江柳愖和白啟常從同一考場急奔而出。
他再不停留,向四位監考長施以禮,奪門而出。
王陸安匆匆行禮,緊隨其後。
此時一個方口圓臉的書生站起身,他朗然朝著監考行禮,然後道:“學生藏英書院林軒之。”
來自藏英書院的監考微微蹙眉,道:“軒之,你坐下!”
林軒之回道:“此番四大書院大比,每間考場皆有四間書院的先生作為監考,所為,便是公平二字。此刻鹿鳴書院數名學子為大義而棄考,學生便是拔得頭籌,也是名不副實。學生倒是情願與他們同去看一看,這位被西平知縣大人讚為君子的學子,究竟犯了何等大罪,要被官府如此折辱!”
他朗然撩袍,昂首道:“學生倒是不信,能作出:十二色花十二客,隨風倚至簪纓側。這樣風骨凜然之人,會犯下重罪。”
林軒之的學識人品,在藏英書院是出了名的高超,號召力也不是一般的強。話說到此,又有數名藏英書院的學子起身。
一人道:“為求公平,學生也願棄考,與林兄同去瞧一瞧。”
王麓操與沈康是鹿鳴書院的學子,而此刻,連其他書院的學子都願意為公平二字放棄考試,何況鹿鳴書院?
隨著林軒之等人離開,又有數名學子起身,紛紛抱拳道:“學生胡瑜鳴,願意棄考。”
“學生趙德元,願意棄考。”
“學生范樞,願意棄考。”
“學生周瓊,願意棄考!”
......
閱文書院與龍塔書院的學子紛紛起身。
“鹿鳴書院學子大義,藏英書院學子坦蕩,我等也不能落於人後啊!”
“咱們走!”
“一起去看看, 官府何以如此折辱布衣!”
“走走走!”
“不考了!”
留在座位上的人越來越少,先前離開的人,大多是為了骨氣,為了情義,而蔓延到後來,就成了“人家都這樣做,我不做,便顯得品行不如人”這樣的思想。
大批的書生從各自的考場受到感染,紛紛棄考,有的甚至追下山去,勢要去看一看,為何官府要給布衣讀書人套上重枷,強行從考場帶走!
囚車順著官道朝著汝陽縣而去,路上行人紛紛駐足觀瞧,天呐,一個十四五雖的少年,一個八九歲的小童,竟然被套著重枷,關押在囚車上,著兩個孩子能犯什麽大罪啊!
這樣的行為,先不論罪,就已經算得上遊街示眾了!
換句話說,這兩個人,已然背上了無法磨滅的汙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