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雅坐在座位上沉思了兩分鍾,她把一切理順了,剛剛這個年輕人直接和她最大的老板敲定了方案。
這件事……結束了?
不對啊。
她轉頭問道:“陳總,你剛剛跟我說看不到中華網的未來、發展方向,怎麽忽然間又徹底的要以股換股了呢?”
陳子邇說:“你要覺得這樣不好,我也可以再跟你們葉總談。”
寧雅擺手,“不,我沒有什麽意思,就是……好奇。”
她剛剛心裡嚇了一跳,這要是葉總親自談好的事情,想了好久現在終於到手的捷信網被她多了這麽一句嘴給弄丟了,那估計她明天就會失業。
陳子邇只是跟她開個小玩笑,逗逗她,見她這番表現沒忍住咧嘴笑了笑,“這可是份大禮。”
寧雅自然懂,“明天見,陳總,合作成功之後,我請你吃頓大餐。”
陳子邇點頭,“我明天在公司,你到我辦公室來吧。”
“好的。”
這一夜徐炎大概還不知道,捷信已經不屬於他了吧……
陳子邇沒有開車回家,他去找了蔡照溪。
九月,中海的傍晚涼爽的特別舒適,蔡照溪穿著家居休閑服到了樓下。
“不上去麻煩嫂子了,附近有什麽地方可以坐坐嘛?”
蔡照溪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的人字拖……穿著這個見老板?算了,反正陳子邇在他的心裡,朋友是多過老板的。
他上了車,指著前面說:“右拐有個地方,我很喜歡,不知道陳總會不會喜歡。”
沒多遠,蔡照溪說的是路邊大排檔。
陳子邇又不是從小就家庭條件優渥,這些小館子他也有親切感。
“可惜我要開車,不能陪你喝兩杯。”他笑著說。
蔡照溪講:“那有什麽關系,打個車回去就好了。”
陳子邇最終還是沒有選擇喝酒,開車不喝酒,這是鐵律,另外,他也有點餓,想吃點菜。
一盤花生米,一盤乾絲加腐竹,還有一盤海帶絲,兩份蔥油拌面,兩人又以茶代酒,就在這舒適的街頭傍晚,聊了起來。
“你有兄弟姐妹嘛?”陳子邇問。
“有的,我有兩個姐姐,我是家裡最小的。”
“我沒有。”他的語氣有些羨慕,“我是獨生子,我特別想要個姐姐或者哥哥,有時候看別人打架我都覺得有趣。”
蔡照溪覺得無法理解,“打架有什麽有趣的?”
“就是覺得有趣,我沒有即使連續幾天一直打架但依舊會和好如初的人。”
“那可沒什麽趣味,我小時候挨了不少打。”
陳子邇忍不住哈哈笑起來。
簡單聊了兩句不相關的之後,他說起了正事,“捷信網的股份我打算賣掉了。”
他開著玩笑道:“以後你這份工作的薪水可掙不到了。”
蔡照溪並不在乎這個,事實上他在布丁的薪水也不低,而且最近的業績突飛猛進,光是獎金就要拿到手軟了。
“賣給中華網了?”他有些意外的道。
“嗯。”陳子邇點頭,歎道:“過不了多久,就不會有捷信網了。”
難道歷史不可改變嘛?
他以前沒聽說過這家公司,以後也不會有了。他也不會去為了證明什麽‘歷史到底會不會改變’這種論調而放棄這次機會,堅定的去支持捷信。
與三億美元相比,這點好奇心簡直不值一提。
此外……他本應該像獲得谷歌的股份一樣歡喜雀躍,可想到那個為了夢想不斷努力,瘦的跟個竹竿似的徐炎,他似乎又有點覺得事情不那麽完美。
蔡照溪看出了自己的老板興致不高,“陳總,這是生意。”
他講的對,陳子邇也是這樣講的,一切的行為準則以遵守契約為準。
再說他做都做了,現在這樣子反而有些惡心的矯情,搞的他渾身都起了雞皮疙瘩。
於是他把茶當酒,跟蔡照溪碰了一杯後,就告訴自己把奇怪的想法趕緊掃進垃圾堆:光明利落的利潤獲取者比虛偽貪婪的黑心資本家要好的多了。
“是我矯情了。”陳子邇不加掩飾,“我記得黃仁宇先生在《萬歷十五年》中提到過一個道德與法律的論點。他說我們中國人,自古以來總是用道德的觀點去解釋所有問題。”
蔡照溪說:“我之前也翻過,寫的真的挺好的。我是搞財務的,對書中有一個和經濟掛鉤的細節印象很深:古代的皇帝要打一場戰爭,大臣們聲淚俱下所陳述的也不過就是忠、奸的立場,吵了半天中心思想就是我是忠臣,你是奸臣,我是好人,你是壞人。”
“卻從沒有人考慮過國庫有多少錢,打完了接下來的日子怎麽過,就算有人說了,那些有關經濟的數字也都是亂說的,有誰去真正驗證過真假?”
“我們太執著於把每一件事都在道德上分出個好壞,但有許多事本就和道德無關。”陳子邇深刻‘反省’了自己,“我剛剛就是進了這個坑,我們的文化裡,講忠孝,爭是非,辯好壞,道德標準被排到了第一線,但今天的商業社會並不是好人與壞人演的電視劇,我不是說不好,但道德更應成為最後的防線而不是第一條紅線。”
蔡照溪笑著講:“聽起來像是兩個要去幹‘壞’事的人在互相幫助,拉低對方的道德底線。”
“只要不違法,誰比法律還大,有能耐給我們下個標準評定,說我們做的就是壞事?”
陳子邇心情舒暢,問道:“最近的工作有什麽困難麽?”
蔡照溪笑著擺手,“我最害怕領導問我這句話,說有就有可能顯得我能力不足,說沒有呢,要麽就是工作不上心,要麽就是暗指公司現在有問題。”
“你就說實話,到底是有還是沒有?”
“好吧。”蔡照溪倒不是真的如他所說的‘害怕’,“實話是沒有,史總真的很有能力,我學到了不少。”
“不過我得跟陳總你請個假。”
“什麽事?”陳子邇問。
“我侄女結婚,我大姐家的。”
陳子邇總覺得哪裡不對勁,“你有那麽大的侄女了?蔡思思才剛出生呢。”
蔡照溪講:“我大姐四十多了,你別看我閨女小,我是家裡最小的,又是男的,所以從小得到偏愛很多,當然包括受教育,所以我結婚很晚。”
陳子邇懂了,這也是普遍現象,蔡照溪小時候肯定是家裡一塊寶,以他的性格來看,又絕對是知恩圖報了, 這或許也是遇見自己的時候經濟有困難的原因之一吧。
他是兩隻手掙錢,十個手指縫挨個漏錢。
分別之後,蔡照溪回到家。
蔡太太施芬靜迎上來問:“下班時間找你什麽事啊?”
“沒什麽事,就隨便聊聊,另外我在捷信的工作沒了。”
他說的輕松,可‘沒了’這詞還是讓妻子有不好的預感,她連忙問道:“怎麽回事兒?為什麽沒了?”
“陳總把捷信的股份賣了,我以後就專心做好在布丁的工作就好了。”
“賣了?”施芬靜從沒想過這麽一出,“賣多少錢?”
蔡照溪講:“我沒問,不過捷信網的第二股東錢曉東賣了250萬美元。”
施芬靜驚的合不攏嘴,“你這老板到底什麽能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