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伴隨夕陽於那遙遠的彼方沉入天與海的臨界線,橘色的晚霞也便逐漸被幽暗的夜幕吞沒,而那幽暗的天色自然又一點點伴著陰邃的氣氛變為漆黑,蒼銀的月光從高天上透過雲層落下,卻破不開蓋子似的霧。
朦朧的大霧依舊猶如一頂蓋子似的籠罩住灰岩峰的山道,以及這座岩石山脈腳下的整座島嶼。
結束與灰庭賢者的會面以後,烏爾斯一行人再度經歷了進入灰色庭院時那種奇妙的感覺,感官上的過程就好像他們僅僅只是平常地眨一下眼,四周的場景於此刹那的瞬間便轉變回了濃霧繚繞的山道,好似一場排練的戲劇被編劇叫停,然後更換舞台,再讓戲劇的時間線繼續。
亞伯與它的導師做了告別,與其肩上的黑貓魔寵一同離開那片灰色的亞位面空間正式加入眾人的旅途。對於這位正統法師的加入,烏爾斯自然對它報以絕對歡迎的態度,爾後按照灰庭賢者與眾人告別前告訴大夥兒的那條路線繼續隊伍的旅行。
沿著灰岩峰的山道走原路離開,於山道的入口處再依靠希婭施展的指北術作為方位的參考,眾人接下來朝著島上的西南方向行進,計劃繞開島嶼最中央的區域前往那個名叫燃屍森林的區域。
迷霧島的中央區域在羅爾鎮建立起來的幾十年歷史裡沒有人去過,即使有勇敢的探險者跑去探索過,卻也沒能再回到鎮子裡,因此鎮上的居民傳言說這座島嶼的中部有一個巨大的傳送門,島上終年不散的濃霧就是從那個門裡冒出來的,前去探索那裡的人則都誤入到了門的另一面,從而被困在了未知的異位面世界中。
作為一個已經見得多的過來人,烏爾斯當然知道這個沒有根據的謠言純屬扯淡,不過島嶼的中部是個不宜接近的危險區域倒是真實的情況,畢竟他清楚存在於那處地方的一個東西其實正是濃霧形成的原因。
關於那東西的名字——
“霧之王阿索米爾……”年輕人扛著肩上的巨劍,過往的記憶告訴他說迷霧產生的根源實際上正是那隻野外BOSS生物的存在,而所謂的霧之王既是它的名號,也側面向知曉這一點的人說明它的身份與霧有關。
而阿索米爾曾經是一位風元素領主的名字,傳說因一個邪惡法師的研究實驗而被其召喚到主物質位面,之後又被強製性地接受與另外幾個元素生物融合。那個邪惡的法師企圖製造一隻對自己唯命是從的元素奴隸,卻不料融合了其他幾隻元素生物的這隻風元素領主轉變成了一個強大的霧元素怪物。
在元素融合的魔法實驗中重獲新生的阿索米爾迷失了自我,陷入永恆的瘋狂,當場殺死了那位邪惡的法師,並源源不斷地釋放出濃厚的霧氣弄罩住了整座島嶼。它是一隻挑戰等級高達40級的首領級野外BOSS,時至今日仍舊迷茫地徘徊在迷霧島中央區域的一塊盆地裡,殘忍無情地殺死任何膽敢從迷霧中現出身形接近它的智慧生物。
在卡斯塔諾的力量體系下,40級是凡人之巔與超凡領域的分水嶺,例如龍脈法師維克忒多跨越那道分水嶺的門檻之後便是一位41~45級的超凡法師,而同為本源之血密黨成員的灰庭賢者羽斯蒂娜還要更強一階,用數據的概念進行衡量則處於46~50級范圍的傳奇領域。
烏爾斯堅信自己心中的自知之明在他腦子壞掉以前還是能夠提醒他保持基本的理智,所以亦如自己率領眾人從羅爾鎮出發前往灰岩峰的時候一樣,
這一趟的行程也走在一條呈曲線繞過島嶼中央區域的路徑上。
繞道經過島嶼中央區域的邊緣地帶時,銀發的牧師少女動了動頭上的雙耳,兩朵毛茸茸的耳朵不經意間捕捉到年輕人自言自語的話聲,隨後下意識地轉頭輕聲詢問:“怎麽了,烏爾斯?”
“噢,沒什麽。”
年輕人回過神來,微微側目瞧向希婭的琥珀色雙瞳,剛才的暗想由此中斷,腦海裡的思緒不由地轉移到她的身上。
他們兩人走得很近,都在隊伍陣型的中段,大肩旁邊不到半米的位置便是少女的小肩。烏爾斯側目看著銀發的少女,她的臉蛋在自己持續幾秒的注視下泛起淡淡的紅暈,而那兩朵冒出銀發的白色狼耳在年輕人的眼中已然有著新一層的涵義。
阿斯莫——對提夫林對立,通常情況下處在光明面一邊的神魔裔種族。
說實話,如果不是得到羽斯蒂娜的提示,他恐怕一輩子也想不到希婭的體內竟然擁有獸天使的血脈,難怪她通過神術施放的魔法正能量對於大致上與眾人同等級的亡靈怪物來說具有那樣致命的殺傷力。
烏爾斯注視她的眼睛,那對琥珀色的瞳眸——說起來,天使的眼珠便是黃金的色澤,琥珀從某種角度看待即是黃金的褪色,這個小小的細節他居然一直沒有留心注意到。
不過這麽一來,希婭在那天夜晚之後從幾乎瀕死的重傷之下奇跡般地恢復了過來似乎也解釋得通了。年輕人心想。獸天使的血脈之中附帶一個很有用的特性,使具有那個特性的人物每日僅有一次抗拒死亡的機會,一旦人物的生命值降低至0,便會強製性地保留下最後1點,並獲得一段持續時間很長的緩慢自愈效果,總體來說有點像“忍死”專長和“再生”特性的結合版本。
但當然,年輕人在離開灰色庭院之後的時間裡盡管又在自己的腦子想了許多事,羽斯蒂娜給予他的第二個忠告無論如何都令他頗為困惑和不解,以致於他趁旅途中的戰鬥還沒有找上自己的隊伍,每走一段路程就忍不住去思考那句話的意思。
那位灰發黑裙的賢者女士當時告誡他說:“第二個忠告——小心厄多恩。”
“如你所知,厄多恩是拜倫塔斯的僵屍國王,以神秘的手段將悼亡之丘的黑騎士公國、血月古堡的吸血鬼一族、腐朽山谷的食屍鬼軍團這三支以往從未達成過任何正式盟約的亡靈勢力結合到了一起,從而一舉登基,加冕成王。”
“厄多恩的智慧和膽略,乃至他堪稱離奇的身世背景皆遠遠超出你的想象空間,而你將在未來的那場戰爭中率領你的隊伍,同你曾經效忠的北地伯爵、未來的摯友凱文·斯圖恩共同面對那位僵屍國王帶給凜冬要塞的恐怖攻勢。”
“那場戰爭的勝負結果將左右整個翡翠海灣的命運,因此你必須將他視作遠比惡魔生物還要可怕百倍的存在警惕防范,並且牢牢謹記一點——他身為拜倫塔斯的亡靈君王,對於金闕鶯帝國的了解程度,卻超過這個時代的任何一人。”
“就仿佛你的帝國曾經屬於過他一樣……”
仿佛曾經屬於過他……
烏爾斯細細琢磨忠告中的這些話,尤其是那位賢者大人在第二個忠告中所提示的最後一句。蓄勢崛起的拜倫塔斯與日漸衰落的金闕鶯帝國終將在落日余暉的劇情篇章中爆發一戰,如是的劇情在他腦海中的記憶深處自然有著無法磨滅的印象,而他也明白人類的國度曾在他上一世的經歷中輸掉了那場殘酷的戰爭,從此徹底崩潰和瓦解,致使敗方陣營的玩家們必須在十分惡劣的生存環境下準備迎接永暗浩劫篇章的到來。
上一世的生涯,他曾是北地戰場上的其中一名人類戰士,親眼見證凜冬要塞的傾塌和盔衫城的淪陷,黑甲的騎士駕馭骸骨的戰馬掠過城市的街道,鐵蹄所過的印記踐踏在斑駁破敗的帝國軍旗上面,猶如高階屍巫們在巫妖將領的指揮下排列成陣的瓦解射線那般摧枯拉朽。
那樣的記憶……要說還想再重新體驗一回,年輕人敢肯定自己的腦子絕對出了毛病。
他因此而對羽斯蒂娜給予自己的第二個忠告非常重視,盡管那場戰爭的爆發距離當下的時刻預計還有幾個月的緩衝,這倒是為他提供了一個準備的時間,按照灰庭賢者的指示計劃前往幽深的地底世界尋找那枚傳說中的“鶯之戒”。
貝玲莉絲和寇托的斥候加護衛二人組亦如隊伍之前從羅爾鎮出發去往灰岩峰的時候一樣走在最前面探路。侏儒小姑娘一路上美滋滋的,小月牙般向上勾勒的嘴角有那麽幾秒甚至差點發出智商受損似的傻笑流出一滴嚴重影響個人形象的口水……
“喂,小丫頭,你還好嗎?”寇托見她像中了魅惑似的模樣,不禁有點擔心,趕忙提高警惕問她有沒有事。
“別擔心,我很好。”侏儒小姑娘從快要飄起來的暗喜中回過神來,也趕緊挺一挺腰,濕漉漉的嘴角發出嘶溜一聲吸氣的聲音,淺棕色的眸子活潑地瞥向矮人,“啊當然,如果你也肯叫我‘未來的大魔導師小姐’,那我可就更好啦,嘿嘿……”
“好吧…小丫頭。”
“不是小丫頭,是未來的——大魔導師——小姐!”
“行行行小丫頭,照你說的做。”
“我——”
貝玲莉絲微鼓起腮幫,活潑的大眼睛霎時怔住,然後有點不滿地盯住矮人頭盔之下和胡須之上的臉,憨厚的表情幾乎被她的雙瞳持續性地盯出一個洞來——如果說她的視線帶有類似焦灼射線的魔法威力的話。
“算了算了,你還是叫我小丫頭吧。”半晌,這位未來的大魔導師小姐終於被矮人一臉問好的表情給打敗,沮喪地歎了口氣衝他擺擺手,然後保穩懷裡的魔導銃,將精力移回到自己的斥候工作中去,對其所剩不多的好印象大概便只有對方答應要找機會做一桶蜂蜜桃子給自己吃了。
她心裡哭著抱怨,這個活生生的矮人王子怎麽和童話裡的故事形象差那麽遠啊……殊不知爐火氏族的矮人王子也是滿心的不解,暗想氏族的戰士跟這個種叫啥魔導技師的職業者交流起來,貌似也跟和法師說話一樣費勁啊……
頓時,他抬起握住戰錘的手,用拳頭蹭蹭頭盔,只不過比起這個倒更在意另一件事,那就是那口由他隨身攜帶在秘銀全身甲背後的“舉世無雙超級智慧大燉鍋”小蒙——依據他恢復過來的部分記憶,好像並沒有受到過爐火女神大人的祝福?
這樣的結論對於矮人戰士來說猶如一道晴天霹靂!
因此他在跟隨小隊的眾人一同離開灰色庭院之前,還抱著一絲期望問羽斯蒂娜這個問題:“小蒙難道真的只是一口平凡的鍋?事實上並沒有自己的靈魂,也從來沒有得到過爐火母親的青睞?”
對於矮人戰士的這個問題,灰色庭院的賢者女士當時溫柔地笑笑,溫婉地回答他說:“小蒙擁有自己的靈魂,但它的靈魂無法在平凡的主物質位面中具以體現,只有當你在更遙遠的未來中旅行到位於多元宇宙中心的印記城後,在那處精神與信仰的唯心之地,才有機會與它的靈魂達成正式的溝通和交流。”
“多元宇宙中心的印記城……好吧,氏族的戰士記下這個地方了!”寇托心裡嘀咕著,暗自下定決定,“總有一天我想辦法到那座城市裡去瞧瞧的,等到所有該辦好的事情統統辦妥以後!”
至於說所有該辦好的事情,對矮人來說,那其中自然又包含了複興氏族這一崇高的理想,畢竟他現在想起自己居然就是氏族的王子了,而天性團結的高原矮人從不逃避責任的擔子。
與此同時,鴉雀和石拳依然走在隊伍的最後,身披黑袍的詩人小姐與其身邊的半獸人武僧保持各自的沉默,前者還是一如既往地不知在那頂漆黑的兜帽下面思想著什麽,或者說她什麽都沒想,僅僅只是隨心所欲地享受所謂命運的東西在冒險的旅途中安排給自己的佳肴, 無論那頓佳肴的口味猶若蜜糖般甘甜,還是仿佛烈火般辛辣,亦或如同杞菊似的苦澀。
而不像後者,就好像真變成了不會笑的魔像,嚴肅的表情思索著灰庭賢者告訴自己的建言,要求他只需在修行的旅途中將自己的理想貫徹到底就行了。
那是什麽意思?將自己的理想貫徹到底?難道自己對於守序信仰的追求還不夠堅定和執著?或者說自己的信仰將在未來的旅途中經受考驗?半獸人武僧在困惑中捫心自問。
多蘿西走在烏爾斯和希婭後面,位於鴉雀和石拳前頭,以及新加入隊伍的機關人法師亞伯身旁。
索羅斯趴在亞伯的肩頭懶洋洋地睡去了。機關人的大手輕手撫摸這隻黑色公貓蜷成一團的脊背,幫他捋順身上的毛。
紅發的術士小姐握住手中的法杖,海藍色的雙眸抬起低垂的視線側過去看它一眼,不料自己的眼色正巧與其盔形腦袋上的那兩點紅色光點對上,隨即條件反射地趕忙把頭往自己的腳下低回去。
她自己也不明白為什麽要怎麽做,總之就是自從自己的父親大人在那個夜晚對自己說出那樣過分的話語之後,她好像就非常害怕與人對視了,漂亮的臉蛋除了憂鬱的悲觀以外也仿佛忘記了該怎麽微笑……
亞伯平靜地打量她,這位光論外貌絲毫不輸自己導師的術士小姐在機關人法師的眼中引起它心裡的一絲疑惑,令它以自己獨特的思維邏輯思考幾秒,隨後出聲試問:
“多蘿西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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