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余慶帶著僅剩下的兩個徒弟阮芙蓉、趙儀仇離開了白雲山莊。
虞不全身中劇毒,暫時留在白雲山莊療傷。
幽冥碧蠶之毒對於虞不全來說算不了什麽,《青囊書》中有記載其他的解毒方法,白雲山莊中各種藥材都有預備,解藥很快就配置好了。子午金蠱一時還解不了,但憑著虞不全二十年對子午金蠱的研究,要壓製住這蠱毒還是能夠做到的。
白婧的屍骨就埋在白雲山莊一處背山面水、風景優美的地方。虞不全每日總要在白婧的墓前坐上一兩個時辰。
雖然大家都知道,白婧之死怪不得李風雲。白婧當時只怕已經心存死念,是自個兒送到李風雲的刀口上的,否則,以她的武功,即使要救趙余慶,也不需要用這般極端的方法。殺自己爹的凶手居然是她十幾年相濡以沫的丈夫,她又能如何自處?
殺了她丈夫,為爹報仇?
還是將爹的深仇大恨置之不理?
對於一個性子火爆,又重情重義的女子來說,她無法取舍,只在那一刹那,她決定了,於是,李風雲便成了她自盡的一把刀。
但是虞不全恨這把刀,對李風雲不肯給半點好臉色,更不願為他解藥毒。
“師父……”蘇語儂張了張嘴巴,卻不知該如何再勸。
“不要再說了,”虞不全有些不耐煩,“不管怎麽說,都是他殺了師妹,我不去為難他,都已經是手下留情了,還想我給他治病,哼!”
杜如月怒道:“枉我們不計生死趕來救你,沒料到你竟這般忘恩負義!”
“住口!”虞不全怒道,“我虞不全做事,還要你一個小娃娃教?我虞不全可從沒有求過你們。”
“算了,如月,咱們不求他。”李風雲暗歎一聲,轉身離去。
杜如月腦中一片空白,“噗通”跪倒在地,哀求道:“虞神醫,如月願長跪不起,只求你莫要跟風雲哥計較,蘇妹妹也說過,你是大夫,怎麽能見死不救?”
虞不全冷笑一聲,道:“天下見死不救的大夫多了,別人做得,我又如何做不得?你要跪,直管跪好了,語儂,我們進屋去。”
蘇語儂忽然也跪倒在地,道:“師父,是徒兒求他們來就師父的,徒兒不能言而無信,師父既然不肯救李小哥,隻好由徒兒出手了,徒兒求師父傳授我完整的梅花針法。”
虞不全答道:“你要學梅花針法,為師可以傳授給你,不過為師告訴你,梅花針法不同於一般的針灸,乃是死中求生的虎狼針法,一針不慎,生死立判,沒有十幾年施針經驗,輕易不得出手。你好自為之!”說罷,一揮袖離開。
蘇語儂起身扶住杜如月,輕聲安慰道:“杜姐姐,你放心,縱使師父不肯救小哥,我也會出手,有六露玉香散,小哥的藥毒短期內未必會發作,有兩三年的時間,我總能練成梅花針法。”
話雖這麽說,蘇語儂心中卻躊躇不已,兩三年的時間,真能煉成梅花針法嗎,她一點把握也沒有。
“李老弟,你來了?”見李風雲踏入客房,路驚鴻招呼道,“怎樣,虞不全答應給你治傷了麽?”
李風雲搖搖頭,取過背後的柴刀,交給路驚鴻,道:“小子答應過要將這把破柴刀交於路莊主,特來履約。”
“此事不急!”路驚鴻手中柴刀,歎道,“這個虞不全,真是……李老弟,你以後有什麽打算?”
“我又能有什麽打算?虞神醫不肯替我治傷,
我看我也活不了多久,還是回清平鎮吧,好歹我也算風光了一回。”李風雲神情沮喪地答道。 路驚鴻勸道:“老弟何須這般氣餒,天無絕人之路,或許還有其他的辦法。”
李風雲轉顏笑道:“我可沒有氣餒,若不是老爹救我,我早該死了十幾年了,這十幾年反正都是賺到的。路莊主,你可想到破解這柴刀秘密的方法了嗎?”
路驚鴻點了點頭,道:“你這柴刀,看似乃鑄鐵打造,鑄鐵堅硬是堅硬,但性子脆,猛砸猛打之下,必定斷裂,我猜這柴刀在打造之時,裡面應該還有別的東西,所以,我想了一個法子,只看李老弟你舍得不舍得。”
“一把破柴刀而已,有什麽不舍得的?”李風雲笑道,“路莊主既然想到了法子,直管去試,我也很想知道這柴刀裡究竟藏有什麽秘密。”
路驚鴻道:“那就好,我們現在就試試,如果能找出這其中的秘密,依樣製造兵刃,對中原將士來說,未嘗不是件好事。我想將這柴刀熔化掉,看能否發現些什麽。”
白雲山莊中就有專門鑄造兵刃的地方,也有現成的鐵匠。
路驚鴻、李風雲倆人找來鐵匠,說明情況,鐵匠立即答應,要熔化一把鑄鐵造的柴刀,實在不算是什麽難事。
點燃焦炭,將柴刀投入到鑄爐中,看著火光由紅轉黃又轉青,李風雲心中怦怦直跳,要是這柄破柴刀真的熔成了一灘鐵水,他還真有些舍不得,畢竟,這把破柴刀砍柴打獵跟了他十多年。
路驚鴻笑道:“李老弟,我看你的武功路數有些特殊,想必是從小練出來的吧。”
李風雲“呵呵”笑道:“小時候我哪會什麽武功?這套刀法,還是半年多前醉道人傳授給我的,只有七式,但很合我的性子。”
路驚鴻奇道:“半年多的時間,你居然能將刀法練得如此精準?怎麽可能?我瞧你握刀的姿勢,出刀的時機,發力的技巧都把握得精絕無比,普通人沒有幾十年淫浸和高手的指點,是無論如何都做不到的。”
聽了此話,李風雲心中無比得意,道:“我就說我不是一般人,實話跟你說,可能從小砍柴砍慣了,習慣了使刀,練起刀法來,真是順溜無比,當初醉道人也誇我是練刀的奇才呢。其實,從小也只有我老爹教過我如何砍柴省力。”
路驚鴻心中一動,問道:“他是如何教你的?”
李風雲想了想,道:“說不清楚,不如我砍給你看吧!”
李風雲找來一把柴刀,一根老樹的樹樁。繞著那樹樁轉了兩圈,李風雲大叫一聲,手起刀落,只見柴火亂飛,如風卷殘雲般,便將那磨盤粗的一個樹樁砍成了無數指頭粗的小木棍。
路驚鴻越看越心驚,隨手撿起一根小木棍,細細查看,只見那木棍上的紋理一絲絲都是完整無缺的,沒有一處被斬斷,李風雲竟然全是按照木頭的紋路使力,而且力道把握得如此之好,又如此精準。即便讓他用李風雲那把柴刀,也未必能在如此短的時間內做得如此之好。
這哪裡是什麽砍柴,分明是對眼力、力度、意識與精準的一種極為苛刻的訓練。
“怎麽樣?”李風雲哈哈大笑,頗為自得,“我還能一絲絲將木頭砍成頭髮絲那麽細,底部不砍斷,展開像朵花一樣。可惜清平鎮不收那種柴火,說不經燒。”
“你是怎麽做到的,這都是你老爹教的嗎?”路驚鴻急問道。
“那倒不是,”李風雲答道,“老爹隻說順著木頭的紋理砍,會省力許多,其余的,都是我自己慢慢琢磨出來的,山裡頭人,也沒別的消遣。看起來很難,其實很簡單,砍多了自然就會了。”
路驚鴻心道:“這一招可不容易,當今武林,能做到這一點的,可沒有多少人。如果我所料不錯,他就算不是那人,也必與那人有莫大關系,絕不會是這小子所說的一個山野酒鬼。”想到這裡,路驚鴻笑吟吟道:“風雲老弟,有句話,我早想問你,是關於你老爹的,不知當問不當問。”
李風雲答道:“人都死了這麽久,還有什麽當問不當問的,路莊主,有什麽問題,你直管問好了。”
“你真的確定你老爹已經死了?”路驚鴻問道。
“路莊主,你這是何意?”李風雲有些不解。
路驚鴻轉過身去,捋須道:“我是想說他會不會是假死,我知道,江湖上有一門功夫,施展這門功夫後,可以龜息七天七夜,就如一個死人一樣。”
“那就不會了,”李風雲笑道,“我老爹根本不會什麽武功……”剛說到這裡,李風雲突然停住,“你的意思是老爹會武功?”
路驚鴻轉回身來, 點頭道:“剛才我看你劈柴,根本就不是一般人能做得到的,若不是有境界極高,武功極好的高人指點,就算你資質再高,悟性再強,也不可能做到這一點。試問這樣的高手,又怎會輕易的死去。”
李風雲呆立了半晌,方才道:“那他為何要這麽做,為何要騙我。”
“也許他想躲避某個人也說不準。”路驚鴻推測道,“如果……”
正說到這裡,那名鐵匠忽然跑過來,大聲叫道:“路大俠,李少俠,快來看看,奇怪了,真是奇怪了,那把刀中居然還藏著另外一把刀。”
兩人聽了大奇,急忙跑到鑄爐邊朝裡一看,果然,鑄爐中躺著一柄黑幽幽的柳葉刀,刀身光滑,雖然周圍都熔化了的鑄鐵,但那把柳葉刀的刀身確沒有半點熔化的跡象。
路驚鴻急忙拿起火鉗,夾出那把柳葉刀投入水槽中,待到那柳葉刀冷卻下來,細細地觀看,口中喃喃自語:“是他,一定是他,果然是他。”
“路莊主,你說的他是誰?”李風雲不解,問道。
路驚鴻手把此刀“刷”“刷”舞動了兩下,道:“你可知這把刀是什麽刀?”
李風雲接過那刀,細看了一下,這刀的刀柄未變,刀的長度也與原來的柴刀相仿,只是刀身窄了不少,刀刃薄如紙,重量更輕了許多,揮刀隨意斬去,只聽“嗤”一聲,竟然將打鐵的一隻大錘斬為了兩截。李風雲呆了一呆,道:“這還是我那一把破柴刀嗎?”
路驚鴻“哈哈”笑道:“當然不是,此刀名為‘宵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