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碧輝煌的承慶殿中空蕩蕩沒有幾個人,耶律德光身著漢家皇帝冠冕高坐於龍榻之上。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進到承慶殿中,除了李風雲,眾人紛紛跪倒在,三呼萬歲。
“大膽,見到聖上,還不快跪下!”殿中的侍衛大聲喝道。
“哈哈哈哈!”李風雲大笑了幾聲,斜睨眾人,又抬頭望去,只見殿中高台之上端坐一人,雙目細長,偶爾嗔目,暴現幾縷精光,臉頰削瘦,唇上有髭,頜下有須,胡須花白,不怒自威。
殿中侍衛正待呵斥,耶律德光擺擺手,道:“罷了罷了,不跪便不跪吧,英雄何須折辱?李將軍,你既然來投寡人,朕便賜你以後見寡人不必下跪。”
“耶律大汗,”李風雲插手施禮道,“我想你是弄錯了,我來開封見你,不是準備來投你的。”
“哦?”耶律德光一陣錯愕,問道,“你既然不是來投朕,那你來見朕何事?”
李風雲答道:“契丹入侵中原,殺我中原百姓,燒殺搶掠,無惡不作,李風雲乃是漢將,又怎會投契丹?李某此來是與陛下做一個交易。”
耶律德光哈哈大笑起來:“都說定國侯冠軍大將軍李風雲狂妄,今日一見,果真是名不虛傳。朕富有四海,天下諸侯都向朕俯首稱臣,用你們漢人的話講,‘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就連你們中原最強大的河東節度使劉知遠,也派人獻上賀表。
太陽照到的地方,都是朕的土地;看得到月亮的百姓,都是朕的子民。
你有什麽資格跟朕講條件,做交易?”
李風雲也笑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大汗是草原上興起的大汗,靠刀口奪來皇帝,應該知道,這天下還有許多太陽照得到而大汗虎威威懾不到的地方。這些地方又豈是大汗的土地?
更不消說,這天下更有無數骨頭硬,不肯向他們仇人下跪的百姓,難道大汗以為,他們也是你的子民?
李某從河北到河南,從洛陽到開封,這一路走來,見過無數村落,白骨潾潾,屍橫遍野,難得看到幾個幸存者,也是瘦骨嶙嶙,請問陛下,你便是這樣對待你的子民的麽?”
耶律德光眉頭一皺,道:“既然是戰爭,難免又所死傷。李將軍,你也是一名將軍,慈不掌兵,這個道理你不會不懂吧!若不是當初你們漢人首先挑起戰爭,又何至於導致黎民塗炭?現在才怪朕兵鋒太盛,未免太晚了些吧?”
李風雲哈哈笑道:“可笑,可笑之極!你我燕雲十六州暫且不論,中原可有一兵一卒踏入契丹境內?什麽叫做我們漢人首先挑起戰爭?真是顛倒是非,一派胡言。”
“大膽!”耶律德光厲聲喝道,“中原乃是契丹的臣屬,你們中原的皇帝也是朕所立,卻不顧信諾,反悔盟誓,這難道不是挑起戰爭嗎?至於燕雲十六州,也是你中原皇帝為了酬謝我契丹出兵的謝禮,割讓給我契丹的,難道還有假?”
“天下乃人人之天下,非一姓一氏之天下,豈可由一人而定奪天下人的生死福祉?”李風雲冷笑一聲,“燕雲十六州是中原人的燕雲十六州,又怎是一個獨夫說割讓便割讓的?中原立足天下數千年,又豈是一個獨夫為了自己的野心,說稱臣便稱臣的。
如果如此說來,當年突厥人也向我漢人稱臣,而你契丹現在卻入侵我中原,殺我百姓,搶掠財物,又做何解釋?”
“突厥是突厥,契丹是契丹,怎可一概而論?”耶律德光怒道。
“哦?大汗也承認了?”李風雲笑道,“石敬瑭是石敬瑭,天下人是天下人,又怎可以一概而論?”
耶律德光眨了眨眼睛,一時無語,這個問題,即便是千年之後,都未必爭論得清楚,他又如何說的清?
“朕不管,朕只知道,石敬瑭奪了中原,當了你們中原人的天子,他的話便是你們中原人的話,你們的皇帝違背了諾言便是你們中原人違背了諾言。”耶律德光起身大聲喝道,“難道你連你們自己的皇帝也不認了?”
“我李風雲只看見一獨夫,哪裡見過什麽中原的皇帝?”李風雲也不甘示弱,“大汗如今也身著漢家皇帝的冠冕,難不成也想做中原的皇帝?難不成你做了漢家的皇帝,李某還必須要認麽?”
“不錯,朕就是要做中原的皇帝,朕不止要做中原人的皇帝,還要做南唐、蜀國、吳越,南楚、南漢、南詔、吐蕃的皇帝,但凡太陽照耀得到的地方,便是朕的土地。但月亮下的百姓,都是朕的奴仆!”耶律德光大聲道,“誰要不服,朕就殺得他服氣,誰要敢反抗,朕就殺得他血流漂櫓,屍橫遍野。天下,都是契丹人的牧場。”
“萬歲萬歲萬萬歲!”殿中的眾人齊聲賀道。
“李風雲, ”耶律德光又遙指李風雲,喝道,“這裡是開封,是朕的承慶殿,你膽敢頂撞朕,難道你真的不怕死嗎?”
一語既出,殿中的侍衛紛紛拔出腰間的鋼刀,向李風雲圍來。
長白老怪等高手也站在李風雲周圍,將他圍在中間,只等耶律德光一聲令下,就要李風雲拿下,斫為肉醬。李風雲所帶的兵刃已經在入宮之前被守衛皇宮的契丹人取走了。面對這麽多高手,李風雲連自保之力也沒有。
話又說回來,即便李風雲身邊的兵刃帶在身上,面對殿上圍過來的七八名一流高手,同樣也沒有什麽自保之力。
“怕死?呵呵,李風雲肯定是怕的!”李風雲大笑道,“天下又有誰不怕死?可是,有時候,也不得不死,魚,我所欲也,熊掌,我所欲也,兩者不可兼得,舍魚而取熊掌也。”
“噗嗤!”耶律德光正要下令,忽聽耶律鴻雁笑了出來,不覺一愣,問道:“鴻雁,你笑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