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冷酷啊,還很薄情。
連窩在君顧懷裡的容安都有些聽不下去了。
他從來沒有經歷過這種陣仗。
外人對研究院的印象或許是科研、忙碌,又或者冰冷的機器、淡漠的人情,但恰恰相反,只有真正身處在那個環境中的人才知道,那是一個非常和諧的大家庭。
沒有爭吵,也沒有明爭暗鬥和勾心鬥角,他們時常會為了一個研究項目而大聲爭辯,但從實驗室出來,他們還是兄弟和家人。
容安更是如此,就算失去了親人,他照樣被人悉心照顧著長大。
他的眼裡乾淨到白天只有陽光,夜裡只有星空;他的心上單純到無法理解冷漠和傷害。
那些在尋常人看來非常常見且正常的爭吵和厭惡,是他的心所裝不下的。
就像現在,他無法理解君顧的憤怒和厭惡,正如他在和君顧出門之前沒有辦法接受他看過來晦暗而不再溫柔的目光。
那個時候,他就像一個被寵壞的孩子,卻在即將被人遺棄之前作出惴惴不安的妥協和退讓。
容安看了看馳譽涵小心翼翼揪著君顧衣角的馳譽涵,小聲問了一句:“你有什麽事情嗎?”
馳譽涵卻覺得容安這是在跟他耀武揚威,“這有你什麽事,我和他在一起的時候,你還不知道在哪呢!”
他咬著牙眯眼狠毒道:“你以為你是誰,也不過是個注定被拋棄的賤......”
“馳譽涵。”君顧突然出聲,“誰給你的勇氣在我面前這麽說話的?”
他說完這話,冷冷看一眼他便收回視線,卻發現懷裡的人好像壓根沒受到影響。
人形小白兔這個稱呼真是專門給這個小呆子準備的,如果不是時機不對,君顧真想現在把人拐回家去。
真是有趣啊。
也不願和馳譽涵多說,君顧直接讓人把馳譽涵連綁帶送地給送回了馳家,然後就領著容安在遊樂場玩了個遍。
君顧身為一個情場老手,看得清楚,容安正在淪陷。
容安的感情來得迅猛而熾烈,單純的人都是這樣,偏偏他還孤獨和自閉,只要接受了一個人,那就相當於接受了他作為自己的整個世界。
那作為當事人之一的君顧高興嗎?
他自然是高興的,甚至是感動。
有一個人喜歡他,不是喜歡他的面貌,也不是身份和權勢,只是因為他就是他。
換成誰,被這麽全心全意而真誠熱烈的喜愛著,會不感動呢?
君顧風流,但他有自己的原則和底線。
這一次,他退縮了。
越是相處的長久,他發現自己越不敢去看容安的眼睛。
他收獲了一顆誠摯的真心,但卻像是接了一個燙手的山芋,但讓他再還回去或者轉手送給別人,他又是舍不得的。
就連想想,有朝一日這顆心會被他讓給別的人,他都覺得有些難以接受。
他太自私了,又太自負。
他可以那麽冷淡和無情地對待遊樂園裡遇上的舊情人,卻漸漸地不能再狠不下心來對著容安說一句狠話。
過去那種漫不經心的逗弄漸漸地也變了味道,君顧知道自己是時候抽身了。
於是他開始冷落和逃避容安。
這天,雨下的很大。
君顧在自己的別院裡處理軍部分下來的公務,元帥派來的貼身尉官正給他交代著元帥傳達的意思。
君顧是元帥選中的繼任人,但議會那邊想要削弱軍部實力的人也培植了自己的人才,
企圖要和君顧一爭。 軍部的事情都交代完之後,尉官合起文書,對君顧點了點頭。
“元帥的意思是你先去和小姐見一面。”尉官意有所指,“如果的順利的話,也早點兒定下來。”
君顧一怔,他知道元帥一直有心撮合自己和他的女兒,也知道自己先前的風流名聲,但元帥和他女兒誰也沒在意。
元帥也是男人,說是理解他,相比於結婚之後在外面找情人的,在結婚之前玩夠了收收心總也是好的,但話裡話外的意思也有警告,讓他早日和外面的那些人有個了斷。
外面的人......小呆子。
他這才想起來,他和容安已經有好幾天沒見面了。
“君上將?”尉官沒等到回應,喊了君顧一聲。
君顧回神,笑著說好,他會在處理完所有的事情之後,找個時間約小姐出去一趟。
尉官心滿意足地撐著傘走了,人剛出去沒多久,門鈴又響了。
君顧揉了揉眉頭,連日的公務弄得他有些疲累,偏偏容安的存在又讓他一直心神難安,準確點來說,他已經一周都沒怎麽好好休息了。
連帶著對來人都有些不耐煩。
只是出乎他意料的是,來的人,竟然是讓他日思夜想糾結難安的容安。
外面大雨滂沱,雨水連成一串又一串的珠子,屋簷下容安衣服全濕了,微卷的頭髮也被打濕服帖地黏在額頭上。
看起來真是狼狽。
君顧幾乎是看見他的一瞬間,心上就皺了——心疼。
他直接把人扯進屋裡,關上門,神色複雜地盯著他,“你怎麽來了?”
容安身上的雨水水柱似的打在地板上,很快便濕了一大塊,但當他抬起頭來一聲不吭地看著君顧的時候,君顧忽然就不知道該說什麽了。
他的眼睛還是很乾淨,沒有君顧以為的傷心或者怨恨。
“你怎麽不去找我了?”他問。
君顧沉默了很久,“我們.......”
還沒說完,容安突然捧出來一個太空艦的模型,小心翼翼地遞給君顧,“這是我做的,想送給你。”
“可是你一直沒來找我。”容安臉上掛起羞澀的笑,捧著太空艦模型的手指尖微微蜷縮,他說,“我很想你。”
他對君顧說:“我很想你。”
君顧忽然有了一種不顧一切的衝動。
事實上,他也這麽做了。
做工精致的手工模型被他珍重的放在一邊,人已經被狠狠抱在了懷裡。
“我也想你。”他在他的耳邊溫柔低語,從沒有像現在這麽想過。
這一夜過去,該發生的,不該發生的,也都發生了。
窗外大雨滂沱,而他輕輕吻上他的臉,珍重而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