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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庶子春秋》第77章 行路難
  凌志看見秦奕寫下這三個字,眼前一亮,倒是覺得秦奕剛剛自謙太過了,這分明是名副其實:“舊日樂府的題名,今日你用來做詩詞的題目,倒是有些創意在其中。怪不得,你能通過院考,贏得頭名,恐怕與你這種推陳出新的思維有關。樂府舊名作為詩名,還是比較少見的。”

  “只是……常言道,詩名如人心,秦公子難道想要表達什麽不滿或者是不甘心的情緒嗎?”凌志畢竟是蜀郡郡學之中的學子,雖然不是博學多才的那種人物,但也是受到過君子十二技的熏陶,自然看得明白秦奕這詩題的意思,“看樣子,秦公子你倒是經歷過許多不為人知的事情。”

  秦奕聞言,心中並沒有想太多,他嘴角只是向上翹了翹,但並沒有接凌志的話,反而是手中書寫詩詞的動作,加快了許多。

  “金樽清酒鬥十千,玉盤珍羞值萬錢。”

  隨著秦奕手中毛筆的動作,凌志也在一邊讀著他所寫的詩句。

  “雖然你我之間只是初識,但卻有一種一見如故的感覺。這一桌子的珍饈美酒,雖然不像詩詞中寫得那麽誇張,但是卻極有象征意義!”

  秦奕依舊笑著,沒有說話,繼續著手中的動作,寫著下一句:停杯投箸不能食,拔劍四顧心茫然。

  “雖然秦公子不曾佩劍,但這卻像是在想象自己,遇見某種情況時的激烈反應。”

  “欲渡黃河冰塞川,將登太行雪滿山。”

  “只是可惜了,黃河不在益州之地。”凌志忽然發出歎息之聲,臉上顯現出某種惋惜的表情,“昔日,我大夏在興國年間之時,拓疆千裡,打得北匈滿地找牙!”

  “可如今呢?塞外千裡土地,淪落於異民族手中。若非和親一策的實行,恐怕異民族就要渡過黃河,打進中原了!”

  這一下,秦奕卻是停了筆:“終究只是昔日的歷史,現在想來,數十年不曾發生大規模的戰爭,這和親之策,也算得上是一個好的政策啊!”

  他嘴上雖然這麽說,但是心裡卻是和凌志的表情一樣,不僅僅是惋惜那麽簡單,更多的是悲切。

  當年,宣宗皇帝在位的時候,大將陸慷,親率十五萬兵馬,橫掃西北地區,將那些牧馬而食的異族,趕到了北海之北,拓地兩千裡。然後,祖先開拓的疆域,並不意味著後代能夠守護好,數十年後,宣宗駕崩,那些異民族再次南下,甚至是越過黃河劫掠塞內地區。

  黃河以北,茫茫草原,風光秀麗,牛馬豐盛,縱使有著茫茫的戈壁大漠在一側,但其中的風景也是極美的;黃河以南,便是晉州之地,縱使沃野千裡,然而因為北方的不安定因素,也只能淪為駐軍之地。

  正所謂亂世出英雄,當年多少英雄人物,在這一片大夏國土上叱吒風雲?然而,到頭來不都是塵歸塵,土歸土了嗎?即便是在位長達六十年的宣宗皇帝,也都被葬在了葬帝谷之中的景陵,而無法看到後世的情況。

  只可惜,後世再也沒有陸慷那般猛將英雄,故而大夏一直對於那些民族采取的是守勢,同時伴隨著和親政策。

  “黃河!黃河!黃河!”凌志突然連喝三聲“黃河”,旋即拔出自己的佩劍,猛地一下砍在了桌案的右下角,“哢嚓——”一聲,那桌角便是掉落下來,“故土今安在,何時複北渡?可惜,可惜,大好的河山,盡皆淪為了異民族牧馬放羊之地了!”

  秦奕被凌志的反應下了一跳,但很快恢復了正常,道:“朝堂之事,不便多問。既然是寫詩明志,那就繼續寫下去。”

  他並不想糾結這些事情,盡管他明白為什麽凌志會這種樣子,也知曉為什麽會導致舊日河山會連續不斷的淪為異民族之手。但是,他不能講。

  若是實在是要用兩個字來表述的話,那就是:黨爭。

  朝堂之上的事情,遠比普通人想象的要複雜的許多,即便是已經確定的某些事情,那也只是冰山一角。

  科舉之路,遠比普通人想象的複雜得多,稍有不慎,便是會陷入黨爭之內。這也是曾經葛文秋在和秦奕私聊的時候,提到的一些事情。

  當時,秦奕聽了,原本心中的幻想,瞬間被打破了。

  好在,這一切距離秦奕接觸到的時候,還有很長一段的時間。但對於凌志來說,就有些不一樣了。

  他已經是郡學的學子,如果將來要做官,必然要經歷這些。秦奕明白,想必凌志也是清楚黨爭的事情,然而現實就是,他必須在黨爭之中做出抉擇,否則的話,空有一腔抱負,到最後也只能是望洋興歎。

  秦奕再次歎息了一口氣,不再想下去,而是繼續寫著詩句:閑來垂釣碧溪上,忽複乘舟夢日邊。

  此時的凌志,收好自己的佩劍,臉上的神色,也恢復了原樣:“抱歉,秦公子,剛剛心中有所感,所以失態了!”

  “凌兄說得哪裡話?我也剛剛在想那些事情呢!”秦奕笑了笑,“只是,凌兄今後行走官場的時候,當心一些就是了!”

  “確實是應該的!”

  凌志頓了頓,眼神飄向了秦奕所寫的詩句,眉頭舒展開來,像是這一句,寫出了他心中的苦悶一樣。

  “這一句寫的極好。若是我理解的不錯, 秦公子志向要成為這樣的人物?”

  他有一絲的喜悅,看秦奕的眼神,就像是在看摯友知己那般。

  秦奕沒有答話,而是沉思了一下,但終究是沒有給凌志任何一種答覆,而是繼續寫道:行路難,行路難;多歧路,今安在?長風破浪會有時,直掛雲帆濟滄海!

  這一次,秦奕一口氣將這一首詩寫完,沒有任何的停筆。這是前世詩仙李白的《行路難》,現在被秦奕用來,表達著自己的某些心志。盡管,可能彼此之間,在解讀之上,存在著差異,但在情感之上,卻是大同小異。

  “《行路難》,金樽清酒鬥十,玉盤珍羞直萬錢。停杯投箸不能食,拔劍四顧心茫然。欲渡黃河冰塞川,將登太行雪滿山。閑來垂釣碧溪上,忽複乘舟夢日邊。行路難!行路難!多岐路,今安在?長風破浪會有時,直掛雲帆濟滄海。”

  凌志見著秦奕停筆,便是明白他已經寫完。他將這首詩,從頭到尾都讀了一遍,心中感慨,口中也在不斷的讚譽著。

  “秦公子之才,真是名副其實啊!若不是親眼看見,我幾乎不敢相信,出身於寒門的你,竟會得到院考的頭名?”

  “凌兄過獎了!”秦奕笑了笑,同時也在謙虛地回應著凌志,“這首詩我想寫很久了,只是沒有找到合適的機會罷了!今兒個,你我初識,卻有一見如故的感覺,我也是情不自已,才寫得這麽一首。”

  此時,已經是月上中天,客棧的一樓大廳,也已經安靜了下來,這一處閣樓,也只剩下秦奕與凌志。看那樣子,似乎要秉燭夜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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