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世看美劇，《維京傳奇》中有著這麽一幕細節，傳奇維京海盜王被人追殺時候，很落魄的躲在朋友那裡，朋友拿出食物時候，他妻子是在意的道了抱歉。

　抱歉，吃了你過冬的食物！

　就算鐵器時代的維京人，過冬食物依舊珍惜的猶如生命那樣，哪怕親兄弟都難以分享，更別說還處於石器青銅器時代之間的印第安人了，毛行健提出分享過冬的食物，對於赤鹿以及其他山獅部落的族長而言，簡直是個天方夜譚，不可理解！

　族群與族群之間的意識形態顯露無疑，送禮還送不出去了！為了讓山獅部落接受他的饋贈，隔著兩個翻譯的毛行健指手畫腳唾沫星子飛濺，不知道說了多少，這才解釋清楚，依靠著他帶來的先進中原灌溉農業，在蛇河富饒的土地上，產出的糧食足以養活蘇族，阿帕奇族，甚至夏延，黑腳，豁鼻等十多個部族。

　就連韓曉沫也著著急的在繪聲繪色比劃著小手，炫富那樣講著一畝地裡能產出多少白花花的稻米，可以讓大家放開肚皮吃，聽著她的描述，包括赤鹿在內，幾個山獅部落的胞族酋長與巫師明顯露出了羨慕的神色，可片刻之後，令毛行健吐血的事情發生了，對於他的提議，女族長依舊是重重搖了搖頭。

　“蘇族大酋長的提議，我們還是接受不了！”

　真是有些歇斯底裡了，毛行健滿是不可思議，無比悲催的問道:“為什麽?”

　此時夕陽已經透過低矮的門簾照了進來，有些耀眼的陽光下，這個印第安女人本來英氣勃勃的臉龐這一刻顯得格外的寧靜，卻又格外的認真。

　“施舍是最昂貴的東西，接受了施舍，還的時候，就要還給你鮮血和生命，我欠你一條命，你需要的時候，我會為你拚命，可我身為族長，不能讓全族都欠你的！”

　往往免費的東西是最昂貴的，志者不食嗟來之食！這是華夏古聖才總結出來的道理，毛行健沒想到自己居然被一個他視為蠻夷的女人給教育了，聽著翻譯，他那張光輝俊朗的臉龐不可思議的呆滯在那裡。

　雖然這食物誘惑的計劃沒行通，可呆滯了好一會兒，毛行健自己卻是又笑了出來，這種君子之交，不正是他一直以來夢寐以求的嗎?

　“那我們換一個方式如何?不會讓你們白白接受施舍，我給你山獅部落足夠的糧食過冬，可你們山獅部落要幫我勸服阿帕奇其他部落，還有南來北上的盡可能多的部族，接受蘇人的援助，並且明年在蛇河南岸也開始春耕！”

　“這對你有什麽好處?”

　盯著毛行健的眼睛，女族長還是滿滿的認真與警惕，天下沒有免費的午餐，看似毛行健的提議很美好，可不搞清楚代價，她是不會松口的！

　現在毛行健是學會了，要想和這些思想原始的甚至不懂詭計與自私的印第安人打交道，你也必須用這種直來直去的方式，所以他也是毫不隱瞞的說著。

　“首先避免了戰爭，可以少死許多人，如剛剛所講，每一個活著的蘇人，都可以耕種出足夠十幾個人食用的糧食，每死一個人，都是我莫大損失。”

　這話很有說服力，聽著翻譯，後面的幾個胞族族長情不自禁的點了點頭，可這些對於赤鹿似乎不夠，她那雙褐色的大眼睛依舊死死盯著毛行健的臉。

　“我不白援助你們，我代表的玉米，稻米和麥子三神，你們接受了我的援助，秋收之後，各部就要向玉米三神進獻三成的收成！作為祭禮！”

　“我掌管這些糧食，教會耕種的人越多，秋天獲得收成也就越多，拿這些多余的糧食，我可以北上去找我的同族，大明的商人換取財富，比如說這種金子，銀子，漂亮厚實的衣服，更可口的食物。”

　一塊亮晶晶的黃金在毛行健指間轉著圈，女人似乎都是屬巨龍的，這玩意讓赤鹿明顯眼前一亮，似乎終於有些打動這個頑固的女族長了，毛行健又是趕忙趁熱打鐵，繼續急促的談判著。

　“這個交換你們也不虧，每年春秋耕田即可，夏季冬季你們還可以繼續你們的照傳統去捕獵，而且有了秋天的收獲，你們也不必擔憂冬天裡挨餓受凍，死上許多族人，這是個雙贏的結局！”

　鑒於剛剛赤鹿不是嗟來之食的表現，這一次，毛行健也是無比誠懇地重重一鞠躬。

　”答應吧！拜托了！“

　說實話，就算換了個說法，毛行健要實行的策略還是沒變，就像馴犬，馴鷹那樣用食物來磨滅這些印第安人的野性，讓他們飽食之後，主動的融入明人的主流社會生活中，唯一變化的是山獅部落從最開始被動接受幫助，被動幫助毛行健實施這個計劃，轉變成現在接受報酬，也明確的付出代價，主動幫助這個計劃。

　赤鹿明顯心動了。

　此時不管哪個部族，印第安人都實行的氏族民主製，據說後世美國的政體還受到了這些印第安人影響，才形成了後世的聯邦製，扭過頭去，女族長和部族中幾個長老巫師小聲而急促的交談起來。

　聽著她們小聲的商談，毛行健也不著急，就那麽坐著，靜靜地等著。

　足足交談了幾分鍾，似乎還經歷了爭吵，兩個胞族族長滿面的擔憂，剩余人則是沉默的低下頭，就在毛行健以為有了個商議結果後，赤鹿卻忽然回過身，隨身的燧石小刀扎進了鍋子裡，鋒利的石刃輕松地切進肉裡，把那不知道什麽東西的腿兒削了下來，拎著煮的已經暴露出來的骨頭，女族長雙手把腿肉湯汁淋漓的遞到了毛行健面前。

　說實話，可不是什麽野味都好吃，這不知道是浣熊還是什麽齧齒動物的肉，僅僅用白水煮過，腥臭味可是難聞的很，可這個動作再明顯不過了，強忍著惡心，毛行健頭皮發麻的接過了那動物的腿兒，硬撐著撕咬下一塊兒吃進了嘴裡。

　還好，就在他硬著頭皮，強忍著惡心打算啃第二口的時候，邊上蘇羽趕忙奪了下來，伸手還給了赤鹿，可不像他那麽勉強，女族長是很自然的撕扯下了一塊肉來吞下，最後將殘余的肉骨頭丟到了火焰中，隨著烈火燒的劈裡啪啦的，毛行健與山獅部落的盟約，算是這麽訂立了下來。

　今天似乎成了山獅部落的幸運日，條件談妥，幾個胞族的族長，部落的老巫師先後走出議會用的大帳篷，在他們的呼喊喝令下，本來滿是驚疑膽怯的山獅部落族人們一個個顫巍巍的簇擁向了扎堆在山口的蛇城水兵們。

　東方猛還是頗有點心疼的才放下筐子，這才剛打開，一個毛頭小子已經惶恐卻期盼的猛抓了一大把米出來，捧在懷裡轉頭就跑，早已經饑寒交迫，有了這個帶頭，偌大的部族幾千人紛紛擁擠了過來，一雙雙乾枯的手伸向米鬥，爭搶中一鬥米轉眼分空，接著東方猛又是無奈的開了另一鬥。

　傍晚時分，一個個帳篷裡終於飄起了久違的炊煙，空氣中也彌漫起了久違的飯香味，透過牛皮帳篷，可以看得到屋子裡，對著鍋子狼吞虎咽的人群，僅僅依靠狩獵太難養活一個部族了，也難怪夏延人等部如此不計後果的發動進攻，哪怕一次陣死了如此多人，在鋪天蓋地的野牛群之下被碾壓成殘肢斷臂，還想繼續戰鬥下去！是生存逼迫著這些部族奮戰到舍生忘死。

　就像土地兼並到極點的大明那樣。

　也許這就是大自然的平衡之法，什麽時候廝殺到自然環境足以養活殘余下來的人，什麽時候新大陸才不會血染刀兵吧?

　不過此時，大自然的平衡法則毛行健沒有看到，他看到的僅僅是眼前景色，消瘦的胳膊，形容枯槁的臉龐，精疲力竭的老人與孩子們，還有在帳篷內飽食之後，人們露出那一點久違的滿足與輕松神情！

　只需要一點糧食，只需要一點糧食！就足以養活他們！為什麽一定要拚個你死我活?

　毛玨不是個好父親，毛行健也不認同他，可這麽多次談話中，毛玨最令他記憶深刻的還是有幾句話，其中之一就是來自毛玨說他曾經看過一個叫電影也不什麽鬼東西中，海王的幾句對話。

　什麽是比王還要偉大的?

　英雄！

　王隻為自己的王國而戰！而英雄，為所有人而戰！

　這正貼合了儒家天下大同的治世思想！教化四方，天下為公，看著山獅部落因為自己到來而造成的改變，這一瞬間，毛行健覺得自己就是一個英雄！

　現在少了總是掃興的宋勇忠，卻多出來個女族長，毛行健正在自我感覺良好時候，她那聽不懂卻帶著一點神奇味道的話語又是猛地在耳畔響起，回身過去，又換了一件似乎更加寬大，背後繡著太陽與山鷹的印第安大鬥篷的赤鹿手裡拿著一把沉甸甸的西班牙人鋼鐵斷矛，正急促的對著自己說這些什麽。

　“太子爺，赤鹿族長說現在出發，明天天亮之前抵達阿帕奇部的聚集地維嶺！”

　蘇羽的翻譯沒有讓毛行健多過在意， 他的注意力卻是放在了赤鹿身後，二十多個比今天狩獵時候遇到的山獅部落獵手被集結了起來，每一個手中都拿著一把從西班牙人那兒繳獲過來的鋼製武器，有的身上甚至披上了一塊金屬板甲的一部分人，身為族長帶著些護衛，毛行健可以理解，可這些人殺氣騰騰的氣勢，和家人臨別時候的表情，卻讓毛行健感覺事情沒那麽簡單。

　“咱們不是出發去談判的嗎?有必要帶這麽多人?”

　情不自禁毛行健晃悠到了赤鹿的身旁，愕然地問著，蘇羽也是盡心盡力的翻譯起來，可這一句，赤鹿卻沒有回答，僅僅是將頭上滿是山鷹黑羽做成的羽冠摘了下來，交給了部族中另一個臉上滿是滄桑與風霜，四十上下的印第安老男人手中，旋即就步伐急促的端著矛，小跑向了夜色中漆黑的山頭上。

　碰了個軟釘子，毛行健有些沒面子的揉了揉他似乎也跟著高起來不少的鼻子，旋即也跟和拉扯過一頭犍牛，跟著小跑在了夜色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