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海盜們就是如此，散亂起來一盤散沙，不堪一擊，可是有個帶頭的，瘋起來卻又是勢如猛虎，死戰不退，黑島號打頭，像是虎鯊那樣一馬當先碾壓進西班牙人的艦隊內，掀起一片炮聲血海後，層層海盜船在水手猶如狼嚎那樣的長嘯聲中也是跟著拉了上去，尖銳的利齒狠狠啃在了西班牙人身上。

　最倒霉的莫過於第一個勇敢衝上來的維多利亞號了，橫排切進的大明海盜船每路過一艘就會向它開炮，桅杆折斷的維多利亞號根本沒法躲避，蹲在上面的西班牙水手直接是等死，木頭牆後面根本沒辦法躲藏，在雨點般的炮火中被一片一片的斬殺，最後乾脆是龍骨中了幾炮哢嚓一下折在了海水裡。

　咯咯的聲音中，附著有女神像的船首高高揚起，咣的一下砸在了後仰的尾樓上，最後咕嘟咕嘟冒著泡向下沉了下去。

　另一頭，黑島號已經完全扎進了西班牙艦隊中，連著跟三條西班牙戰艦激戰了起來。

　一五九六年的英西無敵艦隊之戰後，西班牙古舊的戰法的確是得到了些改變，可今天發生的事情太突然，根本拉不開戰鬥空間，直接被黑島號衝到了兩船中間，兩面九十六門重型火炮瞬間爆發出了毀滅性的破壞力，河南嗆炮長梆子那樣的哼叫中，暴躁的大炮仗咣的一下把一肚子怒火噴了出去，近距離十二顆霰彈簡直切豆腐那樣切進了對面船舷上，嘩啦的聲音中木頭四散飛散，船板對面的炮手連哼唧都沒來得及哼唧一下，就隨著氣浪狠狠地向後拋飛了出去。

　高速之下，就算木屑都猶如飛刀那樣殺機十足，炮手淒厲的叫喊中，一個藥童拎著火藥桶正飛速的跑過去，冷不防身邊的船板轟然爆開，哢嚓一個黑點打在腿上，藥童連橫都沒來得及哼一聲，就直接癱倒在了地上，左腿的血花噴泉一般冒出，腿骨直接自中間折成了兩半。

　他這還算是運氣好點，就在挨著他不遠，一個大胡子炮手直接仰倒在了後面甲板上，他臉上，猙獰的插著幾塊長條木塊，眼珠子都被擠了出來，血泥濘的流淌下來。

　戰爭是公平的，在西班牙船挨炮的時候，黑島號同樣承受著殺傷，可一方面是船大用料足，另一個方面，東江的黑科技也顯露了出來，纖維網！

　眾所周知，後世防彈衣材料不是堅固的鋼鐵，而是相對柔軟的凱夫拉陶片，剛極易折，在面對箭矢時候，紙做的棉甲與布片衝壓的布甲防禦力甚至不此於鐵甲，東江還是個廉價布生產源頭，崇禎十五年以前的東江船，每一次船板木頭之間，都糊了一層用膠泡過的木頭倒爛纖維層，崇禎十五年以後，就乾脆兩層船板都糊了一層厚實的膠棉布。

　西班牙船板一炮嘩啦一下四濺粉碎，哪怕是最輕的葡萄彈，東江船板面對小口徑炮，炮彈乾脆咣當一下嵌進船板裡，就算重炮將船板轟然洞開，也不過打出個大洞而已，造成不了飛濺傷害，兩邊的西班牙戰艦都快被打成篩子了，鄭森的黑島號也就多了幾個麻子而已，炮手死傷完全不是一個檔次。

　不過和傳統大明海盜船相比，東江戰艦唯一的缺點，估計就是艦首沒有首炮了，兩邊打的正開心，冷不防叮叮咣咣幾聲重響砸在了前甲板上，把厚實的甲板砸出了幾個大窟窿，艦首有點仿日式，伸出八隻手臂的八幡大菩薩慈悲的臉砸扁了一塊，還把鄭森最心愛的一套漁具打飛了。

　眼看著橫在自己面前開炮的西班牙戰艦，一下子鄭森那股海盜熱血完全冒了出來，舵打直直接卡住，他是猛地拔出了戰刀，獅子那樣的吼叫著。

　“滿帆全速前進，撞它X娘養的！”

　能打得先進的炮戰，最古老的撞角戰術也會玩！艦首水手同樣發出了瘋子般的尖嘯，沉重的索具下拉，為了作戰而落下的風帆再一次鼓的滾圓，忽然間加速的黑島號舍了被打的昏頭漲腦的兩條護衛艦，就像是蠻牛那樣狠狠的照著前面打橫的西班牙戰船狠狠撞了過去。

　明顯能聽到對面西班牙人水手恐懼的叫喊聲，戴著三角帽的船長猛地把船舵打到死，船前的大副亦是淒厲叫嚷著掛帆，沉重的戰艦嘎吱嘎吱的轉這頭，可沒等船尾轉過三十度，鄭森的黑島號已經狠狠地撞了上來。

　無比淒厲的碰撞，木頭破裂的哢嚓聲中，八幡大菩薩揮舞著的八隻臂膀完全嵌進了這條倒霉的西班牙戰艦船體，卡在了上面，距離的震動讓挨著船邊十幾個西班牙水手猝不及防的乾脆掉進了海裡，剩余的也猶如滾地葫蘆那樣摔倒了一地，沒等他們爬起來，怪叫著的大明海盜已經從高出一米多的船頭跳了下來，揮舞著斧頭彎刀，照著西班牙水兵的腦門劈了過去。

　砰～砰～

　爆豆子那樣的火槍此起彼伏，白煙在船上蒸騰，槍聲伴隨著海盜猖狂的壞笑此起彼伏，跳幫戰不比路上大陣對決，狹窄的甲板上作對廝殺，考驗的就是個人技巧與悍勇，西班牙人的大方陣戰術在這兒可太難發揮了，拎著大槍的西班牙征服者才剛從下層甲板衝出來，冷不防一個拎著斧頭的鄭家海盜迎面就砍了過去，毫不講理直接一斧頭劈他狗頭上，哢嚓一聲，就算是西班牙鐵頭盔都被劈成了兩半。

　拔出斧頭之後，這海盜又是獰笑著順著狹窄的甬道一路砍下去，長矛都不好使，更不要說下面那些火繩槍兵了，哢嚓哢嚓的骨頭斷裂聲中，血水泉水那樣流淌下來，一道橫七豎八的屍骸就跟恐怖片現場那樣。

　鳥瞰整個戰場，財力雄厚，火力強橫的鄭家海盜戰艦一條接著一條的和西班牙人撞在一起，底下是炮火飛濺，頭頂上則是繩索呼嘯，跳幫的大明海盜雨點那樣落在甲板上，接著是血腥的廝殺，拿著望遠鏡眺望了自己主陣一圈，親自爬上鳥巢的馬裡亞納總督是無可奈何的下了來，旋即急促的命令道。

　“拋棄運寶船！下令撤退！”

　“撤退?”

　已經一肚子火的倔老頭亞歷克斯上校直接跟炮仗那樣崩了，滿是憤怒，他老臉猙獰的指著戰場怒吼道:“侯爵，你讓堂堂皇家海軍在海盜面前納貢逃亡?帝國臉面還要不要了?”

　“金子重要還是皇帝陛下皇冠上的明珠，東印度群島重要?本侯的未婚妻賽麗塔小姐還在馬尼拉，不管任何代價，本侯也不能讓她掛在異教徒的絞架上！亞歷克斯上校，你要和本侯作對嗎?”

　眼看著一貫笑面虎的埃爾南總督一張臉猙獰的抽了起來，再一次，平民出身的亞歷克斯不得不妥協了，憤怒的把指揮劍摔在了地上，他是轉身而去。

　尚且沒有受到攻擊糾纏的指揮艦忽然搖晃出複雜而急促的旗語，緊接著挨著的西班牙戰艦蜂群那樣把信號傳播了出去，同樣經歷了的最初的錯愕，被護衛在中間十來條運寶船上的水手無奈的劃著小艇撤離了開，一群人把貨艙裡的香料搬了出來，直接在甲板上點燃，向上冒著的白煙，頓時把瘋狂攻擊的海盜注意力吸引了過去。

　“長公子，快看！”

　聽著背後大副施大軒的大聲叫嚷，把中了幾槍，跪在地上吐血的對方船長丟在一邊，鄭森三兩下爬上了甲板上帆布蓋著的貨物堆上，望遠鏡張望了兩眼，他是立馬肉疼的吼叫著。

　“運寶船在裡頭！”

　“都他娘的別砍了！回去！回去！給老子劫寶船去！你他娘的還砍！要不要銀子了！”

　一腳踹翻了個還在砍得開心的部下，鄭森又是大叫著往回跑著，跟著正大殺大砍的黑島海盜也是一股腦的向回跑著，隻留下身上開了幾個血窟窿的西班牙船長帶著被砍得齜牙咧嘴的船員面面相覷。

　不過捅進去爽，拔出來可就不容易了，眼看著別的海盜船紛紛棄了身邊的對手，向著中心圈子擁去，回了黑島號的海盜們又是生帆又是打舵的，一個個急得團團轉，可艦首的八幡大菩薩八隻臂膀卡在西班牙船中，就是拔不出來。

　氣的差不點沒哭了，鄭森氣急敗壞嘶吼著:“火藥桶呢?搬上來，炸開！”

　“大公子，咱們船頭不也得炸完了?”

　大副施大軒是冷汗都冒了出來，在後頭悲催的叫嚷著，可是聽的鄭森是急得一拳頭砸在船舵上。

　“顧不得了！”

　“能航到就行，隻要搶一條運寶船，再買幾條黑島號都不是問題，快去啊！”

　自己家公子眼睛都紅了，無可奈何，施大軒隻能悲催著一顆大心髒，向下層甲板跑去，可就在鄭森急得跟熱鍋上的螞蟻那樣時候，對面西班牙船上，一個大腿挨了一刀的水手一瘸一拐打著個白旗又是挨了過來，對著船頭舉著槍的海盜們，恐懼的指著身後桅杆嘰裡呱啦的叫嚷著西班牙語。

　語言雖然不通，可手勢卻是通用的，看了半天鄭森才看明白，又是急促的叫喊起來。

　“不許開槍，都下去劃槳去！西蠻要跟著咱們一起拔出來！”

　幾十根船槳從炮口伸了出來，那頭西班牙人也是換上了風帆，剛剛還廝殺到血流成河的敵對雙方一起向後努力中，在哢嚓哢嚓的斷裂聲裡，斷了兩條胳膊的八幡大菩薩可算是拔了出來，黑島號的船頭重重砸了一下水，那頭的西班牙船則猶如被鯊魚啃了一口的灰鯨那樣猛然退了一大格。

　不過就在鄭森松了口氣時候，那頭已經有海盜船靠在了被讓出來的寶船上，沉重的箱子被興奮的海盜從船艙下扛了出來，猛地打開，金燦燦的金子，亮晶晶的銀子，冒著各種濃鬱香氣的各種香料頓時映入眼眶，瞬間，這些海盜們瘋了，樂的抽風那樣抓起成把的寶藏狠狠地往自己懷裡揣著，貴重金屬撞在一起發出清脆的嘩啦嘩啦聲音，一枚刻著不知道哪個西方佬頭像的金幣就像是有了生命那樣滴溜溜的繞過了幾隻貪婪的髒手，順著傾斜的甲板撲騰一聲掉進了溫暖的太平洋中，水花發出清脆悅耳的聲音來。

　盡管經歷了慘敗，可是大明海盜還是取得了最後的勝利，搶奪到了西班牙人在南美洲辛辛苦苦搶了一整年的巨大寶藏，無數金子，銀子雨點那樣被揚了起來。

　發財了！

　另一頭，傷痕累累的西班牙戰艦也終於從戰場上拖離開，搖搖晃晃向東北方向潰敗去，站在甲板上，望遠鏡眺望著不斷冒出的金光閃閃，老軍官亞歷克斯那雙本來紅褐色的眼睛更是猶如要冒出血來那樣。

　自英西大海戰之後，輝煌的第一任日不落帝國，神聖西班牙帝國的臉在東方又是被狠狠抽了個大耳光，被一群海盜打劫了，估計很長時間裡，西班牙都將淪為西方世界的笑柄。

　隻不過相比於東印度群島，這點損失已經顧不得了！現在失去的僅僅是首府馬尼拉，如果再拖下去，也許這中南亞將再沒有西班牙的立足之地，打落門牙肚裡咽，他們也得回去把入侵的明軍趕回大海裡去。

　在亞歷克斯不甘的怒吼聲中，三十多條西班牙戰艦，將近八千人的西班牙東印度主力，終於是狼狽的脫離了戰場，直奔著呂宋返了回來。

　不過這些西班牙人渾然不知的是，他們僅僅是從一個火坑裡向另一個火坑裡跳了進去而已！

　…………

　幾百公裡外，馬尼拉城。

　一個月時間，整個城池以及附近五十公裡內一切人口資源已經完全落在了大明的手中，對聖菲利普堡的攻勢也是展了開。

　堡壘牆上，一個個已經餓的發暈的西班牙守軍眼睛冒金星的恐懼張望著，傍晚昏沉的夜色中，一個個本來就黑的土人背著成堆的棕櫚葉，濕木頭，柴火透支到聖菲利普堡的前頭，後面，那些大明士兵則是輕松寫意的笑著指指點點著。

　風自大海上徐徐吹來，吹的黃得功長長的胡須和鬢角都是飛揚起來，看著夜幕中的堡壘，他一雙眼睛得意卻滿是殺機的眯了起來。

　一直以來，都是毛玨的東江戰法橫行於世，把他這些舊明將軍的臉打的啪啪作響，這次，終於輪到他來一展所學，拿出點老辦法顯唄了！

　看著棕櫚葉於引火物堆得差不多了，黃得功是嘹亮的怒吼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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