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瘋狂的戰鬥也總有結束的那一天,再強大的武士也有失敗的時刻,這是自然的規律,實際上,在歷史中,你也很難找到一位永恆不敗的人。
就連古一這樣庇護世界的法師,也有失敗的時候,更恍若這世界上的其他人。
賽伯有些虛弱的站在已經徹底被逸散的風暴和火焰砸碎的沙灘之上,這裡已經被海水完全覆蓋,那些被融化的沙石在海水的浸泡中飛速降溫,將這一片美麗的沙灘,變成了一片溝溝坎坎的,被融化的琉璃版沙土凹陷籠罩的暗礁。
在力量強大到某一個階段之後,塑造世界就並非一件難事。
“呼呼你最終,還是沒能殺了我!”
在賽伯對面,黑暗中安靜下來的夜風四處吹拂,將這片之前混亂了白晝和黑夜的戰場又一次帶入平靜,全身的盔甲都已經破碎的施萊德狼狽的半跪在地上,猩紅的血液從他身體的傷口,從他雙拳上的黑龍臂鎧,從他腳下流出,將露出海面的小島染紅,在遭受了超過400支火焰長槍的同時攢射和反覆穿刺之後,即便是強大如施萊德,也已經走到了崩潰的邊緣。
“咳咳噗”
他艱難的咳嗽著,張口吐出了帶著灼熱氣息的內髒碎片,腥臭的鮮血落在逐漸平靜的海面之上,在渾濁的海水中蕩出了一抹暗黑色的光暈,那是靈力混亂的體現,為了在之前的利刃風暴裡活下來,施萊德拚盡了所有的力量,現在的他,急需修複身軀,但很遺憾,賽伯並不會給他這個機會。
魔鬼幫之主已經解除了惡魔化,毒液覆蓋在他的身軀上,將那些快速愈合的,觸目驚心的傷口一點一點的遮掩起來,這外星生命偷偷吞掉那些從賽伯身上掉落的血液,那對於它來說,就像是致命的誘惑一般。
“我,不需要殺掉你!”
賽伯活動著拳頭,2分鍾的休息,已經讓他的身體恢復完整,除了精力和能量的消耗之外,他幾乎毫發無傷,看到這一幕,施萊德撐在地面的拳頭死死的握緊了,他很清楚,這一戰,他輸了,輸的極慘,毫無翻身的機會。
“唰”
賽伯的身體從海水中站立的小島上一躍而起,落在了施萊德眼前,後者踉踉蹌蹌的後退,卻被賽伯一把攥住了衣領,將他拖向半空,賽伯的眼睛裡,火焰般的灼熱光芒閃耀著,他輕聲說:
“我說你的力量是借來的,在你能壓製它們的時候,它們會為你所用,但只要你足夠衰弱,只需要一點點引子,它們就會暴起反擊,從最深沉的靈魂中撕裂你!我從不使用我無法控制的力量,但你似乎從來都沒有意識到這一點。”
“你的強大建立在浮沙一樣的基礎上,一觸即潰,所以我會說你的霸者之路,不過如此!”
“嗡”
四目相對的那一刻,賽伯的意志如最鋒利的長槍一般刺入施萊德的靈魂當中,他並未直接傷害這靈魂,只是將被禁錮在他身體裡的,那四隻被抹除了所有意識的大妖怪的靈魂釋放,然後將施萊德的身體扔飛了出去,在天際冰冷的黑暗中,他站在原地,冷漠的看著掙扎的施萊德,就猶如死亡之前冰冷的旁觀者和記錄者。
“啊!”
施萊德感受到了暴動的靈魂,那是從他的靈魂中掙扎著想要逃出來的妖怪之魂,但他已經無力再壓製它們,那些猙獰古怪的靈魂嘶吼著要重新主宰這具身體,但失去了理智的壓製,讓它們內部先攻伐起來,四頭靈魂互相廝殺,吞噬,讓施萊德的身體也跟著發生了可怕的變化。
前一刻,他老虎一樣的爪子瘋狂的膨脹,下一刻,那背後的尾巴就開始瘋狂搖擺,甚至是身體上的鱗片也開始狂野的生長,只是頃刻間,就將施萊德人形的身體弄得猶如真正的黑暗野獸一般,而施萊德本人的靈魂則猶如狂風暴雨中的小船一樣,艱難的掙扎著,卻無法掙脫束縛。
賽伯冷眼旁觀著這一切,他輕聲說:
“你存在的唯一意義,就是告訴我,不要成為你這樣的失敗者,來歷不明的力量,還是少用為好。”
“我的力量不!不別離開!我的力量,別離開我!”
施萊德跪在地上,瘋狂的揮舞著畸形的爪子,想要在空中抓著什麽,但伴隨著身體裡的妖怪之魂因為互相攻擊的衰弱,讓他身體裡的狂亂力量也隨之減弱,根本沒辦法阻止,甚至就連大天狗形態也無法維持,在他從這威武猙獰的形態中脫離的那一刻,一道閃爍的白色身影也出現在了他的身邊。
那是人形態的大天狗,還是那副儒雅的樣子,但他的臉色慘白,作為大天狗形態的另一半,在遭受了賽伯毀滅性的打擊之後,他不可能安然無恙,實際上,在他身上的白袍已經被自己的鮮血染紅,這實力強大的大妖怪也在硬撐,他同樣是重傷之軀。
“救我救我!”
施萊德猩紅色的目光緊盯著眼前的大天狗,朝著他伸出了手,但這忠誠的式神卻沒有像以前一樣伸出手,他只是安靜的站在原地,那雙眼睛腫的猩紅色光芒緩緩褪去,露出了原本黑色的眼眸,那眼神跳躍之間,混雜著仇恨,痛恨,殺意以及一絲掙扎和痛苦。
“你無法再控制我了,施萊德”
大天狗的聲音有一種無法掩飾的虛弱,他低聲說:“你根本不是一個霸者,你只是一個殘忍的暴徒,我親眼看著你將般若的靈魂一點一點磨碎,你剝奪了她最後的尊嚴和自由,你說你要讓我們成為你霸者之路上的墊腳石,你稱呼那為榮耀我也曾經以為那是榮耀,但是”
大天狗握緊了雙拳,這個總是安靜的式神在這一刻的臉色也變得猙獰起來:
“但是在你將我的同伴一個一個的變成傀儡的時候,你問過他們的意見嗎?!你強迫我為你助紂為虐,你問過,我的意見嗎?!”
“我真該親手殺了你!”
大天狗的雙手掐在了虛弱的施萊德的脖子上,他雙手上青筋暴起,也許只需要最後的一點點力量,就可以將眼前的罪魁禍首徹底殺死,但最終,他深吸了一口氣,放開了雙手,踉蹌的後退了幾步,轉過身,不再去看施萊德的慘狀。
“但戰勝你的人不是我我沒有處置戰俘的權力,祈禱他會仁慈的放你一命吧,施萊德,你我相識200年今日,恩斷,義絕!”
賽伯看著眼前這一幕,他突然理解了為什麽一向暴躁的魔龍西姆會對眼前的大天狗另眼相看,因為這也是個痛苦的靈魂,他搖了搖頭,沒有再理會大天狗,他走到施萊德眼前,俯下身,看著那雙已經開始散亂的眼睛:
“瞧瞧你,施萊德,連你契約的式神都背叛了你,告訴我,你後悔嗎?”
“後悔?呵呵”
施萊德的意識已經在暴走的大妖怪之靈的肆虐和碾壓之下變得混沌起來,他的聲音也變得如野獸般扭曲,但也許是知道死期將至,這個一手毀掉了東瀛文明的梟雄的神態也變得平靜下來,他低聲說:
“人間五十年,與天相比,不過渺小一物。看世事,夢幻似水。任人生一度,入滅隨即當前如果不能踏上霸者之路,成就霸者之名,難道要我像一個螻蟻一樣苟且一生?不,那不是我的命運生的越平靜,死的就要壯烈,就要如絢麗之夏花,劃過天空的流星”
施萊德伸出手,仿佛要抓住空無一物的天空,看到他彌留之際的痛苦,那身軀已經在惡鬥的妖怪之靈的肆虐下畸形的不像樣子,賽伯搖了搖頭,左手一翻,雷光四溢的刀刃刺穿了施萊德的心臟。
“我沒有給自己惹麻煩的習慣,但最少,我可以讓你死的像個武士。”
“噗”
施萊德噴出一口鮮血,腦袋緩緩低下,在痛苦之中,他迎來了最後的解脫:
“謝謝謝,和你生在一個時代,真是幸運,如果能戰勝你,那該是那該是多麽,多麽美妙的事情。”
他眼神中的猩紅色緩緩退去,他看向大天狗:
“天狗,再為我最後吹一首曲子吧,送我離開。”
大天狗沒有拒絕,他的手腕一翻,鐵笛橫置在手心,一首悠揚的曲子在這大戰之後的殘酷沙場裡響起,賽伯摘下施萊德的面具,露出了一張慘不忍睹的臉,滿是刀痕和靈力肆虐的傷口,但那雙已經沒有了生命跳動的眼睛中,卻殘存著一絲最後的平靜,也許他真的在這送別的笛聲中,去了他夢想中的霸王之國。
在遠方的天際,黎明的光芒緩緩撕開黑暗,在這萬物即將蘇醒的時候,一個向往極致的靈魂,逝去了。
“小祿崎死了,我也該走了。”
大天狗吹完了這一首曲子,他放下手中的鐵笛,在第一縷陽光照到他身上的時候,從腳下開始,他的身體開始化為光點消散,他看著賽伯,那俊美的臉上終於有了一絲微弱平和的笑容,似乎是在感謝賽伯給予他真正的自由,哪怕這自由的代價,就是他徹底在這天地之間消散。
賽伯看著這高傲的靈魂,他拄著雷光四溢的騰古劍,他低聲說:
“講講你和他的故事吧,我能感覺到,你們並非是普通的主仆我覺得,這會是個很棒的故事。”
“好吧,如果你非要知道的話”
大天狗的雙腳已經徹底消失,光點逸散在他的身邊,他背後的黑色雙翼張開,讓這一幕美的就像是神話中的景色,他手裡的扇子微微擺動,他輕聲說:
“曾經的小祿崎只是個普通的忍者,在近200年前,他意外得到了騰古劍,還得到了來自遠古時代的傳承,他嘗試著召喚式神,他失敗了很多次,直到在最危急之時,他才成功了第一次,我就是他的第一個式神,那時候得到我們都很弱小,只能艱難求生,他臉上的傷痕,就是在被五龍忍者追捕的時候,為了不暴露我的存在,才被施加的酷刑。”
“你說得對,年輕的霸王,我和小祿崎之間並非單純的主仆,更像是一起走過沙場的戰友和兄弟,但是在很多年之後,他變了,很老套的故事,他開始謀求更強大的力量,在我無法給他更多力量的時候,他就從相互扶持,變成了奴役,但我並不怪他直到他在東瀛引發魔界入侵,以凡人之血祭祀邪靈。”
大天狗搖了搖頭:
“我認識的那個熱血,堅定,願意為“義”付出一切的年輕忍者小祿崎早就死了,活著的只剩下了一個追求霸者之路的殘忍屠夫施萊德,這就是我的故事。”
“留下他!”
西姆的聲音在賽伯心中響起:“他的潛力不止於此,我能感覺到,和他簽訂契約,賽伯,留下他!”
“嗯我本來可就沒打算放他走。”
賽伯回了西姆一句,他眼中光芒閃耀,向前一步,伸手抓住了正在快速消散的大天狗的手臂,火焰纏繞在他消散的身軀上,讓那靈魂的失卻強行停止,後者疑惑的看了他一眼,賽伯沉聲說:
“介於目前糟糕的形式,我需要很多忠誠而又強大的下屬,你就很合適。”
“不可能的”
大天狗啞然失笑, 在朝陽中,他輕聲說:“一位式神一生只能有一位主人,除非輪回再起,否則我只能重歸於天地之間,這是維度和靈力的製約,我的靈魂中纏繞著小祿崎的印記,我無法再接受另一位主人”
“哦,你說靈魂?”
賽伯眼中的火焰光芒燃起:“那是我的領域,只需要做一點,小小的調整!你只需要回答我,你願意追隨我,施萊德的霸者之路從開始的時候就注定失敗,現在,我想為你展示另一條路屬於賽伯.霍克的霸王之路!”
大天狗看著眼前這個殺死了施萊德的年輕人,他看著那雙眼睛,似乎看到了一絲屬於曾經的小祿崎的目光,但最終,他依然微微搖頭:
“我願自由,放我離開吧。”
賽伯的表情變得古怪起來,他歪著腦袋,打量著眼前的大天狗,他低聲說:
“你真的覺得我是在和你商量這件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