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沒有經驗的人來說,要辨別一個人的內在是很困難的事情,因為成年人最基礎的一項本領就是偽裝,偽裝最初的自我,這是流淌在我們血脈裡的本能,尤其是在面對陌生人的時候,這種本能會越發明顯。
但對於有經驗的人來說,他只需要兩樣東西就可以摧毀這種偽裝。
一樣是憤怒,另一樣…是恐懼!
憤怒讓人逾越常態,恐懼則直入內心,往往會將最真實的一面展示出來。
“接著!”
賽伯後退幾步,突然將手裡的綠色手雷隨手一扔,凱文急忙將其接在手裡,對於沒有真正接觸過這種破壞性武器的普通人來說,賽伯那隨手一丟,甚至都讓他產生了撲倒的衝動。
就在凱文接住綠色手雷的瞬間,賽伯手裡的M16便對準了他的身體,凱文只看到賽伯嘴角的一抹冷笑,緊接著,他扣動了扳機。
“砰砰砰砰”
沒有見過自動武器射擊的人很難想象在這種距離下,那種灼熱和嘈雜,尤其是在根本沒有留下反應時間的情況下,凱文在瞬間就被嚇呆了,他的第一反應是轉過身逃跑,但手裡冰冷的觸感卻告訴他:只要有一發子彈命中手雷,這裡的兩個人就都得死!
他將那手雷死死的抱在胸前,閉著眼睛,臉上滿是絕望。
天呐!
他居然來找這樣一個瘋子,想要加入他!
天呐!他是不是瘋了!
“哢”
30發的彈夾被打空,撞針在槍膛裡發出了一聲清脆的碰撞聲,賽伯愜意的舒了一口氣,將手裡散發著硝煙的槍械垂下來,這座別墅的隔音效果不錯,而且周圍沒有太多住戶,所以就算是大白天,這種響動,也不會造成很大的麻煩。
在他眼前,凱文蜷縮成一圈,他的身體顫抖的很劇烈,在離開了窄島之後,他從未距離死亡如此接近,剛才只要賽伯的手輕輕一抖,在這種距離上,他絕對是十死無生。
“呼…還是這玩意有威力。”
賽伯舔了舔嘴唇,他上前幾步,蹲在地上,伸手拍了拍凱文的臉,
“那麽現在告訴我,你怕了嗎?凱文。”
“你這瘋子!”
凱文睜開眼睛,他雙眼裡燃燒的是真正的憤怒,這很正常,任何一個人被這樣對待,和死亡30次擦肩而過之後,第一反應都是憤怒,他一隻手抓著手裡的手雷,另一隻手握成拳頭砸向賽伯那帶著可惡笑容的臉。
這一刻,憤怒讓他忘記了兩個人之間的差距,所以他的下場很慘。
“砰”
脖子被扼住,身體被一股巨力狠狠的砸在了牆上,那五根手指就像是五根爪子一樣,死死的將他的脖子固定在牆壁上,賽伯的臉慢慢靠近,他看到了那雙眼睛最深處的漠然,那種表情讓他忍不住顫栗,哪怕下定了決心,哪怕雙手染上鮮血,他依然只是個年輕人。
“告訴我,你怕了嗎?”
賽伯一字一頓的問到,這一刻的他完全沒有了平日裡那種嬉笑,凱文感覺到喉嚨的疼痛,他艱難的點了點頭,他有些羞愧,因為他害怕了。
“很好!”
賽伯一松手,年輕人摔倒在地面上,賽伯深吸了一口氣,將手裡沒有了子彈的M16扔在他身上,那沉重的重量砸的凱文手臂生疼,然後他就聽到賽伯說,
“那就記住這種感覺,這種恐懼的感覺,那是弱者才有的感覺,你會害怕,因為你就是個弱者!你會被你的恐懼擊潰,
當子彈飛向你的時候,你甚至不敢睜開眼睛,拜托,哪有什麽好怕的,如果你注意到我槍口的跳動,你就會知道,我避開了你的身體!” “子彈一旦飛出槍口就毫無威懾力了,只要你不愚蠢的擋在它面前,你就不會有哪怕一點點危險!看看你,你甚至連反抗都做不到!”
賽伯居高臨下的看著他,看著不服氣的凱文,他攤開雙手,很無辜的說,
“是的,沒準你會說,你TM手裡拿著槍,讓我怎麽反抗?”
“但你別忘了,凱文!”
他蹲下來,將地面上的手雷撿起來,在手中拋了拋,戲虐的說,
“難道你手裡沒有反擊的武器嗎?面對一個打算乾掉你的人,你完全可以在我開槍的瞬間,拉開拉環和我同歸於盡,但你沒有這麽做,你怕了!你害怕自己會死!”
“你看,你連死的勇氣都沒有,你憑什麽敢說你能為埃德復仇?那兩個字可不是說說而已,你做好殺與被殺的覺悟了嗎?”
賽伯聳了聳肩,伸手將那綠色的手雷塞進呆滯的凱文手裡,
“你還沒有做好準備,但我可以理解你,畢竟你身上背負著兩條性命,在埃德死的時候,你的命就不是你的了,你得帶著他那份一起更好的活下去,所以,孩子,我建議你現在就買張船票離開哥譚,這裡就要成為戰場了,以你現在的狀態,你會死的很慘。”
“我可不是在嚇唬你哦~別以為你殺了幾個人就能成為復仇者了,坦白說,這場遊戲,你連入場的資格都沒有。”
他伸出手指,輕佻的在凱文頭頂上敲了一下,盡管他現在的身體最多就是24歲的狀態,但他的靈魂早已經不是這個年紀應有的了,在黑暗裡走過了那麽多歲月,他早就學會了一整套摧毀心防的方法。
是的,他很需要一個助手,但他不能表現出來,一個人祈求某一樣東西的時候,才是最誠摯的,隨便給的反而會被不看重,這就是人的劣根性,沒辦法改變的東西。
所以他得先摧毀這個年輕人的所有認知,然後再把自己曾經接受的那一套灌輸給他,讓他變成一把真正好用的武器,以武器的身份活下去,很黑暗的想法,但兩個人都得到自己想要的,這很完美,不是嗎?
“回去吧,找個好地方過一輩子,哥譚不適合你。”
說完,賽伯拍了拍手,站起身,朝著車庫之外走去,今晚布魯斯那邊有場晚會,他絕對不想參加,但他不得不去,阿爾弗雷德送來請柬的意思很明確的,他們在接納他,而且這場晚會很可能會討論一些具體的事情。
比如將這件事告訴給更多應該知道它的人,來聯合大部分力量,一起對抗來襲的影武者軍團,但究竟有幾個人會相信,賽伯完全持悲觀態度,越有錢的人越聰明,但是在大部分時候,這種聰明會以“懷疑”的形式顯示出來。
除非親眼看到殺戮和毀滅,否則大部分人是不會相信有一群和他們毫無關系的瘋子,會因為他們的“墮落”而來消滅他們,所有人都不認為自己是壞人,所以這種威脅本身就和笑話一樣。
但偏偏,這世界上還有一種以信仰作為存活根本的人,當信仰和現實發生衝突的時候,他們不惜犧牲自己和對手的一切,來維持自我的信仰,這才是最可怕的敵人。
賽伯將雙手插在口袋裡向前走,他非常愜意和輕松,越是大戰降臨,越要調節好心態,如果在心態上都輸了,這仗就不用打了。
一步,兩步,三步。
“砰”
身後傳來一聲悶響,回過神的凱文看著手裡的手雷,他痛苦的閉上眼睛,哪怕再不甘,他也不得不承認,賽伯說的有道理,他還沒有做好準備。
他不甘心,尤其是在目睹了埃德的死亡之後,那種沉重的壓力讓他不得不在苟且偷生和憤怒復仇之中選擇後者,他不能選前者,選了它,凱文就死了,活在這世界的上,就只剩下一個懦夫了。
哪個年輕人願意當懦夫?背負著仇恨,又孑然一身的時候,人往往會為了一個目標拋棄一切,奮不顧身!
“求你!求你幫幫我!”
賽伯回過頭,看到的是跪在地上的凱文,他幾乎趴在了地上,腦袋靠在冰冷的地板上,上面還留著冷卻的彈殼,
“求求你,把我變成和你一樣的人!求求你,讓我變得和你一樣強!我閉上眼睛,都能看到埃德慘死時候的樣子,我不想走,我要留在這裡,我要復仇!”
賽伯看著他,沒有回答,他的眼神平靜,兩個人維持著這種氣氛,直到2分鍾之後,他語重心長的歎了口氣,
“我可以教你殺人,把你塑造成一個真正的戰士,但是如果你擺脫不了你身上的兩個弱點,你不到兩年就會被殺死。”
“如果你想做一個成功又活得長的殺手,你必須要足夠堅定,殺人除了扣板機之外,你還有更多要學的,你還有很多事情要懂,揣測人群的心理,讓自己不被其他人動搖等等,這些是我沒法教你的。”
賽伯走了回去,他的左手搭在凱文的腦袋上,年輕人看著他,四目相對,賽伯沉吟了片刻,開口說,
“我看到了,你也看到了你的恐懼和憤怒,為了給其他人帶來恐懼,你必須先駕馭自己的恐懼,你要學的第一件事:這個世界上,危險是真實存在的,一滴毒液,一顆子彈,一把刀都會乾掉你,但你要記住,恐懼,只是很多種選擇中的一種!你還可以選擇反擊!”
“你也許會用憤怒淹沒你對於埃德的自責,但我希望你不要那麽做,我會教你真正對付自責的方法,把它當成你的力量之源,憤怒同樣是你的力量,所以你不能讓它就那麽溜走。”
凱文雙眼中露出了一絲希望,賽伯嘴角則咧開了一個笑容,
“是的,我會教你,但你記住了,凱文,你要走的是一條很危險的路,也許出門就會被乾掉,但我希望你記住一件事:是你自己請求我帶你走上這條路的,這是你自己的選擇,如果後悔了,你遲疑了,你想退出了,我會毫不猶豫的放棄你!”
凱文猛地點了點頭, 這個年輕人在賽伯循循善誘的指導中剛剛認識到了自己的懦弱,他為自己感覺到羞愧,他迫切的想要投入復仇當中,對於心懷仇恨的人來說,還有什麽是比一場復仇更讓人期待的呢?
他甚至有些盲目,在經歷了重大的打擊和一場觀念的摧毀之後,他正在茫茫喪失他的主觀想法,內在的凱文正在一點一點被引導的憤怒和復仇吞噬。
這種力量會驅使他一路狂奔,毀滅沿途的一切,最後毀滅自己,在賽伯那冷漠的目光中,這也是一個考核,如果凱文在完成復仇之後還沒死,那麽,他就是自己的同伴了。
如果他死了,那也只能證明,他不過如此。
“好了,現在去換一身得體的衣服,你的第一個任務來了,跟我去參加布魯斯組織的晚會,見鬼的,我真的討厭那些虛偽的家夥,不過沒準你能在那裡見到蝙蝠俠。”
凱文楞了一下,他遲疑的問到,“蝙蝠俠?我聽說他是為了正義,為了這個城市來執行懲罰的,他也參加了這場戰鬥嗎?我們是為正義而戰嗎?”
賽伯猛地回頭,他伸手點在了凱文的心口,低聲說,
“我們是為自己而戰!記住了,凱文!永遠不要有這種愚蠢的想法!他的公正是為了平息這座城市裡的矛盾,而你的復仇是為了平息你的仇恨,請問,別人的矛盾和你有什麽關系?”
凱文啞口無言,而賽伯則露出了一絲冷笑,
“夥計,想要成功就得專注於一件事,去他媽的公正!記住了,你想要的復仇...就是你的公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