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個夢裡,他是另一個慕白,生在一個富裕的家庭,父親紳士而英俊,母親溫柔而美麗,氣度不凡的老管家還時常與他述說年輕時快意江湖的故事。
他跟從小就沉悶的零七不一樣,是個活潑機靈的小鬼頭,不但能說會道,還知道該怎麽去討那個總板著臉的外公歡心,也總有法子抓弄那個假小子一般的表妹,更擅長去哄另一個容易嚎啕大哭的表妹。
他跟從小就習慣與孤獨作伴的自己不一樣,他有很多朋友,身後永遠跟著一群夥伴,孩子們都把他視為領袖。
在歲之前,他是這個世界上最快樂最幸福的孩子之一,即便歲時他的家庭發生了巨大的變故,導致他的父母、親人、朋友都紛紛離他而去了,可他始終沒有嘗過孤獨的味道。
他有一個脾氣古怪卻心地善良的養母,有一個總是向他撒嬌求寵的可愛義妹,有一個與他相依為命的賢淑妹妹,有一個隨時隨地挺身而出保護他的朋友。
他所擁有的一切,都是零七不曾奢望過的,這讓零七羨慕不已,而夢醒時分,零七猛然伸手觸摸,才發現臉頰已被打濕。
零七看到師傅的遺體時,他感到的並非悲傷,只有憤怒,所以那時的他連一滴淚也沒有流過。
可此刻,他卻因為一個醒來時就開始變得模糊的夢,落下了記事以來從未出現過的淚。
零七無法理解,也想不明白那個已經褪去的夢為何會如此真實,越是想不明白,零七的內心就愈是苦悶。
推門而入的黑紗,發現呆坐在床上的零七,正凝望著窗外繽紛的花海,可他那副空洞的眼神,根本不像是在欣賞花兒的美麗,反而讓人覺得心事重重。
於是黑紗緩步走到零七的身旁坐了下來,並用雙掌捂在了零七的手臂上,柔聲問道:
“在想什麽呢?”
零七驀然回頭望了望黑紗那張流露溫柔的臉龐,又迅速將視線投到了窗外,沉默了片刻,這才問出了一個奇怪的問題:
“人真的有前世嗎?”
黑紗伸手將零七環抱,將腦袋枕在了零七結實的胸口上,瞬間露出了甜美的笑容,說道:
“前世,我們一定錯過了很多次,留有很多遺憾,正因為不想再錯過了,這輩子相遇,我才會不顧一切地把你抱住。”
零七也跟著抬起雙臂環抱住了黑紗的後背,點了點頭道:“謝謝你不顧一切地抱住了我,讓我此生不再孤單。”
“你之前提到過的”黑紗忽然變得扭扭捏捏起來,“那個女孩”
“是我的家人。”零七斬釘截鐵道。
“那我呢?”黑紗情不自禁地將零七抱得更緊。
“你也是。”零七不假思索道。
“那她是什麽?”
“女兒?”零七忽然擺出了一副猶豫不決的表情,“又或者妹妹?”
“那那我呢?”黑紗猛然抬頭凝望起零七的雙眸,臉上堆砌滿期待之色。
“一生摯愛。”零七沒有絲毫猶豫。
“能再久一點嗎?”
“要多久?”
“天荒地老為止。”
“好。”
大傷初愈,慕白總覺得自己跟個穿了孔的皮球似的,睡了一整天都打不起精神,還感覺越睡越困。
打了一個深長的哈欠後,端著飯菜的百葉優推門而入,將盛滿飯菜的餐盤隨手放在了床頭櫃上,便急急忙忙來到牆邊蹲下身去,並將耳朵貼在了牆上。
慕白見狀,頓時好奇起來,提起嗓子道:
“百葉優,你在幹嘛呢?”
“噓”百葉優在唇前豎起了手指,示意慕白安靜下來。
看著百葉優專心致志地貼著牆壁偷聽,慕白的好奇心也徹底被激起了,連忙掀開被子,光著腳小跑到百葉優面前,也跟著百葉優一起蹲在牆邊將耳朵貼在了牆壁上。
可聽了好一會兒後,慕白發現根本什麽都聽不到,頓時感覺自己被騙了,白了百葉優一眼後,還罵了一句:
“百葉優,你搞什麽飛機喔,有病吧你!”
對於慕白的辱罵,百葉優沒有給出任何回應,只是保持著呆滯的視線,目不轉睛地盯著慕白。
慕白被百葉優盯得渾身不對勁,雞皮疙瘩一下子全出來了,於是慕白循著百葉優的視線往下看去,打算弄清楚百葉優到底在看些什麽東西。
不看不知道,這一看,可嚇了慕白一跳。
因為慕白這才發現,自己身上竟然連塊遮羞布都沒有,若是他這個大老爺們被百葉優看光了,倒也什麽關系都沒有,可畢竟他此時還維持著阿修蕾的變身狀態。
而阿修蕾的果體,慕白自己都沒看過,哪能輕易便宜了百葉優,所以慕白沒打一聲招呼,措不及防地抬腳,喂百葉優的臉頰吃了一記阿修蕾的香足。
百葉優四腳朝天倒地後,慕白連忙跑到床邊,扯過床上的白被單,迅速披在了身上,並將身體裹得嚴嚴實實,跟個木乃伊似得,生怕一不小心又給百葉優這家夥發了福利。
“咳咳。”慕白清了清嗓子,“剛才發生了什麽?”
求生欲旺盛的百葉優,立即循著慕白的意思應道:
“阿修蕾小姐,剛才什麽都沒有發生,我也什麽都沒有看到,一切都很和諧。”
“很好。”慕白頗為欣賞地點了點頭,迅速將這事翻篇,話鋒一轉,追問了起來,“說,你偷聽隔壁幹什麽?”
慕白這話一出,百葉優隨之眼前一亮,異常興奮道:“阿修蕾小姐,我發現了一個相當勁爆的事兒!”
“喔?”慕白強行按捺住蓬勃跳動的好奇心,裝作一副不感興趣樣子,面無表情道:“是什麽?”
見慕白興趣不大,百葉優也沒再賣關子,當即述說道:
“剛才回來的路上,正好撞見一個小姐進隔壁房間,在她開門的時候,我無意間往門裡瞟了一眼,發現白幕就在裡面!”
慕白一聽,頓時怔住了,白幕是他作為緋月會長的化名,這個世界裡也只有少數人知道他的真名。
所以當聽到百葉優說自己在隔壁房間,慕白的第一反應是一臉懵逼,不過慕白很快就想起來,提爾貝魯曾提到過,外面有人三番兩次地冒充他作惡、還栽贓嫁禍給緋月。
於是慕白幾乎眨眼間就想明白了,百葉優所看到的那個白幕,無疑就是冒牌貨了。
“百葉優,你確定你沒有看走眼嗎?”慕白再次確定道。
百葉優果斷地搖頭否決,並一臉鄭重道:
“我跟白幕之前結過梁子,他化成骨灰我都認得出來,所以我不可能認錯的。”
這話聽在慕白本人耳中,倒是別有一番滋味。
這幾天跟百葉優相處下來,慕白才發現,聖龍聯合雖然從第一層開始就臭名昭著,可百葉優本人卻不差。
因為慕白頂著阿修蕾這副美人軀體跟百葉優同居一室,也沒見他有什麽過界的行為,每天晚上老老實實地睡浴缸,也不見他有什麽怨言,而這幾天相處下來都一直老實本分,相比起稟性風流的自己,百葉優簡直就是個好好先生。
不過現在不是評價百葉優人品的時候,既然冒充自己的冒牌貨出現了,慕白這個貨真價實的主兒,定不會輕易放過他,於是思索了一會後,慕白立即吩咐百葉優道:
“你好好待在房裡,我去隔壁探探虛實。”
在走出房間前,慕白已經想好了跟隔壁冒牌貨搭訕的法子,於是先一步到浴室裡將頭髮打濕,並褪下裹在身上的被單,重新裹上浴巾,一切準備妥當後,慕白才來到冒牌貨的房門前,迅速敲響了房門。
前來開門的是一個女子,比之身材高挑的阿修蕾,該女子要矮上半個腦袋,女子身上披著一件籠罩全身的黑色鬥篷,視線越過鬥篷寬大的帽簷,慕白最終還是看清了女子的面容。
可等看清女子的容貌後,慕白瞬時懵了眼。
雖然跟面前這個女子只在第一層的時候有過一面之緣,可凡是被慕白看過的女人,哪怕就只有一次,慕白都不會忘記,更何況她還是個美人。
面前這位美人正是黑紗,是情報商人的頭目,在第一層的時候,慕白曾委托過她給緋月公會做宣傳。
“黑紗小姐”
慕白情不自禁地喊出了這個名字,待慕白意識到自己已經喊出了這個名字時,才意識到不妙,畢竟此刻他還頂著阿修蕾的容貌,對於黑紗而言,阿修蕾還只是個萍水相逢的陌生人。
正當慕白琢磨著待會要怎麽向黑紗作解釋時,沒想到黑紗竟然認出了慕白,微微一笑道:
“阿修蕾小姐,好久不見呢。”見黑紗一副認識阿修蕾的樣子,慕白這才松了一口氣,這倒是給他省下了很多不必要的借口。
雖然還沒搞清楚黑紗與那個冒牌貨是什麽關系,但慕白還是決定主動出擊,於是開口打探道:
“黑紗小姐,你怎麽會在這?”
“我這幾天都在芙落莉雅收集一些製作道具的材料,暫時在這家旅館落腳。”黑紗微笑著解釋道。
一聽這話,慕白就知道是借口,正當慕白想要繼續追問打探更多時,黑紗忽然反守為攻,開始提出疑問道:
“阿修蕾小姐,你不是已經定居在芙落莉雅了嗎?怎麽還住在旅館裡?”
“唉,別跟我提這事,提起我就來氣。”慕白當即裝作一副苦惱的樣子,“前段時間撿了一個小夥子回家,看他細皮嫩肉哦不,看他怪可憐的,我就好心把他收留在店裡,哪能想到,這小子的真實身份竟然是緋月公會的會長。”
自己藏身在阿修蕾的裁縫店,現在幾乎已經是整個艾恩葛朗特人盡皆知的事情了,所以消息靈通的黑紗也不可能不知道,所以慕白一邊裝作阿修蕾述說著苦水,也在一邊暗中觀察著黑紗臉上流露出來的表情。
“後來的事情你應該也有聽說過吧,也不知道到底是怎回事,反正這個月以來,白幕那小子莫名其妙就被緋月追殺了,還被戴上了罪魁禍首的帽子,弄得滿城風雨。”
“白幕這小子成了人喊人打的過街老鼠倒跟我也沒啥關系,可我那小店,因為之前收留過他,生意也做不下去了,家裡更沒法呆了,所以我就打算在旅館住上一陣子避避風頭。”
聽完慕白的講述,黑紗頓時投來了同情的目光。
“阿修蕾小姐,你還真是夠倒霉的呢。”
“那可不,自從遇上白幕那小子,我就倒上了輩子的血霉。”慕白甩了甩頭髮上的水珠,瞬時話鋒一轉,“這不,我剛洗澡來著,結果洗到一半,浴室莫名其妙就出不來水了,所以就想著到你這借浴室用一下。”
“原來如此。”黑紗擺出一副煥然醒悟的樣子,隨即微微笑了起來,“難怪你披著浴巾就過來了呢。”
“黑紗小姐,浴室能借我用一下嗎?”
“當然沒問題。”黑紗笑了笑,當即將房門全部拉開,並抬手比出了一個“請進”的手勢。
進了房間後,慕白果然看到床上躺著一個男子,可並不是百葉優所說的那樣,該男子的相貌平平無奇,看上去也就一個三十出頭的大叔,跟自己那張小白臉沒有任何相似之處。
“黑紗小姐,這位是”慕白立刻打探了起來。
“阿修蕾小姐,這位是零七,我的伴侶。”黑紗臉上霎時敞開了甜美的笑容。
“零七”
慕白在嘴中微微念叨了一下這個名字,他總感覺自己在哪裡聽到過這個名字,但一時又想不起來究竟是在哪裡。
思索了幾秒後仍沒頭緒,慕白便不在深究,立刻對床上的零七抱以微笑,說道:
“零七先生,借用一下你們的浴室,打擾啦。”
話畢,慕白徑直走到了房間配套的浴室裡,打開了淋浴器便開始洗澡,並一邊哼起了小歌,不過這些都只是做出來給黑紗與零七他們兩人看的表象。
慕白記得拓木少年曾經提到過,其他的系統攜帶者都可以感應到他們以外的系統攜帶者存在。
而如果零七就是那個冒充自己的人,那他無疑就是系統攜帶者之一,畢竟s世界裡可沒有定向易容的道具,也就只有系統攜帶者有這個本事冒充自己。
但零七若真的是系統攜帶者的話,他不可能住在自己的隔壁毫無察覺,畢竟先前通過拓木少年慕白已經了解到一點,就只有自己身上的系統才感應不到其他系統。
而慕白站在敵方系統攜帶者的立場上,若是他發現了其他系統攜帶者,肯定會先找機會出手襲擊,所以更不可能在慕白昏睡那幾天裡沒有一點動作。
由此,慕白基本能排除掉零七是系統攜帶者的可能,但百葉優明明聲稱在隔壁房間裡看到了自己,而他也不會無聊到撒這樣無聊的謊,而且結合百葉優所說的來看,他看到的那個開門小姐,應該就是黑紗了。
所以不管事情的真相如何,黑紗都與那個冒充自己的人脫不了乾系,而且零七雖然暫時洗脫了系統攜帶者的嫌疑,但他仍有很大的可能就是那個冒牌貨。
如此想來,慕白的腦子當即瘋狂轉動起來,開始琢磨起一會洗完澡後,該怎麽向黑紗和零七兩人搭話打探。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