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小陰溝返回基地的路上，貨車車廂內，紀安拿著手機在翻看有關大禹的消息。

早上大禹背著許純怡穿過樹林前往停機點的視頻已經連同熊貓電梯的片段一起被一個叫id“八萬”的網友上傳到網上。紀安自己沒有錄像，所以便讓卓君幫忙，將兩段錄像合二為一，還取了個“大禹深山救援”的標題。

此前探險隊失蹤的事情早已沸沸揚揚，視頻很快就被有心媒體翻到，進而大面積轉載傳播。

評論裡，除了那部分對享受超高待遇的許純怡表示羨慕嫉妒恨的網友以外，大多數人都在不遺余力吹捧大禹，以表達對這隻聰明懂事，對人溫和，甚至能夠出動救援的熊貓的喜愛。

在網絡上吹牛不用負責，於是各路網友變著花樣使勁吹，最誇張的，居然有人要求給大禹發張身份證，成為華國第一隻擁有居民戶籍的熊貓。

紀安忍不住笑出聲，自大禹“有了”身份證之後，各種奇葩腦洞不斷湧現，諸如給大禹分配一套房子，子女全部由國家包養，乃至說讓大禹去參加高考，畢業後回基地上班的都有……

眾網友的腦洞讓紀安大開眼界，不過，想起剛才卓君說的，他不由撇嘴。

紀安試圖狠狠抽老牛一巴掌的想法被卓君駁回，卓軍師諫言道:“這是不可能的，於情於理，你們基地牛主任都不會親自向媒體宣布，從此不再限制大禹自由，可以隨意出籠。”

“為什麽?他再敢把大禹關回籠子，不是我吹，少說要有幾百萬熊貓粉找他麻煩，我不信他能頂的住這麽多人形成的輿論壓力。”紀安不爽道。

“因為他是你們基地的領導。”卓軍師給紀安上課道:“這麽多人的輿論壓力，他確實頂不住，可他更頂不住上頭的問責。不管大禹有多聰明，對人多麽友善，明目張膽放一隻熊貓出籠，這在華國來講，就是不合規矩。你們牛主任同意，上面也不會同意。”

“可是，幾百萬……”

卓君打斷:“有用麽?”

紀安語塞，繼而沉默。

聽紀安不說話，卓軍師話鋒一轉:“不過，有些事情如果擺在台面下，順著輿論風向，多半會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紀安眨眼:“怎麽說?”

卓君道:“如果我沒猜錯的話，在你回到基地之前，你們牛主任應該很快會聯系你。

你現在要想的，不是怎麽打你們牛主任的臉，而是怎樣換取更多你想要的好處。”

“你是說，大禹還是能出來?”

“當然能出來，你們牛主任摸爬滾打這麽多年，要是形式都認不清楚，他就算白混了。

你呢，也別跟你們主任強。你每天給大禹上山下山，在基地、月亮產房做直播，收打賞，你們牛主任悶不吭聲坐收分成，彼此心照不宣，對大家都好。”

紀安在車廂摩挲下巴，走神看向手機屏幕。果然如卓君所料，車隊剛進入山城，老牛的電話來了，而且是先通過紀天浩通知之後再打來的，就怕紀安不接。

“紀安，有個事情，上回和你說過，關城那裡想要你路上看到野生動物的坐標，你看……”

紀安:“不是說了嗎，他們肯出多少錢?錢一到帳我馬上給。”

“你這樣就不對了，大家都是一個系統的，都是為了保護野生動物，以後有什麽事，你也能向他們開口。”

“我只是個臨時工，而且是基地的臨時工，跟關城沒什麽關系。再說，我不覺得以後有事情求到他們頭上。”

“嘖。”老牛咂嘴，正在頭疼，可隨即，紀安聲音響起，他提出一個風馬牛不相及的要求:“除非……牛主任，

基地現在有3隻野生熊貓加兩隻幼崽，別人照顧它們不方便，不如，以後就由我，嗯……還有吳田一起全權負責照顧5隻貓。你看可以嗎?”

辦公室裡，老牛聽完，頓時意外，接著臉上笑容升起。這隻讓他向來棘手的賤猴子居然開竅了，老牛當然高興，他就怕賤猴子愣頭青，一根筋。

老牛畢竟是老江湖了，這點眼色還是有的，道:“這不行，這5隻野生熊貓關系到基地的二期計劃，光你們兩個人怎麽夠?

我記得老紀現在身上好像沒有課題，這樣，照顧野熊貓的事情由老紀負責，他任組長，有什麽需要，要哪些人，以後讓老紀看著辦。

你覺得呢?”

“*”紀安暗罵一句，嘴上道:“可以可以，牛主任想得周到，我和吳田確實沒什麽經驗，是要有一個組長。

我現在把坐標發給你。”

掛斷電話，紀安心裡說不出什麽感受，一巴掌沒抽到，說心裡窩囊吧，可他撈到了實實在在的好處，首先是自己老爸升官了，老牛給出的誠意不可以說不大，野生熊貓交給紀天浩負責，等於是把基地二期計劃交到他手上，足夠誠意滿滿。

其次，照顧野生熊貓，就必然要大禹鎮場，老牛說有什麽需要，紀天浩看著辦，也就是說，在幫忙照顧野生熊貓的前提下，大禹出不出籠，老牛不再干涉。

再次，野生熊貓都交給他們負責了，等於是說，比如維密住的圈地，月亮產房以後就是紀安的了，他要住進去，紀天浩總不可能不同意。

一次交易，紀安把他想要的都要到了，可還是覺得心情複雜，最後歸根結底，紀安覺得他到底不適應大人們這種無聲的默契，他還是比較喜歡動物們餓了就搶，發情了就打架那麽直接爽快， 不服就乾。

車隊回到基地，大禹才不管周圍長槍短炮的記者群，咚咚咚跑回繁育區自己的圈舍。

有記者問紀安大禹怎麽回事，紀安笑道:“這家夥最近在外面玩累了，懶癌發作，滾回去休息了。”

記者給基地兩個主任去應付，紀安和老牛對了下眼，誰都沒說話，他走向繁育區。

圈舍裡，大禹窩到它習慣的角落裡，拿出pad，然後發現身邊沒零食，吼了一嗓子。

“誒，來了來了，竹子來了~”吳田馬上應道。

籠子外面，吳田送來大禹的零嘴，問道:“紀安，怎麽回事?牛主任還不放大禹出去?”

紀安搖了搖頭，擠眼道:“怎麽可能呢?以後你我，就專門負責照顧野熊貓了，組長是我爸~”

吳田愣了下，馬上會意，露出一口白牙。

紀安目光轉向籠子裡，時至今日，這道籠門再也困不住大禹，想出就出，想進就進。所謂的規矩，只剩下一件遮羞用的外衣，裡面早已被賤猴王掏空了。

紀安走的路子，有一個專有名詞。

他帶大禹進駐月亮產房護產，是第一次，從未有人做過的嘗試。

他帶大禹進山找野熊貓，此前也沒有先例，想都沒有人想過。

至於大禹進深山裡救人，更是有史以來頭一回。

而所有的第一次，紀安都做成了，新長出的蛇身撐破老舊蛇兌，他做的這些事情，叫做創新。

紀安已經證明，想打破規矩，造反是沒用的。想打破規矩，爭到自己的一席之地，有且只有“創新”這一條路可走。

大禹身在籠子裡，但大禹已經走出了“籠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