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個多月過來,賈先聲幾乎把全城大小漢奸都認識了一遍,那些人不是世家顯貴就是財主商人,多是有頭有臉的人物。
而正是這樣一群人,依附在日本人手下生生控制住遵化三分之一的產業,替曰本人賺足了黑心錢,可春風樓卻不在此列。
一家能在曰佔區內穩定經營的中國商戶,且還佔著全城最好的地理位置,背後沒有靠山誰信?
可根據賈先聲的了解,這春風樓並不屬於遵化三大利益集團中的任何一家。
偏偏這麽大的產業,三大利益集團還能不動心,就這麽放任其盈利,這背景著實是夠神秘的。
賈先聲這次來找谷存山是主要目的,其次也是想著來春風樓試一試水,看看在偽軍的刁難下會有什麽人跳出來維護春風樓。
掌櫃秦鴻烈上來招呼,他一身青衣長衫,頭戴禮帽,四十來歲的樣子,身上有一股內斂的精明,面對一群兵痞表現的倒是十分鎮定。
簡單配合問話後,為了不影響正常營業,他特地給開了樓上包廂,讓店小二帶弟兄們上樓就坐。
賈先聲最後進入春風樓,那秦鴻烈堆著笑臉急忙迎上來,被騙吃騙喝卻絲毫不生氣,反而客套招呼道:“官長大駕光臨,小店真是蓬蓽生輝啊。”
“廢話少說,有什麽好菜都給我端上來。”賈先聲吊兒郎當姿態,完全沒有給面子的意思。
“實在抱歉官長,您今天來得早,小店負責采購的管事還沒回來,怕是要招待不周了。”秦鴻烈一臉歉意,可他嘴上客套,實際上根本沒打算給賈先聲面子。
“蒙誰呢,你一個開飯館的,飯點了連菜都沒準備,把老子當二傻子呢?”賈先聲推了對方一把,不給討價還價的余地,瞪眼道:“去,馬上讓廚房把好菜給老子端上來,今天老子這班弟兄要是吃不好,看老子待會兒怎麽收拾你。”
不等掌櫃回話,賈先聲威脅一句便邁著步子朝樓上包廂走去。
秦鴻烈沉下臉目送,那招呼楊修榮等人上樓的小二忙上前問道:“掌櫃,給這些爺上什麽菜?”
秦鴻烈沒有理他,回身走進前台,拿起電話便撥通出去。
“是,一班兵痞來騙吃騙喝,是偽警備團一名少尉帶隊,看樣子應該是新來的,您看這事兒?”秦鴻烈語氣比之前更為謙卑,簡單交談幾句後便撂下電話。
“去,打盆白米飯來,我親自給他們端上去。”秦鴻烈對小二吩咐道,一個電話的功夫底氣一下子足了起來。
而與此同時,樓上包廂內,一群好像沒吃過飯似得土鱉們,正相互交流著春風樓各色招牌菜。
說的那叫一個讚不絕口,明明都是窮的叮當響的貨,可卻好像頓頓都在這春風樓大魚大肉似得。
賈先聲懶得理會他們,面無表情的坐在那裡,心裡暗自揣摩著掌櫃秦鴻烈。
這明明就是一個沒有靠山的普通商販,可剛剛面對偽軍刁難卻絲毫沒有畏懼的意思。這人到底是哪來的底氣?
這邊賈先聲正疑惑思考著,一旁楊修榮見連長興致不高,當即鼓動弟兄們拍馬屁道:“弟兄們,這次咱們能在春風樓上吃席,沾的可是連長的光,哥幾個可都得好好表示表示。”
有楊修榮這麽一挑頭,弟兄們頓時七嘴八舌奉承起來。
“跟著連長有肉吃,以後只要連長吩咐,上刀山下油鍋弟兄們絕不眨一下眼睛。”
“對,以連長馬首是瞻,刀山火海在所不辭!”
一群人吵吵個沒完,
說的比唱的還好聽。 賈先聲笑了笑,索性也懶得去想那些破事兒,先籠絡住人心再說。
“行了行了,就你們這群癟犢子,菜還沒上哈喇子就甩了一桌,還想上刀山下火海?”賈先聲沒好氣的翻了翻白眼訓道。
“不用刀山火海最好,那說明弟兄們這次都跟對了長官,是吧兄弟們!”楊修榮高聲鼓動,弟兄們頓時歡聲高呼了起來。
賈先聲苦笑著搖了搖頭,這一個個的,別的本事兒沒有,馬屁拍的倒是一個比一個響亮。
正在這邊氣氛高漲之時,包廂外傳來敲門聲,隨後秦鴻烈推門而入,手上抱著一個泡腳的木桶盆,盆裡滿滿的大白米飯。
眾人見此情形全是一頭霧水,都以為是新潮流的特別招待方式,唯有賈先聲瞳孔一下子微凝了起來。
砰的一聲,秦鴻烈也不客氣,一把將木桶盆砸在桌上。
“小本經營招呼不周,諸位請慢用。”秦鴻烈對著賈先聲抬手做了個請的姿勢,交代一聲便轉身要走。
“站住!”賈先聲沉下臉,秦鴻烈這舉動與打發要飯的可沒什麽差別,“老子要的菜呢?”
秦鴻烈轉過身,一臉譏諷的看著賈先聲道:“我剛剛已經向官長做過解釋,負責采購的管事還沒回來,所以……沒菜。”
“什麽?沒菜?就給我們一盆大白米飯?”
弟兄們一臉懵逼,這還是頭一回聽說打開門做生意的酒樓會沒菜,大夥愣了片刻頓時就炸鍋了,拍著桌子衝秦鴻烈叫罵呵斥,各種粗俗不堪話語瞬間就把秦鴻烈淹沒了。
賈先聲也是火起,秦鴻烈這擺明是把大夥當白癡戲弄,這要是能忍,自己的臉面往哪擱?
砰的一聲,賈先聲將腰上匣子炮拔出拍在桌上,頓時就將所有人都驚住了。
“剛剛解釋過是吧?”賈先聲黑著臉站起身,抬手舉槍指向秦鴻烈道:“老子剛剛是不是也警告過你?怎麽,真有這麽皮癢欠收拾?”
“哼,就怕你沒那個本事兒!”秦鴻烈臉色變了變,但還是硬氣道:“小店敢在這地界上打開門做生意,別說是你一個區區少尉,就是你們警備團團長親至,他也不敢在我這鬧事兒。”
賈先聲挑了挑眉,秦鴻烈這耐人尋味的話還有點意思。連王守信在這裡都得老實,那這店的幕後大佬難不成是曰本人?
“連長,要不這飯咱還是下次再吃吧。”楊修榮被秦鴻烈的話唬住, 開玩笑,連團座在這裡都得安分守己,他們這些人想鬧事兒,非得吃不了兜著走不可。
弟兄們面面相覷,也都意識到這回踢到鐵板,氣勢頓時消退不少,擔心最後這頓飯沒吃成反遭無妄之災。
那趙立新在一旁則是面露冷笑,雖然他也不知道春風樓這掌櫃的底氣何在,但看到有人讓賈先聲下不來台,他心裡就感覺美滋滋的,好像出了一口惡氣似得。
“這盆白米飯是我們大老板點名送的,進門就是客,我們春風樓打開門做生意,怎麽也不能讓客人餓著肚子回去。”秦鴻烈一臉小人得志笑容,再次抬起手做出請的手勢。
可還沒等他把那個‘請’字說出口,提著槍的賈先聲卻突然扣動扳機。
叭叭叭!
賈先聲對著秦鴻烈的腳底板連開三槍,嚇的秦鴻烈整個人癱在地上。在他那青衣長衫下,一灘腥臭液體流出,竟被當場嚇尿了褲子。
“團座他貴人事忙,懶得找你麻煩那很正常。不過老子可閑得很,你跟老子玩,你玩得起嗎你?”賈先聲慢慢悠悠的朝秦鴻烈走去。
顯然這春風樓的幕後大佬並不是曰本人,若真有曰本人撐腰這秦鴻烈可不會這麽客氣,更不會送什麽大白米飯。
那秦鴻烈被嚇的驚魂未定,看賈先聲的眼神就跟看怪物似得,當即告饒哀求道:“官長有話好說,有話好好說……”
“現在想起來跟老子好好說話了?”賈先聲俯下身,提著槍拍打著秦鴻烈臉頰羞辱道:“老子現在問你,玩不玩得起,他娘的問你話呢,玩不玩得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