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本久作落荒而逃,警察局無功而返,同時賈先聲也錯失了極佳的刺殺機會。
一場鬧劇就此不了了之,各方人馬相繼散去,賈先聲放松了緊繃的神經,腳下一個踉蹌差點癱在地上。
“我扶你進去。”姬雪月過來攙扶,很快便將大腦一片空白的賈先聲送回雅間。
賈先聲拿起酒壺仰頭猛灌,強穩住劇烈跳動的心臟。
這次鬧劇真不知道該說倒霉還是走運,生與死在那一瞬間原來可以那麽簡單。
可別以為那樣的局面要化解是什麽容易的事情,若非警察局突然介入進來,事態走向絕不會是現在這樣平靜。
毫不客氣的說,這次經歷絕不亞於從鬼門關走一遭回來。
姬雪月沒有攔著埋頭灌酒的賈先聲,反而見房內亂糟糟一片,目光下意識就鎖定到床上。一看那躺著毫無動靜的姐妹,臉色頓時就變了,差點沒叫出聲來。
“放心,她只是喝醉了而已。”賈先聲瞥了一眼,敷衍著搭理一句。
姬雪月松出一口大氣,心裡其實也明白,賈先聲這麽做是為了更好的掩護自己。
老實說,賈先聲就算為了報仇真的連床上那位也殺了,她也不會覺得有什麽不妥之處。畢竟這關系到自身死活,為求自保那也無可厚非。
反而只是將對方灌醉這一點,倒是更加說明賈先聲不是濫殺無辜之人,即便再想報仇,心中依舊還是有底線的。
“其實這次不成還可以計劃下次,你沒必要這麽自責。”姬雪月見賈先聲頹廢灌酒,走上前柔聲寬慰。
她能理解賈先聲的失落與不安,畢竟剛才實在太驚險了。而且還眼睜睜的看著殺母仇人堂而皇之的從面前離開,相信換做是誰,此刻心裡也不可能平靜的下來。
“沒有了,不會再有下次了。”賈先聲仰頭狠灌了一大口酒,整個人看起來無比消極。
“這麽輕易就放棄了?”姬雪月緊了緊眉頭,見賈先聲在這自暴自棄,一把奪過酒壺,有點恨鐵不成鋼的意思斥責道。
“不然呢?”賈先聲無力一笑,奪回酒壺又狠狠灌了一口。
“我本以為咱們是同一種人,為了手刃仇人一切都可以拋開,沒想到你竟然這麽不堪一擊。”姬雪月冷哼一笑,失望之情溢於言表,這次為了幫賈先聲報仇,她可是不惜以命相助。
吧唧一聲,賈先聲憤然站起,將酒壺狠狠摔在地上。
“你懂個屁!”賈先聲很不爽這樣的指責,瞪著眼睛對姬雪月吼道:“你知不知道,因為這次失手,過了今晚老子他娘就得被偽警備團收編。當漢奸啊,給曰本人當走狗你知不知道?”
姬雪月身體一顫,整個人都愣住了。
雖然聽不太懂賈先聲在說什麽,但卻能聽得出賈先聲的底線。
這看似和報仇扯不上關系的一句話,實際上賈先聲要想報仇就必須得留下來,而留下來的代價就必須加入偽警備團,因為賈先聲是偽警備團團長的兄弟啊。
“既然不願意當漢奸,那你就離開縣城,到其他地方先避一避,等過了風頭……”姬雪月思緒轉了一圈,只能想到這樣一個辦法。畢竟現在離天亮還早著,要走還有足夠時間。
只是看著一臉苦澀笑容的賈先聲,這意見似乎提的有點膚淺了。
“說的容易,我要是走了,明天指不定有多少人得因我而死。”賈先聲緩緩坐回位置。谷秋楓和小南京還在王守信手上,自己要是不告而別,
他倆就必定受到牽連,甚至連谷存山和村裡那十來戶老鄉都難逃乾系。 “這年頭,在自家地界都無法立足,想走又能往哪裡走?”賈先聲長歎出一口大氣,暴躁情緒漸漸散去。
這次是走不掉了,即便真狠下心來,帶著自己在意的人連夜離開。走得出遵化,那也未必能走得出冀東,就算走得了又能去哪裡呢?
更何況大半夜的,遵化城門是那麽好出入的嗎?
姬雪月沉默了,這才聽明白賈先聲所面臨的問題到底有多難。
兩人對坐無言,姬雪月不讓賈先聲埋頭猛灌,而是主動替賈先聲一杯又一杯的斟酒。
賈先聲靜靜地坐在那裡,一杯接一杯的喝著,想要縷清思緒,思考後續該如何自處,可此刻大腦卻是一片混亂。
“或許,你可以先留下來。”姬雪月見賈先聲如此煩悶,忍不住開導道:“既然走也無處可去,為什麽不試著留下來接受現實?”
“你想讓我當漢奸走狗?”賈先聲神色陰沉,心中本能的排斥這種建議。
“我不是想讓你當漢奸,只是想讓你轉換一下思路。暫時的忍辱負重委曲求全,也未必不失為一種選擇。”姬雪月也曾面臨過這種兩難抉擇,最終她選了接受現實,這才活到現在。
雖說這樣活著很輕賤,但只要活著,總會有機會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賈先聲心頭一震,他不是腦子不懂轉彎的人,一聽姬雪月這話,腦海中仿佛閃過一道冷電,整個精神都振奮了起來。
接受現實,加入偽警備團,等待自己的未必都是壞的,負面的。
這樣的信息湧進大腦,一下子就像在絕境中打開了一扇門。
誰說加入偽警備團就一定是投敵賣國,誰說漢奸就一定得橫行霸道為禍鄉裡?
古有關雲長身在曹營心在漢,自己現在不是也可以嗎?
而且只要能留下來,自己就有把握在遵化這一畝三分地上站穩腳跟,報仇機會自然也就能慢慢創造,不久後憲兵司令檢閱警備團時就是個好機會。
同時抓緊時間找到堂弟,到時候內外呼應,甚至有機會殺小鬼子一個措手不及。
最起碼漢奸隊伍裡多了自己,今後就算不能造福一方,至少也能為頭溝村的老鄉們略盡綿薄之力,為他們謀取一些福利。哪怕是鬼子要掃蕩,及時通知鄉親們離開那也可以減少諸多不必要的流血傷亡。
相比起自己受一點委屈,能換來身邊那些人的安全,暫時當幾天漢奸又有什麽關系?
臉上浮現出一抹釋懷笑容,賈先聲看著姬雪月,情不自禁便將對方擁進懷裡。
“還是你最善解人意。”賈先聲松了一口大氣。
自己這個心結打從回到遵化就一直無法解開,這下經姬雪月這麽不經意點撥,猶如醍醐灌頂一般豁然開朗。
也是奇了怪了,這麽簡單的思路,自己埋頭苦思想破了腦袋都想不通,姬雪月就這麽簡單一句話居然輕松就給解開了。
不得不說,很多時候同樣的道理,換個人來說真未必有用。
就像這次,姬雪月說出這樣的話,賈先聲下意識就會聯想到姬雪月的悲慘遭遇,同時也更能理解那句話的含義。
這要是換谷秋楓或是小南京來說,賈先聲怕是幾句話就能把他們損的無地自容。
不過凡事也不能只看好的一面,畢竟這裡面的水遠沒有看到的那麽淺顯。
偽警備團可沒那麽好加入,王守信說到底和光杆司令差不多,指望他在背後撐腰,能解一時之難,卻遠無法讓自己在偽警備團裡站穩腳跟。
歸根結底來說,今後始終還是得靠自己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