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嗯了一聲，接過線香在手，在遺像前很生硬地鞠了一躬，然後把線香插在香爐上。

　　怎麽說蔡神婆也是我的丈母娘，給她上香是應該的。

　　譚招娣點點頭，說道:“王響，那天晚上……你說的話算話嗎?”

　　“什麽話?”我遲疑了一下，問道。

　　“你說以後會娶我，會跟我結婚……”譚招娣低頭說道。

　　“當然算話了，我是男人……一言九鼎。”我又開始心跳加快口乾舌燥。

　　娃娃親對象這麽漂亮，我當然要說話算話了！

　　譚招娣微微一笑，點了一大把線香，一起放在香爐裡。

　　頓時，屋子裡都是煙霧，飄飄渺渺。

　　譚招娣又說道:“我現在無依無靠，沒人替我做主。假如你以後說話不算話，我也拿你沒辦法……不如這樣吧王響，你在我媽媽靈前發個誓，我也就放心了。”

　　“要發誓?”我楞了一下。

　　“是的，我希望你發個誓。”譚招娣已經在蔡神婆靈前的布墊上跪了下來，旁邊給我留了位置，說道:“你也跪下來，當面發誓吧。”

　　我一咬牙跪在了譚招娣的身邊，看著蔡神婆的遺像，說道:“我發誓，以後會跟譚招娣結婚，絕不……食言！”

　　“如果說話不算話，就讓我媽掐死你，行嗎?”譚招娣逼視著我，問道。

　　“行！”我頭皮發麻，急忙點頭。

　　我要是說不行，說不定蔡神婆現在就從相框裡鑽出來把我掐死。

　　“媽媽……您可以安息了……”譚招娣忽然哭了起來，趴在地上抽泣不止。

　　我手足無措，又不敢伸手攙扶，隻是說道:“你別傷心了……起來吧，起來吧。”

　　譚招娣依舊伏在地上，抽泣著說道:“王響，我以後會有一些變化，你要……慢慢適應。”

　　“人長大了都會有變化的嘛，我一定會適應的。”我隨口說道。

　　常言道女大十八變，越變越隨便，有些變化可以理解。

　　“那就好。”譚招娣終於止住了哭泣，抬起頭來。

　　可是，就在譚招娣抬頭仰臉的那一瞬間，我渾身一震，張口大叫:“啊――！你的臉、你的臉……”

　　我看到了一張陰陽臉，和蔡神婆一模一樣的黑白臉！

　　“我的臉怎麽了?”譚招娣摸著自己的臉，問道。

　　“你、你……變得跟你媽媽以前一樣……半邊臉是黑的！”我驚恐地說道。

　　譚招娣瞪了我一眼，叉腰說道:“大驚小怪地幹什麽?剛才不是跟你說了嗎，我以後有些變化，你要慢慢適應！你自己剛才也說了，會適應的！怎麽，說話是放屁啊，提起褲子就不認帳?”

　　“我……你……”我一時語塞，覺得自己上當了，掉進了譚神婆的套路裡。

　　而且，我根本就沒脫褲子好吧，什麽叫提起褲子就不認帳?

　　“什麽你你我我！叫我招娣！我是你老婆，你是我老公！”譚招娣隨手抄起她媽媽留下的七星寶劍，指著我說道:

　　“記住你剛才在我媽媽靈前發的誓，要是言而無信，我媽不會放過你！”

　　我退後兩步，盯著譚招娣看了半天，這是以前那個溫柔似水的譚招娣嗎?

　　記得以前，記得就在她媽媽去世之前，她還是個一說話就臉紅的羞澀少女，怎麽瞬間就變成了母老虎?

　　她的臉變了，性格也變了，譚招娣變成了譚神婆……

　　譚招娣瞪著我，問道:“怎麽不說話?啞巴了你?是不是後悔了?不想跟我結婚了?”

　　“沒、沒有……”我結巴了一下，

問道:“你的臉，為什麽會變成這樣?”　　“哦，這很簡單啊，我們家拜的是黑狐仙，得到黑狐仙的法力，也就會留下黑狐仙的印記。所以這張臉就這樣了，怎麽，這不是很難看吧?”譚招娣一條腿搭在長凳上，手裡把玩著七星寶劍，悠悠地問道。

　　“也不是很難看，其實……從左邊看還不錯，從右邊看也不錯，但是從正面看，就看見一條線，從額頭經過鼻子到下巴，很明顯的兩邊不一樣……”我實話實說，又道:

　　“你自己找個鏡子，就能看見了。”

　　其實細看起來，譚招娣的陰陽臉，程度輕於蔡神婆，那黑臉部分，不是太黑，呈現一種黯淡的灰色。但是她的白臉部分太白了，兩相對比，就顯得涇渭分明。

　　我在想，要多少打底粉，才能遮住譚招娣的半邊黑臉，讓她看起來和以前一樣?

　　譚招娣摸著臉，搖頭道:“算了算了，照它幹什麽?女為悅己者容，隻要你不嫌棄就好。”

　　“說的也是啊……不過，我要回家做作業了。”我說道。

　　“等等！”譚招娣一揮手，將那把鏽跡斑斑的七星寶劍橫在我脖子上:

　　“以後好好讀書，一定要學好數學！學費生活費不用操心，我養著你。要是學不好數學，老娘打斷你的狗腿！”

　　“啊，老娘?”我一呆，張口結舌。

　　“乖，叫的好！”譚招娣嘿嘿一笑，收了七星寶劍，拍著我的肩頭:“隻要你好好讀書學好數學，我一定隨你心意， 要什麽給你什麽！”

　　我愣了一下，問道:“為什麽你老是叫我學好數學?”

　　“你還小，等你長大了再告訴你。”譚招娣一笑，老氣橫秋地說道。

　　我點點頭，轉身走向大門，說道:“那我回去學數學了，你在家裡吧，不用送。”

　　“還是老娘送你吧，外面漆黑一片，保不準嚇得你尿褲子！”譚招娣哼了一聲，提著寶劍，搶在我前面打開了大門。

　　門外有風刮進來，我腦袋清醒了許多，在心裡大罵自己，為什麽今晚要來這裡?靠，如花似玉的娃娃親對象沒了，多了一個凶巴巴的黑白臉老娘！

　　嗚嗚……

　　我們剛剛走出門外，又一陣風刮來，似乎夾雜著女人的唱歌聲。

　　譚招娣皺眉，看著村頭的方向說道:“這是什麽聲音，鬼哭似的?”

　　我側耳聽了一會兒，的確聽到了一個女人斷斷續續的哭唱聲，跟蔡神婆以前跳大神的唱腔有些相似，便打了一個激靈，問道:“這……不是你媽媽在哭魂吧?”

　　“放屁！我媽唱戲有這麽難聽嗎?”譚招娣掄起寶劍向我頭上劈來。

　　“別動手！”我急忙抱頭躲開，又聽了一下，忽然叫道:“不對，是韓曉東的聲音！”

　　“韓曉東?那個缺心眼的，怎麽在我們村頭?”譚招娣問道。

　　“他陪我一起來的，在村頭等我！”我說。

　　“我日……那就是他遇到鬼了！”譚招娣吃了一驚，拉起我的手就向村頭跑去，一邊說道:

　　“快走快走，去遲了，韓曉東就沒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