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簡短的一番對話,引得店裡的食客們忍不住聊起了和老韓頭相關的話題——在這兒吃涼皮的,大多是老客戶,有農貿市場和仙人橋上的小商販,還有在市場裡乾活兒的裝卸工,中午吃份涼皮加倆燒餅,再喝一瓶啤酒,解暑解餓,好吃方便還不貴。
“哎,老韓頭不是有個徒弟嘛,就今年咱們東Y縣的高考狀元溫朔,小時候經常到仙人橋上玩兒,老韓頭教了他不少。”
“什麽啊,人家高考狀元,能學這個?”
“就是,以前溫朔年紀小不懂事,跟著老韓頭瞎玩兒罷了,這幾年你看到過溫朔來仙人橋嗎?”
“可老韓頭為什麽把老宅留給了溫朔?”
“對啊,如果不是師徒關系,憑什麽把老宅留給他啊,我看,人家私底下早就磕頭燒香拜過門了。”
“說起來也是奇怪,劉家營的大村長劉扒皮,在這件事情上竟然沒貪嘴,到嘴邊的肥肉都不吃,偏生還主動幫襯著,把老韓頭的老宅過戶到了溫朔的名下,為此,他還提前把溫朔的戶口落在了劉家營。聽說,前些日子那處老宅翻蓋院牆修院子,劉村長忙前忙後地張羅,可真是上了心的啊……”
“嘿,這事兒啊,你得看狀元郎他媽,四十歲出頭的人了吧?看起來跟二十七八的小媳婦兒似的,那身條模樣,嘖嘖……”
“你是說,劉村長和李琴……?”
“我可什麽都沒說!”
“別他媽瞎咧咧!”一位身形粗壯的漢子瞪起牛眼喝罵道:“小心回家爛嘴!這麽多年了,三鄉五裡誰不知道人家李琴是個什麽樣的人,在背後嚼舌根子造謠一個可憐寡婦,你他媽還真做得出來!”正義感十足的大漢罵完後重重地哼了一聲,見對方尷尬不再吱聲,也覺得自己有些過火了,便解釋道:“哎,我可是聽說,當初老韓頭死了之後,那幾天劉茂和家裡一直不安省,大半夜經常哭爹喊娘的,村裡人都說他們家鬧鬼,是老韓頭找上門兒了,就這樣,劉扒皮才不得不主動去找溫朔,幫忙給溫朔落戶口,把老宅轉到了溫朔名下。”
又一位漢子附和道:“好像還真是這麽回事兒,那兩天有村民看見過,劉茂和開摩托車請溫朔去了他家裡,也去過那老宅,還去河堤上給老韓頭上墳了呢。”
“可不敢亂說!”旁邊一名男子噓聲道,一邊警惕地往外看了看。
屋內,立刻安靜了下來。
所有人都小心翼翼地四處看看,似乎真害怕是劉茂和來了。
聽過剛才眾人的議論後,田木勝注意到,看似一言不發只顧低頭吃涼皮的齊德昌,濃眉微皺,好似在想什麽,而吃涼皮和燒餅的速度,卻是快了許多。
飯後回到車上,齊德昌歎了口氣,吩咐道:“既然韓克虎仙逝了,木勝,你去落實一下,溫朔是不是韓克虎的徒弟。如果屬實,就請他來試試……哦對了,溫朔可是高考狀元郎,你注意一下影響,即便他真是老韓頭的徒弟,也不一定願意承認。”
“好的。”田木勝應聲道。
“公司事情還多,我先回去了。”
“您放心,我會盡快給您消息。”田木勝推開車門下車,目送著奔馳轎車駛離後,轉身往劉家營村中走去。
……
下午快兩點鍾時,李琴上班去了。
溫朔剛把臥室的房門反鎖,準備進一步修行,鞏固上午開天眼時,眼部細脈的梳理狀態,就聽得外面有人敲門。
他隻得出去開門,
還以為母親忘記帶東西了。不曾想打開房門,卻見劉茂和滿臉笑容地站在門外,他身旁,跟著一位梳背頭,穿著白襯衣黑西褲黑皮鞋,面帶微笑的男子。 “劉村長,有什麽事嗎?”溫朔皺眉問道——雖然這段時間以來,劉茂和表現相當好,不但主動幫他打架脫困,捐了錢,受采訪時又替溫朔解釋了很多,但溫朔還是不願意和這個名副其實的村霸多接觸,打心眼兒裡厭惡。
“小朔,我給你介紹一下”劉茂和滿臉恭敬之色,道:“這位是臨關市德昌集團的董事長助理,副總經理田木勝田總,他慕名前來,要我幫忙引薦,拜訪今年咱們臨關市的高考狀元郎。”
“哦。”溫朔急忙主動與田木勝握手,一邊禮貌地邀請道:“請進,請進。”
到客廳落座後,溫朔忙著沏茶倒水。
“你自己在家?”田木勝好似隨意地問道。
“嗯,我媽剛上班去了。”溫朔沏好了茶水,便拉過一把椅子坐在了田木勝對面。心裡面,已然有了些許的興奮和期許——本以為自己高考狀元郎的風頭已經過去,沒曾想快開學了,又有人登門拜訪……當然是送錢的啦。
德昌集團?
聽起來好像很厲害的樣子,會給多少錢?
田木勝早已考慮到溫朔自己在家談話方便,所以才會拖延到兩點鍾,讓劉茂和帶他來。
“溫朔。”田木勝微笑著問道:“我聽說,你可不止是高考狀元郎,私下還有一個不為人知的身份,大隱於野,一直都在仙人橋上擺攤的老神仙韓克虎,是你的師父,對吧?”
“嗯?”溫朔怔了下,皺眉看向劉茂和。
劉茂和頓時傻眼了,當注意到溫朔的目光看過來時,他立刻神情緊張地站了起來,搖頭擺手地說道:“朔,我可什麽都沒說啊……這不是我說的,哎,田總你怎麽知道的?”
田木勝微笑不語,眼神中透著一抹喜色。
溫朔恨不得大耳刮子抽劉茂和,這個蠢貨啊!你他媽的既然沒說,就裝作不知道啊!
這般表現,豈不是此地無銀三百裡嗎?
劉茂和匆忙間解釋過之後,也猛然意識到自己辦了件蠢事,趕緊坐下往田木勝身旁湊了湊,亡羊補牢地訕笑著說道:“田總,這事兒可不能亂說,溫朔是今年高考的狀元郎,學習成績頂呱呱,哪兒能是老韓頭的徒弟,學那些迷信的東西呀?”
溫朔無奈地搖頭,劉茂和啊劉茂和,蠢到家了!
越描越黑!
他隻得苦笑著說道:“田總,我不知道您和老韓頭是什麽關系,但我可不是老韓頭的徒弟。以前年齡小,經常跑到仙人橋上玩兒,老韓頭倒是教過我畫符念咒……不過上了高中以後,確切地說,是從初三開始,我就不再去仙人橋,也明白了那些迷信的東西沒有任何用處,所以一直都沒有再學,到如今也忘得一乾二淨。”
田木勝擺擺手,掏出軟中華香煙點上一顆,神情淡然地說道:“長話短說吧,我們集團在青坪縣雙女山的礦區,近來發生了一連串稀奇古怪的事情。這次到東雲,本想請你師父韓克虎去一趟的,沒想到他已經不在了。隻好來找你去雙女山礦區起壇作法。當然,事成之後,我們會給予你豐厚的報酬。”
溫朔向來有一說一,也喜歡直來直去不廢話,但現在,田木勝快人快語的有些……
怎麽說呢?
霸道了一些。
倒是讓溫朔一時間有點兒難以適應,感覺很不舒服。
所以他搖搖頭說道:“田總,我不是老韓頭的徒弟,也不會起壇作法,您還是另請高明吧。”
“我知道你的顧慮,也能理解,畢竟是高考狀元郎嘛,做這些迷信的事情,難免會擔心被人笑話。”田木勝微笑著,一邊從隨身攜帶的公文包裡取出一個信封,放到茶幾上,道:“這裡有一萬塊錢,事成之後,會有更多!或者,你現在就可以提出條件,要多少錢?”
溫朔搖頭, 心裡卻糾結著——好嘛,這是要發財啦?!
“你應該很清楚,以你的家庭條件,即便是如今得到了一些來自於各方面的捐助獎勵,但是去京城上大學,幾年下來必須的開銷,也是一筆極大的負擔啊。”田木勝神情自若地靠在了沙發上,仰著臉抽著煙說道:“現在機會來了,只要你做成這件事,得到的報酬足夠你上大學這幾年花銷了。”
原本還有些驚喜,激動,忐忑,考慮如何委婉接受,再多要點兒好處的溫朔,看著田木勝那副傲慢、自信,成竹在胸的模樣,突然想到了高中畢業那天,白敬哲在眾人面前掏錢賠他時的言行姿態,想到了,那天很多同學的神情……
“抱歉,你找錯人了!”溫朔起身送客:“田總,您還是另請高明吧。”
田木勝怔了怔,皺眉不喜道:“溫朔,這套簧線釣魚的江湖把戲,還是別在我面前表演了,有什麽條件你直接說……而且礦區的事情很急,我沒時間和你在這裡打太極。這麽說吧,一旦我現在走出去,你就會錯過這次機會了!明白嗎?”
“嗯,去找別人吧。”溫朔的神情冷了下來。
他現在,是真的生氣了!
“你……”田木勝勃然大怒,這些年在臨關地區,他雖然也有放低姿態求人的時候,但還從未碰過壁,便是和那些政府部門的官員打交道,也沒有人如此毫不留情面地斷然拒絕過他的請求。更何況,今天他還給出了優厚的條件。
隨便溫朔提!
說白了,那就是溫朔要多少,他就能給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