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胖子……”黃芩芷猶豫了一下,道:“我知道這次阿姨他們來,恰好給了你一個借口,不去和華遠網絡的人接觸,但,這似乎沒什麽意義,畢竟,我爸沒有親自來。”
溫朔撓撓頭,道:“我有自知之明,細節談判、條款類的,我又不懂,還是你去做最合適。”
“你還在生我爸的氣。”黃芩芷笑吟吟地說道。
“唉。”胖子歎了口氣,毫不做作地苦笑著點點頭,道:“一時半會兒哪兒能消了氣?我這人有一說一,心裡面也明白怎麽回事兒,不會怪他,但自己也委屈。”
黃芩芷有些心疼地看著一臉無奈的胖子,道:“慢慢來,不著急的。”
“有你這句話,我就踏實了。”胖子仰臉看著天花板,感慨道:“這人啊,就是要個面子。這兩天我就屬於那種既想要面子,又不想丟了裡子的小人,喏,如果我手裡有幾個億,不,有一千萬現金,我就敢自己做一卡通系統,哪怕最後賠得一乾二淨,認了!但咱什麽都沒有啊,而華遠網絡,拋開親情不說,也是最佳合作的選擇。所以那天晚上我敢向你的父親表達出自己的不滿和憤怒,卻只能讓你去談,而不是賭氣直接拒絕與他合作,一是我舍不得,二是,我不能因為自己死要面子賭氣,導致公司的發展失去最好的機遇,畢竟,公司不是我一個人說了算的。這兩天我不出面,其實說到底……還是我在極其虛偽地和你父親賭氣,借此表達我一個強硬,卻很可能在他眼裡像個笑話般的態度,唉。”
雖然知道胖子有一說一的性格,尤其是在信任的人面前,他幾乎會毫不遮掩地把自己心裡所有的不快、陰暗都講述出來,但黃芩芷聽到這番話,還是露出了吃驚的表情。
這世上,有哪個男人能夠像胖子這般,在女朋友面前,說出自己對女朋友父親的不滿以及自己的虛偽、做作?
黃芩芷正想要說什麽,辦公桌上的電話突然響了起來。
這麽晚,誰會來電話?
黃芩芷拿起電話:“喂,您好。”
“黃總,溫總在不在?”唐海勇急促的聲音從電話中傳了出來,不待黃芩芷回話,就又說道:“林總剛才突然發瘋,然後暈倒了……趙陽子和徐鵬他們已經送林總上醫院了,您,您和溫總是不是誰來一趟?我看情況挺嚴重的!”
“我們馬上過去!”黃芩芷豁然起身。
“直接去醫院吧!”
“好!”
掛了電話,黃芩芷向溫朔簡單把情況說了一下,兩人拿上包匆匆往外走去。
林波被送到醫院急診室的時候,人已經醒了。
他額頭偏左側,被自己發瘋的時候撞上了牆角,破了一道大口子,醫生正在給其清洗縫合傷口——他為什麽發瘋,暫時還無法給出診斷結果,至少目前看來是清醒的,至於為什麽昏迷……醫生直接給出了答案,自己撞到牆上昏了唄!
唐海勇站在急診室外,看到黃芩芷和溫朔匆匆趕來,也不多說話,趕緊領著二人走了進去。
溫朔一看到躺在床上,正在接受縫合的林波,就猛地皺緊了眉頭。
他下意識地大步上前,推開了圍在床邊的趙陽子和徐鵬、季新強,也不顧醫生正在縫合傷口,皺著眉頭伸手便翻了翻林波的左眼皮,正待要再掐開他的嘴巴看看時,醫生瞪了他一眼,斥道:“你幹什麽呢?沒看見正在縫合傷口嗎?讓開!”
“哦,對不起,對不起……”溫朔這才反應過來,趕緊訕笑著往後退了兩步。
林波尷尬地說道:“溫朔,不好意思啊,我今兒喝多了!”
“人沒事兒就好。”溫朔微笑著點點頭。
旁邊幾人都有些疑惑地看著溫朔,不明白他剛才為什麽突然擠過來,伸手去翻林波的眼皮看——有什麽好看的,你又能看得出什麽來?以大家對溫朔的了解,他不是一個如此不通世故的人,況且,他的這般行為,確實古怪。
縫合完傷口,醫生又給他打了一針破傷風,這才一邊摘去手套,一邊瞪了眼滿臉訕笑和尷尬的溫朔,道:“去做個腦部CT吧,另外,留個人詳細說下他的情況。”
唐海勇和季新強扶著林波去做腦CT了。
趙陽子和徐鵬則是把相關情況又詳細地講了一遍。原來,中午吃飯林波喝得酩酊大醉,還是黃芩芷看情況不妙,就提前打電話讓唐海勇和徐鵬到飯店,攙著林波回了公司。
回到公司後,林波一覺睡到晚上八點多才起來,洗了把臉和幾個人打了聲招呼,到公寓外面吃了碗拉麵。
再回來時,他坐在沙發上喝著水,還說頭疼,以後再也不喝酒了……
一切都很正常。
但,他突然就像是瘋了似的,從沙發上跳起來大喊大叫,揮胳膊蹬腿地隨手抓到什麽東西就砸,唐海勇他們本來正在電腦前工作,待從震驚中反應過來,上去阻攔時,徐鵬還不小心被林波抓破了手皮,而且胳膊上還被狠狠咬了一口。
剛才,護士還給徐鵬的傷口做了消毒,問題不大,皮外傷而已。
“你被他抓傷咬傷了?”溫朔聽到這裡時,上前一把抓起了徐鵬的左手,看了看他手背上的兩道抓痕,還有小臂上的咬痕,確實不嚴重,連血都沒流出來,只是擦破了兩層皮,抓痕和咬痕上有些滲出的血點,和不太明顯的淤青。
“沒事兒,沒事兒……”徐鵬倒是沒想到,溫朔會如此關注他受得這點兒小傷,心裡還熱乎乎的。
“嗯。”溫朔點了點頭,道:“你們在這兒等著,我出去買點兒東西。”
言罷,他神色陰沉地大步走了出去。
還好現在已經是初夏時節,晚上十點多附近的小超市還在營業,溫朔買了一瓶礦泉水,轉身回到醫院,卻沒有先去急診室,而是到主樓旁側的陰暗角落中,看看四下無人,立刻擰開一瓶礦泉水倒出一半,放到旁邊。從肩包裡經常隨身攜帶的數十張符籙中,抽出一張“護身辟邪符”,放在地上,蹲下身左手掐決,拇指摁在符籙左上角,右手咬破食指,默念術咒,心法流轉,氣機融於指尖透出的鮮血中,在符籙正中勾畫出一個簡單的陰陽,點魚睛,繼而指尖一挑,符籙飄然而起,哧的一聲爆出一團火光,溫朔的食指帶著燃燒的符籙輕輕轉動,眨眼睛火勢熄滅,溫朔左手拿起半瓶礦泉水,右手沾滿了灰燼的食指,塞入礦泉水瓶口,傾斜著讓水把食指淹沒,晃動了幾下,這才拿開,把瓶蓋擰緊。
做完這些事,他起身快步回到急診室的門口,看到裡面林波已經做腦CT回來,坐在了一把輸液椅上,護士已經給他掛上了點滴,其他幾人正站在旁邊說著些什麽。
溫朔推開門,皺眉道:“徐鵬,來一下。”
“哦。”徐鵬有些疑惑地應聲走了出去。
來到門外,溫朔已經點上一顆煙,看似神情淡然地把那半瓶礦泉水遞給徐鵬,道:“喝口水吧,哎對了,之前你說林總發瘋,亂砸東西,損失大不大?”
“也沒什麽,就是一台顯示器,還有兩個小音響爛了。”徐鵬回答道,一邊神情有些疑惑地接過了那半瓶礦泉水。
任誰遇到這種情況,都會疑惑的。
“讓你喝就喝唄,怎麽,還嫌我髒啊?”溫朔皺皺眉,略顯不喜地說道。
徐鵬愈發詫異,但他腦筋轉得飛快,想起了溫朔小氣摳門兒的性格,便誤以為溫總肯定是心疼被林總發瘋砸壞的顯示器和音響,所以一時間生氣無處發泄了吧?
“沒有,哪兒能呢。”徐鵬訕笑著,擰開瓶蓋喝了一口水——別觸溫總小氣的霉頭。
晚上,門診室外光線昏暗,所以他沒注意到,水裡面有點點細灰。
但畢竟不乾淨,喝到嘴裡是有感覺的,所以徐鵬皺了皺眉,正想要舉起瓶子看看時,溫朔已然伸手搶了過去,作勢喝了幾口,卻沒在遞給徐鵬,略有些不快地發著牢騷,道:“不能喝非得喝那麽多, 這不是沒事兒找事兒嘛。”
言罷,他轉身進了急診室。
“林總也是太高興了。”徐鵬跟著進屋,一邊幫林波開脫了一句。
溫朔走到林波跟前,已然掛上了略帶些玩笑的神情,抿著嘴故作幸災樂禍地說道:“就你那點兒酒量,非得逞能……感情今天在以前的老同事面前長了臉,就收不住啦?!”
林波尷尬訕笑,頗為懊悔地說道:“以後再也不喝酒了,真難受啊。”
又玩笑了幾句,待腦CT檢查結果出來之後,確認沒什麽大問題,醫生給出的診斷結果,只能是醉酒導致的精神錯亂,建議住院觀察一晚上,明天沒問題了再回去。
溫朔便對其他人說道:“你們回去吧,今晚上我在這兒陪著林總。誰也甭跟我客套,這事兒我有責任,今天如果我在場的話,林總也不至於喝醉酒,行啦,都回去吧。”
幾個人不好再說什麽,又關切了幾句之後,便和黃芩芷一起,先行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