翟川安聽得出溫朔前面那一句“埋沒了”的意思,無非是他這樣的家庭,掛著那樣一副祖上傳下來的,明朝的古字,著實不般配。
這話換做任何人,在任何情況下說出來,主家肯定會心生慍怒。
但偏生,此刻的翟川安卻沒有絲毫生氣。
除卻溫朔已然先行點名了要說句“不中聽”的話之外,更多的,則是溫朔之前的各種話語和承諾,令翟川安覺得這位從京城來,特別有錢的小兄弟,是個實在人!
而溫朔最後那一句,更是令翟川安激靈靈打了個寒顫。
今天……
自家一眾兄弟們的表現,已然令翟川安頗為鬱悶和惱怒了。若非自己為人耿直,仗義,得到了溫老板的欣賞和欽佩,從而甘願多拿出五萬元錢,那豈不是要從本該屬於自己的五萬元錢裡,拿出一大部分去貼補自家兄弟們?!
自己吃虧貼補,能落個好也行。
可聽聽那些兄弟、子侄們的話,看他們的神情,似乎一切都是他們應得的,不給他們那就是自己虧心了!
所以堂屋掛著的那幅字,現在還沒人知道是件值錢的古董,倘若被自家的兄弟們、子侄們知道了,說不得哪天這幅字,就會突然憑空消失了。
“老哥,俗話說君子不奪人所好。”溫朔撓了撓頭,頗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道:“但我是真看上那幅字了,你如果有心出手的話,就開個價!”
“啊?”翟川安怔了怔,旋即滿臉歉意地搖頭說道:“這不行不行,那是祖上傳下來的東西,這……”
溫朔認真地說道:“老哥,我不是拿它做生意倒手賣了去賺錢,而是自己喜歡!在我那兒放著,比在您家裡要安全得多,也更稱得上它的價值,實在不行,我放到馬爺的博物館去,馬爺自己開一家博物館,倍兒正規的!這麽說吧,您什麽時候念著這幅字了,隨時可以去我那裡看看!”
翟川安有些懵圈。
他撓著頭,絞盡腦汁琢磨著溫朔這番話裡的意思,然後又想著這幅字,能不能賣給溫朔?
他不肯賣,只是下意識地覺得這東西是祖上傳下來的,自己如果賣掉的話,那就是敗家子兒的行為。但溫朔說得都對啊,自己家什麽條件,怎麽能配得上這樣一幅字,以後還得天天提心吊膽生怕壞了、被偷了……
再說了,人家溫朔買走這幅字,不是去倒手買賣,而是自己收藏的!
還允許我,以後可以隨時去京城看!
似乎,除卻換了一個更好的、更合適的地方收藏這幅字,以及自己能得到一筆錢之外,沒什麽別的了。
隨時都可以去看嘛!
溫朔也不會賣掉。
翟川安覺得,這麽做的話,這幅字就好像還和屬於自己沒什麽兩樣,字也安全了,更對得起列祖列宗——他並不知道,這種心理認知的產生,源自於溫朔的心理暗示,以及言語上的誘導,再加上一份私心貪念。
“那,那溫老板您……”翟川安的心理防線徹底消失,乾脆地開口提錢:“能出什麽價?”
溫朔忍不住笑出了聲,樂道:“十萬。”
“少,少了點兒……”翟川安很沒底氣地縮著脖子,尷尬訕笑著說道。
事實上,溫朔說十萬,已然讓翟川安按捺不住想要蹦起來了。
老天!
就那麽一幅字,就值十萬元?!
去鎮上、縣城裡,十幾塊錢買一幅畫掛上去,或者買那種印刷的特別漂亮的字掛上去,不比這幅字好看?之所以一直沒買過把這幅字換下來,翟川安一家子絕不是識貨,而是覺得沒必要浪費錢,家裡有這幅字就掛著唄。
反正這輩子生活的環境中,談笑無學儒,往來盡白丁,沒他媽一個識貨的。
溫朔笑呵呵地說道:“那翟先生你,打算賣多少錢?”
“我……”翟川安猶豫不決——他哪兒知道這幅字能值多少錢?只是知道明朝傳下來的文物字畫,肯定值錢——人之常情,怕要少了,又怕要多了!
對於很多人來講,討價還價沒有一個絕對的界定。
“唉,我有一說一啊。”溫朔露出了些許無奈和不耐煩的神情,笑道:“我最煩的就是討價還價,就現在您開口要二十萬,我如果買了,您心裡還是會覺得自己要少了……其實文物這東西,到底值多少錢沒個定論。比如我現在喜歡這幅字,我出十萬、二十萬,我不在乎,就圖個高興。您拿著這幅字出去賣,遇到不識貨的,白送人家都嫌佔地兒,即便是遇到識貨的,人家還想著要從中賺一筆,五萬人家可能都會盤算著對自己沒多大利潤,所以不會出這個價,對吧?”
“是是是。”翟川安尷尬點頭附和。
溫朔扭頭看向馬有城,道:“馬爺,您是這方面的行家,那幅字如果是您買,願意出什麽價?”
翟川安立刻露出了希冀、忐忑和猶疑的神情。
到底是一家之主,雖然沒見過什麽世面,可也不是個傻子——他琢磨著溫朔和馬有城,會不會一唱一和。
馬有城笑了笑,道:“我從不強人所難,而且對於文物的賞鑒,如果過於去在意真金白銀的價位,值多少錢,那是對文物其本身所代表的歷史文化的褻瀆。”
“我,我聽得不大明白。”翟川安忍不住說道:“馬先生,大師,您直接說那東西值多少錢。”
“它不值錢。”馬有城輕輕地哼了一聲。
“啊?”翟川安一臉困惑。
就連溫朔都有些納悶兒了。
馬有城似乎也覺得自己剛才的話說得太過生硬,輕咳了一聲,道:“我給你們講一件事吧,去年有一位定居國外的富豪到我家中做客,參觀我的藏品時,看上了一方硯台,想要買走,他問我多少錢,我說五萬。這位富豪習慣性地問我,能不能便宜一些,我說我可以不要錢送給你,但如果你買的話,五萬元錢一分錢不能少,因為它就值那個價。”
言罷,馬有城神色恬靜地端杯喝茶。
翟川安聽得稀裡糊塗,卻又好似明白了什麽,他躊躇著看向溫朔,欲言又止。
溫朔聳了聳肩,道:“馬爺的意思是,讓我二十萬買下這幅字?”
“我可沒這意思。”馬有城笑了笑。
“那馬大師您,您就不想買這幅字?”翟川安神情尷尬地硬撐著頭皮問道。
馬有城搖搖頭,道:“東西不錯,但溫朔看上了,我不便再插手,這是行規。因為我如果願意出價二十萬,一來對不起溫朔,二來,你仍舊會覺得我和溫朔是故意在演戲,所以……這幅字我不要。”
翟川安愈發尷尬。
溫朔端杯喝茶,也不著急了。
“得,我也不是那種不識趣、不通情達理的人。”翟川安一咬牙,道:“咱就依著馬大師剛才說的法子,一口價,十五萬!溫先生您如果要,就買走!”
“別介!”溫朔擺擺手,道:“馬爺要面子,我也是個要面子的人,不差那五萬塊錢,啊!二十萬我出了,別回頭您翟先生私底下再戳我的脊梁骨!”
“那不能。”翟川安尷尬萬分,心中愈發欽佩溫朔的豪爽——到底是有錢人啊!
這幾萬塊錢壓根兒不放在眼裡。
之前可以討價還價,但涉及到面子,多出幾萬塊那都不叫事兒。
“就這麽定了。”溫朔不容置疑地說道:“明天咱們去城裡,連同張堅的五萬塊,一並把錢取出來,給您存個折子,也算是一手交錢一手交貨了。”
“那,那我……”翟川安紅著臉不知再說什麽,心裡那個激動啊……
明天!
自己就有二十萬了!
二十萬能幹啥?
給家裡的老二娶一房媳婦,再蓋上十幾間房……
好像花不完吧?
溫朔似乎有些不耐煩地說道:“我說老哥,你痛快點兒行不行?是!我知道,祖上傳下來的東西,您心裡覺得別扭,這都能理解,可該說的話我都已經說了,你要實在不樂意,我也不強人所難,啊!”
“不不不,我沒這個意思,我就是覺得……”翟川安趕緊致歉。
“你該不會……”溫朔眯起了眼睛。
“沒有!絕對沒有別的意思!”翟川安擺手正色道:“人說一張臉,樹活一張皮!我翟川安好歹也是一家之主,怎麽可能出爾反爾?!”
“得嘞!”溫朔起身道:“有您這句話啊,我就不再多廢話了,啊!”
翟川安鄭重其事地點頭道:“一口唾沫一顆釘!”
見兩人談妥了那幅字的事情,馬有城暗暗哭笑不得直搖頭——這胖子精明至極,有時候卻又好似耿直到憨傻。
“翟先生。”馬有城微笑道:“那幅字你和溫朔談妥了,我呢,也想和您商量一件事。”
“什麽?”翟川安面露困惑。
馬有城道:“我想在您家裡借住一段時間,當然了,我可以付房租,您說個價!”
“這,您打算住多久?”翟川安詫異道:“您在這兒住什麽啊?”
“如果說那幅字說來巧合,是您祖上傳下來的,那麽,供桌上的那尊香爐,和一對兒燭台,同樣也是古玩……您翟家祖上,難道是名門望族?”馬有城笑道:“我猜測,臥狐嶺村子裡,是不是別的家庭也有各類傳下來的好東西?所以我想在這裡住些日子,收購些老物件。”
“啊?”翟川安忍不住問道:“那香爐,和燭台……值多少錢?”
馬有城抬手扶額頭。
“哦對不起對不起……”翟川安意識到自己失態,連連告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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