鄉下有句俗話叫“山上的猴,追著頭兒……”
就是說這人性啊,往往在面對一些較為為難的事情時,看似大家都不敢吱聲,事實上就等著一個敢於站出來牽頭的,然後立馬就會一個個膽氣十足地一擁而上。
有好的一面,也有壞的一面。
譬如現在,溫山柱先開口幫襯著溫山丫說了句話,他親兄弟溫山梁立馬附和道:“是是是,說得不就是這麽個理兒嘛,咱們臥虎屯挨家家戶戶這些年,有多少日子過寬裕了的?所以,自家的日子還都緊巴巴的,哪兒還能顧得上去操心別人家如何?”
“對啊。”又有一人理直氣壯地說道:“你們娘倆日子過不下去了,要是回來和家裡說一聲,大家肯定盡最大能力幫襯一把,有自家一口吃的,就得有你們一口喝的。”
“可是嘛,那時候你們也沒個聯系,私下我們聊天時還經常念叨著,也不知道你們娘倆過得怎樣。”
“唉,一直都想著去看看,可,可這家裡一攤子事兒,日子過得緊巴巴的……”
“再怎麽說,都是一股的老溫家人,還能見了外?”
“就是嘛。”
“小朔啊,山丫是你親姑,老話說姑侄親連著筋,你姑能不惦念著你?”
……
大家七嘴八舌地說著些連自己都不信的話,試圖為他們這些年從不理會李琴母子二人的行為開脫,並在李琴母子心目中,留下點兒好的印象。
他們不會知道,這種簡單至極,存著濃重劣根性的小聰明,只會令嘗盡了人情冷暖的李琴,聰慧至極擅於忖度人心的溫朔,愈發的失望和鄙夷。
事實上,以李琴和溫朔這對母子的心性,壓根兒不會記恨大多數老溫家的人沒照顧他們娘倆。
因為母子二人最基本的生活理念就是:“沒有誰,欠我們的。”
至於當初受過溫山旗幫扶,卻以怨報德的那些人,李琴和溫朔心裡有厭惡,卻沒有了恨意。
他們母子,比誰都更為清楚,一個貧困家庭生活得不易。
自然也就不會去從心理上認定別人就要幫扶他們。
但這些人的做派,卻令母子二人反感、厭惡。
好在,看著這些出口附和、勸解的人,全都是當初和自家有過矛盾爭執的,而那些本就老實巴交,卻明事理的溫家人,這次又如以往那般,訕笑著,沉默著,無奈著。
李琴面帶微笑,點著頭說道:“我知道,這麽多年,大家的生活都不容易,所以也沒想過來麻煩你們……”
說這句話時,她仍舊沒去看溫山丫。
不待她的話說完,之前紛紛開口勸解的人心裡都松了口氣,趕緊腆著臉接過話茬道:
“對對對,還是老五家的明事理。”
“要不說山旗媳婦兒人好呢,這些年也著實苦了她,一個人把孩子撫養長大,還培養成了考上京城大學的人才,可了不得……人家將來享福,那應該的。”
“就是,我以前就說,五嫂這人最通情達理。”
“老五家的,你能這麽想就好,咱們到底是一家子人,啥時候有什麽困難,都得相互幫襯的。”
“對,都不是外人!”
……
這一番話道出口來,卻是無意中,將之前溫山丫那番倒打一耙埋怨李琴的話,給直接反駁了。
而熱情說出這番話的人,偏偏不明白。
溫山丫氣得差點兒沒蹦起來——這,這算什麽?
自己裡外不是人啦?!
李琴的目光從圍攏在最前面的這些人臉上劃過,卻是看向了站在外圍的那些老溫家的人。
這些人,都是最老實、明事理,
不去佔便宜,卻也沒啥大出息,普普通通的樸實農民。他們沒有什麽所謂的大義,沒有路見不平拔刀相助的勇氣,他們往往在生活中默默無聞著,隨波逐流著,不害人,卻也做不到太多的好事。李琴向他們抱以了最誠摯的微笑,道:“二十多年了,當初我嫁給山旗,見多了老溫家的為人處事,心裡也明白誰,是什麽樣的人……這些年我們孤兒寡母辛辛苦苦熬過來了,卻也不能忘本,得讓小朔知道,他爹的老家,還有一大家子的本家人,在臥虎屯裡,溫家是最大的戶員家族,這是根,不能讓小朔忘了,更不能斷了。”
這番話道出口,讓溫家所有人心裡,愈發踏實了。
他們等的,期待的,可不就是有了出息發了大財的溫朔,能繼續和老溫家保持著聯系,一家人相互幫襯著……
不,應該是能讓溫朔,幫襯這一大家子人。
就像當年他爹,無條件地幫襯著所有人。
至於李琴話裡面明確提到的“見多了老溫家的為人處事,心裡也明白誰,是什麽樣的人……”自動被所有人過濾掉了。沒有對不住溫山旗和李琴、溫朔的,自然問心無愧。而曾經以怨報德的人,他們也沒有知錯認錯的意識。
看到眾人興奮激動的神情,李琴這才意識到,有些人不是不要臉,是壓根兒沒有臉面。
她微笑的臉龐上,浮起了一抹冷意,道:“當初山旗幫過誰,誰怎麽待山旗還有我們娘倆的,自己心裡有點兒數,其他各家,我心裡明白著呢,往後咱們多聯系。”
言罷,李琴轉身對溫朔說道:“朔,上車回家。”
“哎,好嘞。”溫朔心裡對母親剛才的表現欽佩萬分,忙不迭點頭扶著母親的胳膊往車前走去。
溫山丫整個人都氣傻了。
因為自始至終,無論是她自覺主動搭話,陪著笑臉,抑或是惱火說出寫氣話來,她的嫂子,李琴,一個字兒都沒有直接反駁她,甚至都沒多看她一眼。
完全無視了她的存在。
此刻,看到李琴和溫朔母子就要離開,溫山丫當即衝上前抬臂攔住了他們,瞪著眼嘶喊道:“喂,你們還沒把話說清楚,就想這麽一走了之啊?”
“說什麽?”溫朔開口問道——他知道,母親不想和溫山丫多說一句話。
“你,你們……”溫山丫氣得渾身哆嗦:“小朔啊,我可是你親姑姑,你爹,還有你爺爺,當初下葬那可都是我給張羅著安葬的,你們,你們有點兒良心好不好?”
溫朔笑了笑,道:“那我應該怎麽做,才算是有良心啊?”
“你得認我這個姑姑!”溫山丫理直氣壯地喝道:“你姑姑有什麽難處,你得幫襯!”
“哦。”溫朔撓了撓頭,憨憨地說道:“我這人其實挺沒良心的,那,這下你應該明白,也該滿意了吧?行了行了,讓開吧啊,誰離了誰都能過日子,這麽多年沒走動過,我和我媽活得好好的,你們家也沒見有誰死了,對吧?”
“你……”溫山丫突然猛地坐在了地上,雙腿大叉開,拍著腿嚎哭了起來:“天殺的啊,親侄子不認我這個姑姑啦,這沒良心的啊,我當初對他那麽好,好吃好喝,還抱著他把他養大,轉臉就當了白眼狼,老天爺啊,開開眼吧。”
溫朔見識過潑婦,也聽聞過諸多極端無恥的潑婦,但,這還是頭一次親眼見到。
所以,他沒怎麽生氣,反而有些好奇地打量著溫山丫。
自己的親姑姑!
李琴卻是終於按捺不住,冷冷地看了眼眾人,繼而對溫山丫說道:“小朔他爹當年的安葬費,沒用你掏一分錢,至於置辦喪事,是小朔他爺和老家的長輩們、同輩們,大老爺們兒操持的,和你有什麽關系?至於小朔他爺爺,病了半年,你伺候過幾天?你有掏一分錢的醫藥費嗎?後來置辦喪事所有的花銷,你也沒有掏一分錢,是我,把小朔他爹當初辛辛苦苦攢下的那點兒錢,全都花完了,還從我娘家親戚那裡借了錢!”
“你胡說八道,你,你少在這兒挑唆我們姑侄的關系。”溫山丫突然半爬起來抱住了溫朔的腿,嚎叫道:“朔啊,姑的親侄子啊,你別聽你媽胡說, 我,我當初那也是拿出了所有的積蓄啊,我忙前忙後的,我容易嘛我……”
溫朔厭惡地抬腿把溫山丫踢開,微笑著說道:“你看我,像個傻子嗎?”
“你……”被踢得在地上滾了兩圈的溫山丫,猛然意識到自己根本做不到讓侄子回心轉意,當即翻臉猙獰著爬起來,道:“好,好好,你不認我不要緊,啊!咱們騎驢看唱本,走著瞧!你爹的墳,還在祖墳邊兒上呐!”
溫朔雙眉緊皺,目光森寒。
而說完這番話的溫山丫,好似想到了什麽,又急忙說道:“那,那你爹的墳當初,當初是我和家裡人商量定下的,那,那塊風水是最好的,是我堅持給我哥選的墳頭……要不是那墳頭風水好,你,你能有今天?”
這些,不止是李琴和溫朔母子,就連所有老溫家的人,也都有些傻眼了。
這他媽幾個意思?
那墳頭還是最好的風水?
當初明明是一大家子人中,有好些個人出於記恨的心理,不同意將溫山旗的墳遷入祖墳啊!
再說了,這墳頭的選擇,也輪不到你溫山丫做主。
然而溫山丫這番話,卻是提醒了溫山柱、溫山梁幾個人,他們後知後覺地想到了之前李琴那番話中,點名了不再和他們這些曾經與溫山旗有過爭執矛盾的戶員來往啊!
所以……
得趁著李琴母子回來一趟,想辦法趕緊撈一筆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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