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看時間,上午十點整。
溫朔沒等黃芩芷從難以置信的震驚中回過神兒來,便揮手說道:“我去找栗總,電腦到位之後,得抓緊時間把各種證件都辦齊了才能開張,大爺的,一頭霧水不懂啊!”
言罷,他馬不停蹄地蹬著三輪狂飆而去。
看著胖子那肥胖的身影快速遠去,黃芩芷站在寒風中失神——能夠為自己定下一個不違背律法道德的目標,不論多苦多難為之拚命奮鬥的人,都是值得尊敬的!
開網吧,必然要辦理相關的營業執照,而且工商、稅務、城市管理等方方面面都要到位,溫朔雖然沒有這方面的任何經驗,但以前收廢品接觸的商戶多,經常聊天所以多多少少知道一些,更何況這裡還是京城,各方面的要求肯定比東雲嚴格得多。
當初租下店面房,溫朔明知必然,但還是舍得大出血請吃飯,還主動把楊景斌拉出來站台,從而加深和栗洋之間的關系,就是考慮到自己在京城兩眼一抹黑,辦理各種證件得跑到腿軟,半年時間都夠嗆能弄下來,而栗洋身為京大資源集團南街商業區管理處的總經理,只要他肯幫忙,哪怕是打個電話,都可以給溫朔帶來極大的便利。
為此,最近百忙之中,溫朔都不忘時不時地去找栗洋套近乎——不過,自上次那頓飯之後,他再請吃飯時,栗洋都會很委婉地拒絕,好在是兩人愈發熟絡自然,不那麽見外了。
給他送錢或者禮品?
要麽,試著和其家人接觸……不行不行,現在時機不成熟,真這麽做的話,容易偷雞不成蝕把米。
溫朔很發愁。
但電腦都已經訂下了,網吧早一天開張就能早一天見到回頭錢,容不得他耗費時間等待合適時機。所以,硬著頭皮上吧,如果稍有難處,大不了請楊老師親自出馬……
剛來到管理處樓下,就看到樓下聚集了很多人,有很多熟面孔,是南街商業區的一些商戶。
溫朔注意到,這些人投向自己的眼神兒,都很怪。
有的,還帶著敵意和憤恨。
什麽情況?
老子開的是網吧,和你們的買賣沒競爭……
溫朔有些摸不著頭腦地走進管理處,徑直上了二樓,路過小會議室時,隔著敞開的門,他看到裡面坐著幾位怒氣衝衝的商戶老板,還有管理處的兩名工作人員,正在和他們談著什麽。
到總經理辦公室門前,溫朔敲了敲門,裡面立刻傳出了栗洋不耐煩的聲音:“誰啊?”
“栗總,我是溫朔……”
沒有回應。
溫朔沒再敲門,也沒再說話,只是靜靜地站在門口等待,豎起耳朵仔細聽會議室裡那些商戶老板大聲談話的內容——現在栗洋的心情很差,所以再過一會兒他不來開門,自己就得乖乖走人,別觸他的霉頭,還不能再敲門攪擾。
大約二十幾秒鍾後,辦公室的門打開了一條縫。
溫朔微皺眉神情嚴肅,帶著濃濃的關切之色,探著頭小聲問道:“栗總,現在方便麽?”
隔著門縫往外看的栗洋,本來還有些不耐煩,但看溫朔神情嚴肅認真,而且說話很客氣,又似乎很關切的樣子,倒也不好給他甩臉色,點點頭打開門示意他趕緊進來。
溫朔立刻擠了進去,反手把門關上:“哥,我剛才路過,看到這麽多人聚集在外面,就趕緊上來看看,你沒事吧?”
栗洋心生感動,歎口氣示意溫朔到沙發旁坐下,然後愁眉不展地拿起茶幾上的煙,給溫朔遞了一支,溫朔接過煙,很自然地搶在栗洋前面,從茶幾上拿起打火機,給栗洋點著了,自己也點上一顆,皺眉問道:“怎麽回事?”
“唉。”栗洋擺擺手,不大想說。
“有什麽需要兄弟幫忙的,哥你說一聲!”溫朔很認真地說道:“別自己窩在心裡面。”
栗洋苦笑著正想搖頭,忽而心生希冀,也許溫朔這個社交能力極強的家夥,還真能幫自己想到主意呢。於是栗洋深吸了一口煙後,簡單講述了一下管理處遇到的這件麻煩事。
原來,從前天開始,就已經有商戶陸陸續續前來詢問店面房租金上調事宜。
這,是事實!
元旦過後,南街商業區的店面房租金統一上調了。
不過,房租未到期的不需要再補交,等到期續租時,按照已經上調的租金簽約就行。
這則消息,也讓溫朔暗暗開心自己走了大運。
因為他租房簽訂協議恰好在元旦前,而且還推遲至三個月後,才進入協議租期。
本來上調租金這種事兒,實屬合法的商業經營行為——南街商業區的繁華有目共睹,京大數萬師生,更是緊鄰飛速發展的中關村,只要好好做生意,就沒有不賺錢的。所以,店面房租金幾乎是一年一上調……這玩意兒又沒什麽法律條文明確限制,是正常商業行為,你嫌貴可以不租,誰也沒逼著你不是?
但這次,也不知道是怎麽回事兒,一些年前或者年後很快房租就會到期的商戶,紛紛對南街商業區店面房租金上調一事提出了不滿,而且很顯然私下相互溝通,有了一定的組織-性。
如此一來,事情就不大好辦了。
栗洋倒不是多麽害怕這些商戶們聚-眾就能逼著他降下租金,事實上租金的調動他也做不了主。他在意的是,一旦事情鬧大了影響不好,對他個人的聲譽和工作成績、履歷都有影響,也就會直接影響到他以後的仕途。所以,盡快盡可能平穩地把這件事解決,才是當務之急。但剛才在會議室,和幾個商戶代表談話時,差點兒談崩了,得虧栗洋強壓下火氣,才沒有拍桌子對罵。
因為那幾個商戶代表竟然蠻橫地威脅他:“如果強行調高租金,導致我們拒租,那麽你們敢收回店面房,我們就敢阻撓任何人租這些店面房,大不了讓一些老頭老太太、老娘們兒孩子出面,有種你們就把人全抓起來,蹲號子去!”
這算什麽?
無賴嘛!
聽完栗洋忿忿的講述後,溫朔不禁心生欽佩,這幫商戶們膽量可真夠大的,想在這兒做生意賺錢,還敢當面威脅栗洋……
簡直是作死到家的節奏啊。
不過,這般威脅也確實讓栗洋頭痛了——真想解決的話簡單,直接硬來,愛誰誰!問題是他不想硬來,他得考慮影響,考慮自己的聲譽,乾淨漂亮的履歷。
溫朔稍稍琢磨了一下,笑道:“栗哥,我倒是有個主意,要不,說出來你聽聽,看能不能行?”
“嗯?”栗洋喜道:“你說你說!”
溫朔斟酌著不慌不忙地說道:“這事兒,後面絕對有人指使,一幫傻帽們就上了當,跑來給栗哥你上眼藥的!我剛才想,他們不是威脅誰租房子就跟誰鬧麽?兄弟我現在就跟你到會議室去,帶上租房協議,咱們當面鑼對面鼓,直接挑明了跟他們說,如果租金上調,租期到了他們就不租,那兄弟我就表態,誰不續約不要緊,有一間算一間,我全包了!而且,咱們當場簽協議!兄弟我可以先交訂金,哎,他們還別說咱吹牛……”溫朔從懷裡掏出存折,道:“這張存折我正好帶在身上呢,二十萬!拍到他們面前看著,夠訂金不?!”
“哎兄弟你……我不能讓你冒這個風險,你現在正是需要錢的時候。”栗洋感動得差點兒掉出淚來,忙不迭擺手拒絕。
溫朔這麽做,不止是為了解決事端!
完全是鬥氣,要為他這個哥哥掙回來那口氣——被他們威脅了,那怎麽行?
“哥啊,其實這也就是做個樣子,他們的生意一個比一個做得好,誰舍得真不租房子啦?”溫朔歎口氣,道:“不是兄弟我說你,你就是太心軟,太善良了,總是替別人著想,其實你稍微硬氣點兒,他們立馬就得蔫兒!”
栗洋是個聰明人,剛才只不過是一時氣昏了頭而已,聽了溫朔這番話,頓時如醍醐灌頂,獰笑道:“走!”
“走著……”溫朔起身,歪著脖子仰著臉,眉毛一挑,大拇指翹起往門口一指。
跟在斯斯文文的栗洋身後,溫朔肩膀聳-起,左右擺動幅度極大, 就差橫著走了,十足一個街頭惡棍的模樣,神情傲慢地進入會議室,他的左上唇角翹起,神色不善地打量著會議室裡那些商戶,好像一個個都該他好幾十塊錢一直不還。
等栗洋坐到了會議桌的主位上,溫朔立刻變了張臉,憨憨厚厚一副笑眯眯的神情,落座掃視一個個面露疑惑的商戶代表,道:“各位大伯大叔,我剛聽說,你們的店鋪租期到了之後,就不打算續約了,是吧?太好了,我正好需要總面積大約一千四百平米左右的店面房,您幾位誰確定不租了,現在就給個準話,我也好和栗總提前簽訂協議,免得到時候再去和別人搶。”
“什麽?”
“你要租?”
“呵,栗總,你叫來這小子,跟我們玩兒這一套把戲的是吧?”
“小子,你們還嫩點兒!”
“就他媽是你抬高了租金……吃飽撐的!什麽都不懂還租店面房做生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