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田哥,你這麽稱呼我……”鄒天淳微微皺眉,神情略顯尷尬地說道:“是不把我當兄弟了?”
顯然,對遲寶田以“鄒先生”這樣的敬稱稱呼,他難以接受。
遲寶田哈哈大笑,一如既往聲如銅鍾,渾厚響亮,上前拍著鄒天淳的肩膀道:“如今興起了看風水和算命,我尋思著你當年雖然沒給我算過命,沒搞過風水那一套,但好歹也是畫符誦咒、起壇作法,當得起大師的身份,要是稱呼你大師太敬重,當老哥的我也落不下這面子,所以乾脆稱呼先生吧,這文縐縐的,多好。”
“你一個沒文化,只會舞槍弄棒耍拳腳的大老粗,裝什麽斯文?”鄒天淳哼了一聲。
這才有了點兒以往二人在一起時的隨意親切。
遲寶田哈哈大笑著伸手示意:“走走走,到屋裡去,今兒只有咱倆,不醉不休!”
說著話,遲寶田已然大步往臥室走去。
鄒天淳哭笑不得,起身跟了過去——這遲寶田,甭管多大年紀,永遠是風風火火的性子。
沒什麽太過講究的餐廳,更沒有高檔桌椅類的。
就是遲寶田的臥室,東北那種炕頭,上面一張小小的方木桌。
兩人盤膝隔桌相坐,對飲閑談敘舊。
窗戶開著,雖是夏末,氣溫卻只有二十二三度,輕風從窗口吹入室內,清爽怡人。
酒過三巡。
遲寶田才開始說起正題。
去年末,他又租下了一座不大的小山。這座山因為山形俯瞰似半月,故被當地人稱作“月影山”,和他早先租下的山相連,其實都屬一條斷斷續續、綿延起伏的山脈。
租下這座山之後,遲寶田就開始辦理各種手續,繼而聘請施工隊伍,完全按照自己的想法,在山裡進行施工。
也不需要大的施工,就是整修出一些小路,還不能破壞山林的整體形象。
按照遲寶田的想法,因為近年來國家經濟發展越來越好,人民收入越來越高,旅遊業開始發展,全國各地很多地方都開始搞旅遊開發,遲寶田這兩年也沒少出去玩兒。
所以,他想把自己租下來的這幾座山,整體搞成一片景區。
他當然知道,雖然自己在當地算得上是富甲一方,可要說搞正規的景區,開發出來的話,他把自己的房子地全賣掉,投資進去,恐怕也就能打出幾個水花來。
所以遲寶田是想以小搏大。
搞農家院的形式,在山裡面弄一個旅遊山莊,反正幾座山都是自己租下來的,到時候遊客們吃住在山莊,玩兒,就到山裡面玩兒,還可以弄些散養的兔子、山雞什麽的,讓遊客們射獵玩兒——槍支不行,就玩兒弓箭嘛,弓箭也受限,那就辦證,聘請專業的安全教導人員跟隨在側,指導遊客們玩兒。
在外面沒少和有錢人接觸過的遲寶田,了解人有了錢以後喜歡的是什麽。
正如他自己一樣。
他不好女人,卻也知道,有錢人玩兒女人也有玩兒膩歪的時候,所以很多有了錢的人會不斷地尋求新奇的,能滿足其精神需求的東西,這也是為什麽很多人會栽在女人、賭品、賭博等等各種明知有害,卻偏偏沉迷進去的東西上。
其實說到底,這些亂七八糟的齷齪,不就是為了一個玩兒嘛。
遲寶田以自己的閱歷和經驗了解,釣魚、打獵這種玩樂,同樣也會讓人玩不夠!
尤其是增加些新鮮感、期待感,失落和希冀,偶有所成的驚喜感……
遲寶田是個雷厲風行的性子,說乾就乾,山裡開始動工,還不知道要弄到什麽時候,開春時就開始在大山裡開建山莊,與此同時,從農莊這邊也開始開修通往山裡的道路。
然而近一個多月來,山裡的工程,乃至山莊的建設,都停了。
因為,施工隊伍招不到人。
也沒有人敢進山了。
原因說起來……
很古怪,工人們都說,遲寶田租山,貪心不足,這些年經常進山裡打獵什麽的,殺生過多,若非他種果樹興山林,山神早就怒了。可現如今,他又要開山修路,興建山莊,是毀壞山神的根基,引得凡人都入了山,壞了山神清靜,所以,山神生氣了。
若為山神生氣,就是往外驅趕工人,不讓工人們在山裡乾活兒。
由於山裡路途相對遠一些,所以在山裡乾活兒的工人們,晚上就會在臨時搭建的工棚裡歇息,吃飯喝水都有專門的人負責做。可一個月前,每到晚上,山裡工棚附近,以及山莊的工地上,總會有各種詭異的聲響,還能看到數不清的人影在帳篷外、工地上、樹林裡來回轉悠,有的甚至直接會趴在工棚的苫布上,也有的工人起夜時,那東西還人的頭臉上撲,會拌腳……但偏生能看見,卻摸不著。
這玩意兒,可不就讓人害怕嘛。
最初還只是晚上會鬧鬼,可後來,乾脆大白天的也會在樹林裡出現各種詭奇的影子和聲音。
次數多了,時間長了,也導致了幾個工人因為受驚嚇而摔倒、甚至從高處跌落受傷,於是所有的工人都不敢再進山了,而且一傳十十傳百,越傳越邪乎。
天生膽大且陽剛氣十足的遲寶田,從來不信什麽鬼神。
他騎著馬進山,背著獵槍領著山犬,時而徒步,時而縱馬,在山裡轉悠了幾天,偏生什麽都沒遇到。
可工人們不聽他的,只相信自己看到和遇到的。
到最後,搞得遲寶田也開始犯嘀咕,難不成,這山裡面真有什麽古怪的邪行玩意兒?
於是,他想到了自己的老友鄒天淳。
說起來,這幾年和鄒天淳幾乎沒見過面,即便是偶爾電話聯系,也很少,而且只是在電話中相互問個好,簡單聊幾句,畢竟打電話總不能閑嘮家常啊。
不過,遲寶田卻是沒少聽聞過這位至交老弟的大名,而且還頗為驚訝,這老弟竟然真混出了一個響當當的大師名頭。
遲寶田平時出門在外,結交的大多都是非富即貴,在地方有頭有臉的人物,他也是從這些人的閑談中才知道,鄒天淳如今的大名,而且還知道,請鄒天淳起壇作法,哪怕是請一道符,都要花不少錢,傳言把鄒天淳說得神乎其神,倍兒靈驗。
但,遲寶田卻從未在外對那些人說起過,自己和鄒天淳的關系。
一來當初鄒天淳走時,就專門叮囑過他,不要對外人提及兩人之間親如兄弟的關系;二來,遲寶田也不想去破壞了兄弟的生意——到時候誰都想托他去請鄒天淳……
鄒天淳怎麽辦?
收費還是不收費?
便宜點兒?
這不是讓自己兄弟為難嘛!
聽完了遲寶田的講述,鄒天淳心裡大概已經有了數,微笑道:“唔,咱倆還是少喝點兒酒吧,一會兒進山裡看看。”
“別,不著急,明天再去,今天一醉方休!”遲寶田揮手豪爽道。
“耽誤一天,耽誤的可都是錢啊老哥。”
“哎喲,我給忘了……”遲寶田一拍額頭,滿臉歉意地說道:“你老弟如今也是大忙人,這一天天的,可不能亂耽擱!”說到這裡,不待鄒天淳反駁,他便大大咧咧地接著說道:“這樣,你知道老哥我的脾氣和性格,也別推托,啊!咱親是親,財是財,親兄弟也得明算帳,今時不同往日,你現在做的是生意,對不對?該多少錢,咱給多少錢,我額外再多補你一天的差價,啊!”
鄒天淳這次是真生氣了,皺眉斥道:“你要這麽說,就另請高明吧,我走!”
說著話,他還真就下床要走人。
“哎哎別啊,你說……你他娘怎麽這麽不識逗呢?”遲寶田哈哈大笑,伸手示意鄒天淳坐下,眯著醉眼說道:“我知道你老弟是個穩重踏實的人,這次的事兒,真是邪行?鬧鬼?”
“有古怪,但不能說是鬧鬼。”鄒天淳重新坐回去,認真道:“我得到山裡看看才能確定。”
“能治?”遲寶田也認真起來。
鄒天淳微笑道:“說了,得到山裡看看才能確定……”
“嗨……”遲寶田有些耐不住了,搖搖頭。
“好吧。”鄒天淳無奈,隻得說道:“問題應該不大,但就怕出意外,老哥你又不是不知道,我這人向來不說大話,現在喝點兒酒硬著頭皮誇下海口,到時候辦不了,也太對不住你了。”
“有你這句話,我就放心了,你小子從來不說虛的。”遲寶田端杯和鄒天淳碰了碰,一口飲下。
他醉態明顯地說道:“以前,也沒遇到過啥邪行的事兒,怎麽這些年,總聽說各種稀奇古怪的事情啊?不說這次月影山的事兒,就我身邊,這十裡八鄉就傳了好幾樁。”
鄒天淳微笑著解釋道:“以前人窮,顧不得去想別的,即便是遇到點兒什麽邪祟,充其量也就是燒紙燒香,還能怎樣?實在不行還會破口大罵。再說以你老哥的性子,走到哪兒,遇到什麽邪祟,你也看不到摸不著,因為邪祟的東西遠遠看見你,就得避開了。”
“那為啥?”遲寶田詫異道。
“陽剛氣十足,百邪不侵。”鄒天淳笑道。
遲寶田頓時樂得不行,端起酒杯再幹了一大口,抹著嘴唇兒說道:“哎,這麽一說,我又想起了一樁事兒,我有一本家的堂弟,還沒出五服呢,以前在京城裡做生意,這家夥好吃懶做,偷奸耍滑,好在運氣不錯,日子過得也還行,可今年你猜怎麽著?愣是在京城裡中了邪,自殺了兩次,腿都摔折了,如今就在屯裡的老房住著,兒子閨女都不管,老婆也跑京城不管他了,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