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溫朔的元神自然化掉,也在荊白的意料之中,畢竟溫朔經脈盡毀,元神再如何強大,沒有了根基便好似那空中樓閣。
當然這也只是荊白自己的分析忖度,起初也並不確定會出現這種惡果。
畢竟……
沒遇到過這般人,自己也沒修行到這般境界。縱然是曾經聽聞過不少歷史上修行到煉神還虛境界的強人,但,那些強人也沒有留下經脈盡毀的例子,誰又能僅憑分析來定出結果呢?
如今驟聞實情,荊白不免歎息、歉疚。
歎息的是,難得玄門江湖複興的當代,為他所知整個玄門江湖上,第一個,也是目前唯一修行至煉神還虛之境的天才,剛剛元神大成,可出竅神遊,隨即便凋零了。
歉疚的是,溫朔舍棄了己身經脈,救了他和鄒天淳的性命,最終還送了他們妖骨,而自己卻還因為私利忿恨溫朔,甚至誤會溫朔。
“唉,也沒啥可惜可歎的。”溫朔笑道:“其實元神是我自己化掉的。”
“嗯?”荊白愕然:“自己……怎麽化掉了元神?”隨即,他又露出了極為震驚,不可思議的神情——這他媽也太奢侈了吧?多少玄士修行終生的夢想便是修成元神,可溫朔擁有了元神,偏偏又自我化掉了元神……雖然,沒有了經脈做根基,好似空中樓閣,但空中樓閣那也是樓閣啊!有大成的元神便意味著修為仍舊處在江湖巔峰!
自我化掉元神,這是褻瀆,是暴殄天物!
溫朔撓撓頭,道:“不化掉,早晚也得衰減消亡,還不如趁著未消亡,還有一定能力之時,自行化去,以強健己身。”
“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荊白滿臉困惑。
“你不知道經脈盡毀之後,身體機能下降得有多厲害,唉。”溫朔苦笑著搖了搖頭,一臉難堪地壓低聲音說道:“就連他媽男人的那方面能力,都沒了,我還年輕啊……”
荊白尷尬訕笑點頭:“理解。”
“所以,我自行化掉了元神。”溫朔正色道:“雖然化元神不能憑空重建出經脈來,但元神畢竟是本元之精華所成,化入身體各處,便強健了機體內外所有的地方,如此一來,雖然仍舊無經脈在身,不能保留真氣本元,不能持續修行,卻足以令身體狀況長久,甚至終生康健。”
“這……”荊白聽得直皺眉頭,緩緩道:“好像是這麽個理兒,但,沒有前車之鑒,你,膽子可真夠大的!就不怕失敗無效?或者,你所修行的本門傳承玄法中,就有這方面的玄法?”
“怎麽可能有這種玄法?”溫朔得意道:“這都是老子,唔,是我自己研究出來的對策。”
“萬一失敗呢?”荊白怒道。
“失敗就失敗唄,算我倒霉!”溫朔聳聳肩,道:“反正這元神也保不住了……那,現實是,我成功了。”
荊白皺眉歎息道:“可是,失去了修為,你以後怎麽辦?”
“我這不是過得挺好嗎?”溫朔理直氣壯道。
“你有沒有想過,自己畢竟是入了玄門江湖的玄士,將來沒有了修為,萬一遇到點兒什麽麻煩……”荊白話未說完,但意思已然很明顯——沒有了修為的玄士,遭遇玄士起壇作法禍害,如何自保?
溫朔無所謂地說道:“沒事兒,我這不是有你這樣的朋友嘛,再說了,我還有洪裳、有鞏一卦,那,我還有倆徒弟呢,一個比一個優秀!”
“我們這些人,總不能一直守著你的。”荊白無奈歎氣道。
“我還有閨女呢!”溫朔得意道:“俗話說,閨女是爸爸的小棉襖,我閨女在,誰他媽敢來禍害我?作死呐?!”
說到此處,溫朔一挑眉毛,滿臉狠戾!
荊白無語了。
要說也是,溫朔身邊還有一強大的“妖”,是他的閨女——這他們尋常玄士,誰又能憑借作法禍害溫朔?
即便是可以做到擊敗溫朔的閨女,再傷害溫朔,但代價、風險太大了——那“小丫頭”可是敢於在月影山裡,和未脫離月影山,實力最為強勁時期的山妖硬碰硬的狠主兒。
荊白忽然想到了一個關鍵的問題,不禁問道:“元神如何化解,又如何均勻分布到身體內外的?”
“我的元神可是已經大成了的,思維與我同步。”溫朔聳肩說道:“雖然我本體不能修行,元神也已經開始衰弱,但思維仍在,咱們玄士,誰對自己的身體結構還不能不了解麽?直接讓元神虛化至身體同等狀態,自然而然就均勻覆蓋了,接下來,無非是按照身體內外各處所屬五行的不同比例配比度,進行適當的調整,然後,元神由體內書符於各處,布下法陣,化去元神的意識,如同修行般,與身體各處相參,緊密相聯……唉,不想說了,當時那種痛苦,就像是把自己扔進了太上老君的八卦爐中煉啊煉的。”
“持續了多久?”荊白瞠目結舌地問道。
“大概,五六個,七八個小時吧?”溫朔撓撓頭,道:“記不清楚了,後來我直接昏死過去了。”
“你可真能忍得住啊!”荊白欽佩,又難以置信地說道。
溫朔苦著臉道:“我忍個屁啊,早知道那麽痛苦,我直接拿把刀抹脖子給自己一個痛快了!問題是,在體內書符布陣,法陣啟動之後,就由不得我自己了啊,唉……沒法說!”
荊白盡是聽著,再想想,就覺得渾身汗毛直立,頭皮發麻。
他能想象到那種痛苦,以法陣煉化元神,與身體徹底融合在一起……
“那你,事後有沒有仔細檢查過身體的狀況?”荊白小心翼翼地問道:“確信,沒有什麽後遺症副作用,弊端?”
“反正感覺挺好的。”溫朔撇嘴道:“大難不死,必有後福嘛。”
“胡鬧,你好歹也是修行至今,且修為極高的玄士!”荊白皺眉斥道:“理應仔仔細細將身體各處查探清楚,否則萬一有什麽弊端,發現得晚了,到時候複發可怎麽辦?”
“我倒是想,我也做不到啊。”溫朔也有些生氣了:“我經脈全無,真氣全無,元神也沒了,我怎麽內視察體?怎麽以氣機在體內周遊查探?你倒是站著說話不腰疼。”
“呃……”荊白頓時一臉尷尬,旋即正色道:“來,讓我給你把把脈,檢查一下吧。”
溫朔苦著臉說道:“把個屁的脈啊,我經脈全無了。”
“血脈有吧?”
“廢話,沒血脈就死了。”
“所以啊,讓我來給你查一下。”荊白微笑著伸出了右手。
溫朔隻好將自己的左手伸了過去,俯身把手臂放在茶幾上,道:“你快點兒啊,這姿勢不舒坦。”
荊白笑著起身走過去,坐在了溫朔旁邊,將他的左手放到自己的大腿上,一以中指和無名指,輕輕搭在了溫朔的左手腕處,旋即度入了一縷氣機,循著溫朔的血脈,向身體各處遊走查探。
血脈,出乎荊白意料地旺盛。
荊白不禁有些詫異地看了眼溫朔,微微皺眉,思忖著莫非,這元神與身體融合強健了體魄之後,有助於血脈的增強?
唔,也有可能是剛剛飲酒的緣故吧?
荊白將渡入溫朔體內的氣機增量,循著他的血管,向外部緩緩擴散,從而擴大自己氣機在溫朔體內的查探范圍。
這一查,荊白忍不住在內心中暗暗歎了口氣。
經脈全無的溫朔體內,就好似一個空空蕩蕩的皮囊,而且這皮囊上,還盡是細小的孔洞,根本無法存儲絲毫的真氣,哪怕是外部氣機洶湧灌入,也會迅速泄露出去。
還好,三魂五髒六腑七魄仍在,且正如溫朔所言,頗為康健,卻也不似血脈那般生機旺盛得令人感覺奇怪。
荊白試著以氣機與溫朔的三魂、五髒、六腑、七魄分別接觸。
也沒什麽異樣。
就在荊白準備收回氣機的時候,他忽然生出了一種極為怪異,甚至有些可怕的感覺——他在溫朔體內的氣機,好似旁邊一直都有一雙眼睛,無時不刻地盯著看。
氣機,是本元真氣,與意識相結合的存在。
所以當有了這種感覺時,就像自己在伸手不見五指的漆黑夜色下,孤獨行走時,被黑暗中的物事盯著……
那種感覺,著實令人毛骨悚然。
怎麽會有這般感覺?
荊白保持著心態的平靜,緩緩收回了氣機。
他微眯著眼,狐疑地看著溫朔的眼睛。
胖子的眼神中,滿是希冀,還有那麽一絲絲的擔憂,見荊白看向了自己,這才問道:“怎麽樣?有沒有發現什麽後遺症,有沒有可能,出現某種弊端?我沒事兒吧?”
“呃……”荊白皺眉搖搖頭,旋即微笑道:“挺好的,確實如你所言,身體機能極為康健,血脈旺盛遠超常人。”
“我就說吧!”溫朔松了口氣,旋即得意洋洋起來。
荊白皺眉思忖著、困惑著, 好一會兒之後,才搖搖頭,想不明白便不再去想,畢竟,溫朔這種情況,恐怕是前不見古人後不見來者的特例奇葩,自己何必去鑽究太深?
他說道:“你剛才提到了小青,有沒有想過如今你修為盡廢,以後萬一小青出現什麽問題時,你如何確保能控制她?你又,如何幫她成人?”
“唉,不著急成人,等她將來能耐大了,自己想辦法,反正我已經把所有的一切研究結果,都給她了,也幫著她學會了修行,還研究出了適宜她修行的玄法。”溫朔滿不在乎地說道:“再說了,她還有倆師弟呢,以後都能幫得上忙。”
“萬一失控呢?”
“不可能,那是我閨女!”溫朔一瞪眼:“老荊,我要說你兒子壞話,說你兒子將來會成社會的禍害,你樂意?”
荊白無語,苦笑,搖頭。
這話還怎麽說?
沒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