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因為某些方面重振了往日威風,而且體能狀況也已然恢復的緣故,向來在玄學修行方面持順其自然心態的胖子,對體內經脈無存的狀況,也就不那麽焦慮了。
他的心態放緩,放平,與經脈全無如何修行的路徑研究,也不再那麽急迫。
在胸無大志的胖子心目中,只要不影響自己幸福的快樂生活,只要不會讓自己吃大虧,尤其不會坑了自己的錢或者讓自己少賺錢,那麽,什麽事兒都不是緊要的。
當然了,貪婪和欲-望,讓他希望自己能夠更加快樂幸福地生活。
所以相關的研究還是要進行下去的。
別的不說,責任重於泰山不是?
能力越大,擔負責任時的承重力才越強,所承擔責任的對象,才會更有保障——比如,母親、妻子、女兒……兒子?
還有一項,把自私自利又好逸惡勞的胖子,幾乎逼到絕路的責任。
傳承!
本門玄法的傳承!
本想著袖手旁觀把傳承扔給倆徒弟,大的天賦異稟,少的天賦絕佳,胖子以為自己這樣做已經算是仁至義盡,而且不需要太過操勞,靳遲銳和鞏項自然能把本門的玄法傳承下去。
甚至有可能,發揚光大……
可直到現在胖子才明白,看不到弟子真正成才的時刻,自己終究無法安下心來。
或許是性格的緣故,自己終不如老韓頭那樣“沒心沒肺”得不負責任。
每次想起老韓頭……
在以往,溫朔都會隔三差五地將氣機度入到那副畫中,和老韓頭留在畫中的氣機絮叨一番——盡管,每次都是他說他的,老韓頭則是驢頭不對馬嘴,一成不變地傳授著本門的玄法,語重心長地教導著胖子將來要如何,修行時要注意什麽……
每次,胖子都會心酸,思念,愧疚,感懷地向老韓頭髮一通脾氣和牢騷之後,再依依不舍地離開。
他總是擔憂某一天,自己的氣機再進入這幅畫中時,那一成不變的老韓頭的氣機,一聲不響地消失不見了。
有些時日沒進去過了。
曾經還因為擔憂氣機進入,意識再回不來,或者強行掐斷氣機受內傷,直到習慣了之後,又或者是修為增強後,不再擔憂。
這段時間,卻是因為經脈全無,無法釋出氣機了。
深夜。
獨坐書房中的胖子,望著鋪展在桌上的那幅畫出神,感慨。
傷心感懷之際,他忽而思忖明悟了本門玄法中的某一法門,以往並未覺得如何高絕,如今卻想到了這一招的妙用——此法門言氣機升華,則以存根立魂之法,留一線生機與世間。
這生機,和氣機,可是兩回事兒啊。
溫朔猛地醒悟,畫卷中的老韓頭,不是一縷氣機,而是……
一縷元神!
能夠留下元神在畫卷之中,要麽老韓頭當年已然修成了元神,要麽,他將未成之元神,借玄法之妙,生生盡數存留在了畫卷之中。
但如果是後者,老韓頭則經受了無以言表的痛苦。
如果非得舉個例子來形容這種痛苦的話,那便是親手以刀切割胸腹,再親手將心肝挖出,這一過程中,還要保持絕對的冷靜,默念心法,口誦法咒,氣機流轉與天地相參!
試問天下,幾人能做到?!
老韓頭絕對沒有修成元神,否則畫卷中的他,斷然不會如此“機械”“枯燥”無趣。
這一刹那,胖子元神再出竅。
時。
窗外雪花飄飄,北風蕭蕭。
整座京城,被紛紛揚揚的鵝毛大雪籠罩。
胖子安靜地坐在書房中,微微皺眉,紋絲不動。其元神,已然入了書桌上的畫卷。
涼亭下,觀雲海起伏,望旭日東升。
仙鶴扶搖,松樹迎風。
老韓頭極為灑脫地走到涼亭下,神情和藹地招呼著小胖子,誇讚他終於修行有所成,能夠進入這畫卷之中,與老人家相會。
胖子的元神盯著老韓頭,道:“老韓頭,我是以元神出竅神遊,入畫卷見你。”
沒有意料之外的驚喜,老韓頭猶自侃侃而談著那老一套的話語。
胖子歎了口氣,不再說話,也不再去聽老韓頭的那些自己都已經能倒背如流的話語。
他盤膝而坐,闔目凝神。
與畫中,參玄悟道。
畫中玄機萬千,靈氣濃鬱,可直到此時,溫朔以元神入其中,才知曉原來所謂的濃鬱靈氣,不過是玄奧法陣演示出的假象罷了。
再悟,這畫中畫外,封出此畫玄機的法陣……
也好似假象一般。
有法陣,卻又似無法陣。
但確確實實是玄妙至極的玄法,才能夠令老韓頭這一縷未大成的元神,存在於畫卷之中,不知到何時。
畫卷這般神奇之物,精妙絕倫的玄法,是師門傳承下的至寶吧?
否則,以老韓頭畢生修為,是做不到的。
只是苦了老韓頭,臨死前能承受如此劇烈的痛苦,生生剝離己身未成的元神,以玄法迫入畫卷虛境之中。
這需要何等耐力和毅力?
想想就令人不寒而栗!
畫卷外。
小青領著小屁孩,從窗外飄回了書房中,輕輕落在了與書桌相聚最遠的牆角處。
“他在看什麽?”小屁孩好奇地問道。
啪!
小青抬手一巴掌拍在了小屁孩的頭上。
小屁孩立刻心領神會,腆著臉露出討好的笑容:“爸爸在看什麽?”說著話,它便邁開小短腿兒,想要湊過去滿足一下好奇心,被小青一把拽住:“找死啊?”
“我就看看,我不打擾爸爸……”小屁孩認真說道。
“桌上那幅畫,很可怕!”小青神情嚴肅地說道:“會把我們吸進去的,就再也出不來了。”
小屁孩詫異道:“為什麽?”
“那是法寶,很厲害的法寶。”小青小聲說道:“是咱們師爺留下來的東西,你和我現在都不是人,而且我們的屬性偏陰,不,是極陰的狀態,不,你是極陰的狀態,我不是,我比你強得多。但,那幅畫還是會排斥我們的,如果我們敢靠近,就把我們吃掉。”
“吃掉?”小屁孩嚇了一跳:“它是妖怪啊?”
“笨蛋,我們是妖!”
“哦,也對……”
端坐在桌前的胖子,聽到了兩隻小妖,唔應該是超級大妖的對話,緩緩睜開眼睛,稍作思忖後,道:“青兒,你現在可以進入畫中了。小屁孩,你不可以進去。”
“真的?”小青驚喜道。
“為什麽?”小屁孩一臉委屈和難過。
胖子閉上眼睛,沒有回應。
小青想了想,揪住小屁孩的耳朵,認真地說道:“因為我比你強啊,我修行多長時間了你也不想想?以後想和我一樣,就得多聽話,都修行……哦對了,爸爸教過我,說不止要修行,更要修德,德你知道是什麽意思吧?最近我可沒少教你。”
“嗯嗯,我知道。”小屁孩點點頭,疑惑道:“可是,我們在外面看到很多人,都很沒德,為什麽我們就必須要有德?”
“因為我們要像爸爸一樣,做好人!沒德就是壞人了!”
“哦。”
“行啦,我先進去咯……”小青開心得意地快步跑到了書桌前,卻又猶豫了一會兒,才化作一道流光,進入了畫卷中。
一進入畫卷,小青就驚惶失措起來。
不是受到了什麽打擊。
而是,本就緊張不安的她,發現畫卷中竟然有著極為廣闊的天地,她害怕自己迷路了,就再也出不來了,不由得驚恐萬狀地大喊起來:“爸,爸爸你在哪兒啊?”
“我在山上,你到山上來吧。”溫朔飄渺的聲音傳來。
小青趕緊以最快的速度,撲向那座高山。
可隨即她就發現,無論自己的速度有多快,那座山,卻永遠就在看似不太遠的前方,無法接近絲毫。
她愈發驚恐地大喊著:“爸,我飛不過去!”
山上的涼亭下,溫朔微皺眉睜開了眼睛,望向聲音傳來的遠方,略微思忖後,一指涼亭外松樹下剛剛棲落的仙鶴,道:“你去把小青接過來,她不知道怎麽走。”
仙鶴未動,也未看他一眼。
溫朔再思忖後,面帶微笑地釋出了一縷氣機,輕輕度入仙鶴腦海中。
仙鶴的身姿稍稍顫了顫,繼而清亮地名叫一聲,振翅飛起,在淡淡的雲霧中翱翔一圈,旋即飛向了遠方。
小青在高空中懸浮著,淚眼汪汪,驚恐不安地四下亂看。
忽然。
一隻美麗的仙鶴飛來,在她身邊盤旋飛舞著,眼神親和友愛。
“哇!”小青畢竟心理年齡幼小,看到美麗的仙鶴,立刻將恐懼拋到了九霄雲外,而且仙鶴圍繞她飛舞,眼神又那麽得親和友愛,更讓小青心情愉悅, 歪著腦袋問道:“你是來接我的?”
仙鶴不言語,輕輕一個盤旋,便飛到了小青的腳下,將她輕輕托起,飛向了遠處的青山。
“哇哦,我坐著仙鶴飛啦!”小青銀鈴般歡快的叫聲,在天地間回蕩著!
山腰涼亭下,溫朔神情溫和,掛著淺淺的笑意。老韓頭仍舊坐在對面,頗具仙風道骨之姿地侃侃而談著……
“爸,爸爸!”
歡快的叫聲中,夾雜著仙鶴的一聲長鳴。
仙鶴落在松樹旁,小青從仙鶴背上跳下,輕飄飄蕩到了涼亭下溫朔的身旁,縮到胖子的身後,趴著他的肩膀,看著那個老爺爺,好奇地小聲問道:“爸爸,他是誰啊?他怎麽也在這兒?”
“去,拜見師祖!”溫朔淡淡地說道。
“哦。”小青立刻了悟,趕緊恭恭敬敬走到老韓頭面前,跪下磕頭:“小青拜見師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