餐廳的燈光很柔和。
這個家裡面,也很少有地多了些溫馨的氛圍。
一家三口圍坐在餐桌前。
雖然和以往一樣,吃飯時基本沒有人說話,保守著食不語的禮儀,但靳文和歐陽慧卿,還是感覺到了與以往不同的氣氛,很舒適……也許再閑聊幾句話,會更好吧?
如果女兒靳芊敏一家人也在的話,是不是氣氛會更好?
靳文和歐陽慧卿這才想到,遲銳的姐姐,早已成家的靳芊敏,其實自從當年成家之後,就很少回娘家了,即便是逢年過節偶爾一家人來一趟,也從來沒有在家裡住過,即便是吃飯都很少。
如今後知後覺,靳文和歐陽慧卿才明白,女兒靳芊敏,何嘗不是對父母心有懼意和排斥,既然躲開了,還是離得遠一些吧。
女婿、外孫女,也都怕他們兩口子……
“唉。”歐陽慧卿輕輕歎了口氣。
“媽,你,你怎麽了?”靳遲銳心裡突突著問了一句,旋即閉嘴,怯怯地看向父親。
靳文察覺到兒子的神情,怔了怔,旋即笑道:“慧卿,去拿瓶酒過來。”
“老靳,家裡面……”歐陽慧卿面露猶豫。
已經有好些年了,靳文在家裡從不喝酒,所以家裡也沒有存酒的習慣。倒不是沒有酒,而是,只有兩瓶存放多年的酒——酒這種東西,存放的時間越久,越是舍不得喝。
再者,家裡又沒什麽喜事,或者需要招待親朋,喝什麽酒啊?
靳遲銳也有些納悶兒,父親今天怎麽突然想喝酒了?
一個念頭在腦海中閃過,靳遲銳趕緊起身,神情有些局促尷尬地說道:“我這就去買,這就去買,回來的有些匆忙,所以,所以忘了給爸媽買點兒東西,我去買……”
“匆忙?回中海這是第四天了吧?”靳文忍不住哼了一聲。
靳遲銳打了個哆嗦,耷拉著腦袋坐了回去,不知道說什麽是好。
歐陽慧卿微皺眉道:“老靳,你就不能好好說話?遲銳這次到中海,是出差,忙工作的,好不容易抽出時間回來看看我們,你還埋怨他,下次孩子還能樂意回來嗎?”
“沒,沒有沒有,我肯定……”靳遲銳趕緊說道,卻吱吱唔唔,心裡滿是疑惑。
父母今天的態度,都太詭異了。
靳文臉上擠出了一絲笑容,道:“就你那點兒工資,在京城也就是剛剛夠自己花吧?還給我們買東西去……”
“能,能剩點兒。”靳遲銳老老實實地小聲說道。
歐陽慧卿忍不住鼻子一酸,便有眼淚流了出來——三千塊錢的工資,在京城那種地方,還得租房住,每個月如果能剩出點兒錢,說明遲銳在京城的生活,很節儉。
“傻小子。”靳文哼了一聲,卻是面帶笑容,道:“我這是嘴饞了想喝家裡存的那兩瓶好酒,你如果去買,你媽更不讓我喝了!”
“啊?”靳遲銳一愣。
“慧卿,去拿一瓶來,再拿兩個杯子,今天讓遲銳陪我喝點兒。”
歐陽慧卿忍俊不禁,瞪了眼丈夫,起身抹著淚兒拿來了一瓶存放十多年的白酒和兩個酒杯。
靳遲銳受寵若驚般,趕緊接過酒瓶開酒,斟酒。
乾完這些,他才手足無措地坐回去,一臉惶恐。
“來,喝點兒。”靳文端起了酒杯。
“啊。”靳遲銳趕緊端起杯子,又忽然放下,哭喪著臉怯怯地說道:“爸,媽,我知道錯了,我,我……你們別這樣,我以後一定改,一定聽話。”
歐陽慧卿怔了怔,扭過頭去淚如泉湧。
靳文苦笑,心中愈發愧疚,道:“遲銳啊,沒什麽事,今天你會來,你媽和我心裡高興,真的。”
“對,高興,我們都挺高興的。”歐陽慧卿轉過身,看著兒子:“別害怕,啊。”
靳遲銳愈發害怕了。
事出反常必有妖!
他覺得自己好像已經被父母判了死刑,這是臨刑前的斷頭飯!
看出兒子眼神中的惶恐不安,靳文心裡愈發愧疚,獨自喝下一口酒,歎口氣道:“你出差到中海的那天,我和你媽去了京城,也去了你們公司,和溫董事長見了面。”
“啊?”靳遲銳駭了一跳。
他知道,自己的父親和母親是多麽強勢的性格,這要是在那裡惹得師父生氣了,自己可怎麽去面對師父啊?
也許,師父一怒之下,真的不要自己了?!
難怪這兩天在中海出差,師父也不打電話詢問事情進展,自己沒能辦妥,也不好意思主動打電話。
“你們,你們和董事長都說什麽了?”靳遲銳顫聲道。
靳文笑了笑,道:“談得挺好,溫董事長雖然年輕,但確實人人中龍鳳,有著極強的個人魅力和能力,我和你媽,都被他說服了……以後,你在京城踏踏實實工作,記得有時間,常回家看看。”
“爸,你們……”靳遲銳越來越覺得奇怪,差點兒忍不住就想要用異能去讓父母說真話了。
歐陽慧卿白了丈夫一眼,繼而微笑道:“我和你爸,在你們公司裡,被溫董事長重重地訓斥了一通。說起來也是古怪,你爸在單位經常訓人,我在學校教書育人,哪兒曾想過,會有一天被別人,還是一個年紀輕輕的小夥子教訓,還心服口服呢?”
“好了,不說這些了。”靳文再次端起酒杯:“遲銳,以前我和你媽,有些方面確實做得過分了,尤其是不該對你管束得太嚴厲,以至於自私自利卻不自知。”
“爸,沒有沒有……”靳遲銳趕緊端起酒杯。
“遲銳,媽向你道歉,真心的。”歐陽慧卿噙著淚水哽咽著說道。
靳遲銳也忍不住流出了淚水,喝下一大口酒,撇著嘴哽咽著說道:“爸,媽,都是我不好,以前是我不懂事,我,我以後一定多聽你們的話,我好好工作,好好孝順你們……”
靳文強壓酸楚,笑道:“好了好了,話說開了就好……”
這天晚上。
父子二人喝完了家裡存著的那兩瓶酒,飯後,父子倆在客廳裡抽煙、聊天,嗓門兒還大,時不時地還會哼唱幾句,靳文說他以前在部隊怎樣怎樣,靳遲銳說他在京城如何如何……
歐陽慧卿給他們沏茶倒水,卻絲毫不厭惡他們耍酒瘋,反而流著淚開心地笑著,陪著,看著丈夫和兒子。
這個家,從來沒有如此溫馨過。
這,才是家。
三天后。
溫朔接到靳遲銳打來的電話,教材出版印刷的問題,解決了!
中海市一家出版社,與靳遲銳經過詳細洽談之後,願意與朔遠網絡技術培訓學校簽訂出版協議。
至於教材類書籍的出版審批工作,在中海也得到了解決。
現實有時候就是這般令太多人在太多的時候無奈,又會在偶爾的時候欣喜,或者可以說是竊喜。
那就是利用關系,輕易解決了大多數人難以解決的問題。
如靳遲銳這次,他自己在中海跑了三天,連個頭緒都沒跑出來,還處處碰壁,遭鄙夷嘲諷。但他的父親靳文,只是簡簡單單打了幾個電話,和人在電話中閑聊了幾句,然後讓靳遲銳去哪裡哪裡,找誰誰誰……談不上犯錯誤,更不會違背什麽原則,一切按照正常手續來,合法、合規,該怎麽辦怎麽辦,然順利解決。
當溫朔聽得靳遲銳在電話中簡單講述了這個過程,並認真說出上面那番話時,溫朔心想,自己這個徒弟,大概是從小被他爹媽管得過於嚴格了,所以情商太低了?!
所謂的正常手續,合法、合規,該怎麽辦怎麽辦……
換做普通人,往往就給你卡住辦不了,或者,給你拖上一年半載的都很正常啊。
晚上八點多鍾。
靳遲銳風塵仆仆地回到了公司。
溫朔、黃芩芷、彥雲還都在公司的會議室裡等著他。
見到靳遲銳進來,溫朔率先起身,黃芩芷和彥雲也隨即站了起來,齊齊鼓掌。
“遲銳這次旗開得勝,為咱們公司立下了大功啊!”溫朔笑眯眯地說道。
“靳總,辛苦了。”彥雲微笑道。
靳遲銳被這般場景鬧了個大紅臉,趕緊訕訕地擺著手說道:“哪裡哪裡,都是應該做的嘛,呃……”他後知後覺,剛才彥雲喚他“靳總”,自己什麽時候成“總”了?
“來,坐坐,坐下說,談完工作咱們再去吃慶功宴!”溫朔上前拉著靳遲銳坐下。
靳遲銳著實有些受寵若驚,也巴不得趕緊岔開話題,坐下後就從包裡拿出了一些資料還有合同——這次回京,簽字蓋章之後,他還得再飛一趟中海,親自盯著教材的印刷。
談完工作,黃芩芷笑眯眯地說道:“靳總,在你回來之前,我們已經討論過,一致同意,從現在開始,你就是朔遠控股公司發展規劃部總經理,暫時還要兼職朔遠網絡技術培訓學校副校長,主管學校的發展規劃和課程項目調整。”
“啊?”靳遲銳誠惶誠恐道:“我,我不行吧,我還是聽從指揮做事就行了,這,我這……”
溫朔笑道:“工資也有調整,每個月五千,加各種補助獎金之類的。”
彥雲起身隔著桌子伸出手:“靳總,以後合作愉快。”
“啊,彥總你……”靳遲銳紅著臉起身,與彥雲握手:“合作愉快,愉快。”
他感受到彥雲手上的肌膚很光滑,但很硬!
因為用了力氣。
靳遲銳略有些詫異。
溫朔和黃芩芷這倆人精對視一眼,抿嘴哭笑不得地搖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