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沒有修行玄法,所以蠱惑人心之能還不夠完善。”溫朔不急於交待靳遲銳去做什麽,而是神情嚴肅,頗有師威地講述道:“比如面對一個陌生人,你所能做到的,只是在談話中漸漸將他人心智迷惑,卻難以做到令人聽從於你。”
靳遲銳忙不迭點頭,內心激動萬分,希冀著師父這是要傳他玄法了。
溫朔繼續說道:“況且,多數情況下陌生人會立刻就走,根本不給你機會去迷惑心智,而你的能力,也不足以做到在最短時間內,迅速令其心智遲鈍,從而願意聽你講話,受你影響。”
“那,那我應該怎麽辦?”靳遲銳忍不住問道。
“你太心急了。”溫朔面露不滿,搖了搖頭。
“啊?”靳遲銳愣了愣,旋即露出了明悟的神色,愧疚自責地低下頭:“弟子知道錯了。”
“你啊……”溫朔哭笑不得,道:“縱然是將來你修行玄法有成,個人的獨特能力有了長足進展,也並不能真的就如傳說中的神仙那般,刹那間控制一個人的意識。”
靳遲銳神情恢復平靜,不再衝動,保持心態淡定穩重。
溫朔微皺眉想了想之後,道:“晚些,我會讓你去見一個人……這個人,嗯,我向你大致講述下他的情況,至於如何去做,最後怎麽處理,你自己決定。”
靳遲銳鄭重地點了點。
於是溫朔,把白敬哲的家庭情況,以及其所行惡事,其母親為他頂罪的事情,細細地講述了一遍,而且也毫不隱瞞地提到了受害者,正是朔遠控股公司的徐芳一家。
聽完溫朔的講述,靳遲銳申請鄭重中,透著一抹狠戾,眯起眼睛說道:“師父,我恨不得讓其生不如死!還有,他的母親……”
溫朔微微一笑,道:“我說了,如何做,如何處理,你自己決定。”
“是!”靳遲銳咬牙切齒。
“遲銳,以後不要在我面前故作假惺惺的誇張之態。”溫朔擺了擺手,臉色一沉,道:“我向你講述這些,不是在暗示你去怎麽做,你也不必迎合討好我。我講述這些的目的,是為了便於你行事……”
靳遲銳頓時滿臉慚愧,尷尬不已。
溫朔繼續說道:“以你的能力,在不知白敬哲底細,以及事件詳情的情況下,貿然見面,能讓他聽你慢慢講話,給你機會去蠱惑心智嗎?所以這件事你如何處理,不重要,因為白敬哲這類人,在修行玄法者的眼中,已經不再是人,而是可以肆意宰割的畜生罷了。你此番行事,重要的是一次歷練、經驗,還要自我參悟。”
“參悟?”靳遲銳遲疑一番,起身恭恭敬敬地彎腰:“弟子愚鈍,還請師父明示。”
“唉。”溫朔有些怒其不爭地歎了口氣,旋即神情憐憫地揮手間抹去了靳遲銳眼瞼上的符籙法陣,道:“我抹去掩蓋你天眼的法陣,行非常事時,便能清晰看到自己的氣機路徑,你啊……每次做這種事,都要清晰地記住,過程中的每一個細節,個人氣機的五行配比度變化,還有,外界自然、對手的五行狀態等等。”
靳遲銳一陣頭大,尷尬道:“這,這太難了,畢竟一心不可二用。”
“一心二用不難,只是經驗不足罷了。”溫朔哼了一聲,道:“所以,我才會給你機會去歷練。”
靳遲銳頓時感動不已,躬身道:“謝謝師父!”
“去忙吧。”
“是!”
……
冬日裡晝短夜長。
下午還不到六點鍾,夜幕已經拉上。
京城裡處處華光璀璨,霓虹閃爍,加上數之不盡的路燈散發的光暈,在偌大的京城上空,撐起了一層橢圓的光暈。
從高空中遠遠斜向望去,整座京城就好似被一個龐大的半圓形燈罩蓋著。
五道口附近。
一個正在施工建築的小區外圍,有許多還未拆除的普通民房,待小區基本落成時,就會被拆除掉。
目前這些已經被繪上了“拆”字的民房,被承包了工程的建築商,暫時用於民工的住宿,可以節約部分成本——在未建成的小區內,也有一排排簡易房,是建築工人的宿舍。
入冬以來,建築工人的宿舍中,都燒上了普通的的蜂窩煤爐子。
外圍這些民房,相比校區內的簡易房,保暖效果自然要更好一些,但基本上都是被工地上一些帶著家眷的小工頭們佔據,還有趁機經營隻講求實惠,針對民工做主要客源的小飯店、小賣店。
天黑得早,民工們早早吃過飯,要麽去串門到有電視的房間裡看電視,要麽湊早一起喝酒打牌……
沒人出去有玩兒。
倒不是天寒的緣故,而是在任何一個地方待得時間久了,能逛的地方早就逛遊過一兩遍,就沒了新鮮感。
在這片雜亂的民房最裡面,和工地亂糟糟的土石垃圾、生活垃圾緊鄰著的偏僻處,有那麽一件破房,很顯然原本是一個小院子,其它房屋都已經拆除,只剩下這麽一間很可能以前是雜物間的小西屋,就那麽突兀地矗立著,就像是鄉下農田裡水泵房。
小,孤零零的。
此刻,用白色塑料布封住的窗戶上,隱隱約約透出些微弱的黃色光線。
窗戶左上角鑽出的煙囪裡,正在向外冒出淡淡的煙氣。
看著這般條件,溫朔忽然心生出了一絲憐憫——白敬哲,當年在東雲那是真正的富貴公子哥,如今,卻住在如此簡陋的小屋裡,連水電都沒有供應,白天還要在建築工地上辛勞做工。
人生境遇,何其無奈?
這般感慨的念頭一閃而逝,溫朔擺了擺手。
事到臨頭,靳遲銳心頭卻湧出了一絲怯懼,旋即一咬牙,邁步上前,在房門上輕輕敲了幾下。
很快,門開了。
溫朔和張堅已然隱藏在了小房一層的黑暗中。
遠處,京城華燈闌珊,霓虹璀璨,盡顯繁華。
近處,工地宿舍窗口昏黃燈火點點,淒冷幽暗。
“你找誰?”白敬哲聲音有些嘶啞,透著一股子陰冷和戒備。
“找你!”靳遲銳微笑道。
“你是誰?”
“鄙人姓靳,名遲銳……”
“我不認識你!”白敬哲言罷就要關門。
靳遲銳趕緊伸手推住木門,微笑道:“我認識你,你是白敬哲。”
“你找我有事?”白敬哲警惕心更高了。
“能否進屋詳談?”靳遲銳笑吟吟的,很溫和。
小房外牆一側的陰影中,溫朔在心裡歎了口氣,和張堅對視一眼,發現張堅眼裡也是哭笑不得。
白敬哲往外看了看,輕聲道:“誰讓你來的?”
“沒有誰讓我來,我自己來的。”
“都有誰知道你來?”
“沒有人知道……”
“哦,進來吧。”白敬哲輕聲道。
“多謝。”靳遲銳往裡面走去。
門,關上了。
但並未有房門從內插上的聲音。
下一刻,就聽得靳遲銳驚恐的喊聲傳出了半截,旋即便是悶哼一聲。
溫朔反應敏銳地一閃身到門前,直接撞開門衝了進去。
屋內臨窗一側,燒著蜂窩煤爐,爐子上坐著一個水壺,一張矮小的木桌上,放著一個酒瓶,酒瓶口上插著一支正在燃燒的蠟燭,一張矮小的床鋪,整潔乾淨。
溫朔衝進去的時候,靳遲銳已經被打倒在地,白敬哲剛剛彎腰從床鋪下抽出了一把鋒寒刃利的尖刀,神色陰沉地走向跪趴在地上,掙扎著要起來的靳遲銳。
房門被撞開,白敬哲循聲望來,一看到溫朔那魁梧肥碩的身板,還有那張白胖白胖的臉頰,白敬哲不禁怒從心頭起,惡向膽邊生,不由分說,持刀便捅了過來。
溫朔彎腰縮腹,抬手攥住了白敬哲持刀的右手手腕,一擰卻沒擰動,急忙側身躲避,順勢拖拽著白敬哲的持刀的右手,狠狠地扎在了旁邊牆壁上,待白敬哲掙扎之時,已然進來站在門口的張堅,反應極快地上前一步,雙手抓住了彎腰伸展開的右臂,下壓,抬膝,狠狠地撞在了肘部。
這般動作極為狠毒,如果力道足夠大,技巧性更好,足以把人的胳膊生生撅斷!
張堅當初那也是非常敬業的混混,稱得上是半吊子的練家,而且街頭毆鬥經驗十足,反應相當快,臨場心理素質也非常強,穩定。
白敬哲忍不住通哼一聲,尖刀脫手,被溫朔抬腳精準地踢在刀柄上。
尖刀飛起,溫朔伸手接住了刀柄,反手把刀刃貼在了靳遲銳的脖頸處, 微笑道:“你知道,我真敢下死手的。”
白敬哲立刻不敢動彈,保持著彎腰的姿勢一動不動,臉上猙獰、痛苦。
“何必呢?”溫朔輕輕歎了口氣,神色間盡是憐憫和無奈,收回持刀的右手,打量著白敬哲滿是滄桑的臉,柔聲道:“這麽長時間以來,沒有睡過一次的踏實覺吧?”
白敬哲繃著臉,咬著牙,默不作聲地坐到一旁的小凳子上。
他胡子拉碴,頭髮長長的,亂糟糟的,穿著一件軍綠色破舊的棉大衣,大衣上有幾處破了地方,被蹩腳的針線縫上,腳上一雙厚厚的棉靴,穿一條迷彩褲。
很邋遢,但又很乾淨!
“那,現在的情況你應該很清楚了,我隨時可以找到你,想把你怎樣就怎樣。”溫朔微笑道:“你知道,我這人有一說一,咱們到底是老同學了,在他鄉偶遇,剛見面卻發生衝突的話,太傷感情,所以,我才找人來代表我和你談談。”